第116章 回忆录与照片

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咖啡香气，教员室还是从前的布局，只是那只章鱼的桌子不再像过去那样整洁。
  与教科书无关的东西摆了满满一桌，连伊丽娜的办公桌也没有幸免。
  璃音不由得上前，翻开了摞在最上面的一本厚厚的册子。
  “……”心里微微一动。
  内页贴满了师生的照片。似乎这一年的校园时光里，每一个值得记录的瞬间都被用心地拍了下来。
  毫无疑问，这是那只章鱼才能做到的事。
  纸页空白的位置也手绘着符合他的风格的小涂鸦，还有他写给大家的寄语。
  ——明明是杀人无数的死神，字体却意外地幼稚呢。
  “鹤见同学的份，为师也已经做好了哦。”那只章鱼适时出声，“照着出席番号，找找看吧。”
  璃音愣了片刻，然后轻轻点头。
  因为清楚地知道自己命定的终点，所以一直珍惜着与学生们相处的时光，并拍下所有美好的瞬间，只为制作这一本凝聚着满满回忆的纪念册。
  即使是她，也无法否定，他执教后为大家所做的一切……
  ……
  璃音将赤羽业的册子放到一旁，开始向下翻找自己的。
  E班学生的名字，一个个从眼底掠过，她的胸口莫名感到了压抑。
  为什么事到如今……反而会因为和他们渐行渐远，而觉得……遗憾呢。
  在优秀的A班树立威望，当选学生会副会长，直升椚丘高中……这些不都是很好的事情吗……？
  “……”终于还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她随手翻开了一页，在某张照片旁看到了这样的备注：小鸭之舞。
  这几个字旁，又附带着一只撅着尾巴的小鸭子简笔手绘。
  那张俯拍角度的照片上，记录着在第一节跑酷课上摔成了狗啃泥的自己。
  而在他的镜头下，那确实像一只将脑袋扎进水中，只露出屁股和尾巴的小鸭子。
  “……”璃音下意识地捏紧了册子。
  记起来了。
  在得知他的真面目之前，她的确有过一段受他鼓舞、想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现的时光。所以那时的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出丑，而迁怒于中村，最终反而遭到他的怒斥与惩罚。
  原来……
  在她怨恨他、为何没有及时阻止中村的时候，他却只是觉得这一幕像小鸭子戏水，而在第一时间记录了下来……吗？
  “……为师，真是迟钝呐。”杀老师凑过来，一同看着这张照片，不禁露出了苦笑，“把学生压抑着苦闷的时刻，当作了值得记录的瞬间，简直就像混蛋才会做的事嘛。”
  璃音正想安慰，又听他继续道，“可是放到现在来看，也还是可爱极了，当时有拍下来，真是太好了。”
  他凝视照片的目光中流淌着熟悉的温情与慈爱，就像这本厚厚的回忆录，正是由他对学生们的爱意所具现化之物。
  这一刻，璃音的心中充盈着温暖，却又无比沉重。
  ……
  璃音在伊丽娜的转椅上坐了下来，认真翻看着册子。一旁的章鱼发现她时不时瞥向旁边的美式咖啡壶，便重新煮好一壶，为她倒了一杯。
  她尝了一点，不由得皱起了眉。
  “忸呀……！是不合口味吗？”某章鱼立即惊慌起来。
  “美式还是太寡淡了，一点油脂都没有。咖啡的风味，也不能好好地体现出来。还得是——”
  不经意间，璃音已经自然地评价起来，回过神后，她不得不突兀地止住话音。
  糟糕……在研究院时，跟着柳沢老师喝了好多回意式奶咖，后面更是学着用摩卡壶自己煮。
  已经对咖啡有了一定了解，不知不觉就得意忘形起来了，完全忘记要迎合这只章鱼……
  “以前没听鹤见同学提过呢……”杀老师用腕足挠了挠脑袋，“最喜欢的饮品，已经不是布丁奶茶了吗？”
  ——不不不，谁会喜欢和你这章鱼一样颜色的小料啊，也太倒胃口了吧。
  这样想着，璃音还是笑着答道：“……当然还是布丁奶茶咯。”
  “唔忸……”某章鱼若有所思，随后伸出一根腕足向她叮嘱，“咖啡偶尔饮用也没关系，但一定不能过量哦。咖啡因会影响钙的吸收，间接影响骨骼发育呢。”
  “知道啦。”璃音笑着摆摆手，目光一转却看到了什么。
  桌面靠近窗台的位置，摆放着几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最上面还有一张五寸大的彩色照片。
  “……那是？”
  “啊～这个吗？是茅野同学送给为师的礼物哦，真是贴心的孩子呀～”
  黄色的腕足在卷起那张照片后便慢慢变成了粉红色，连带他的声音也充满了愉悦。
  璃音错愕地望向杀老师，这突兀的变化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直到那只章鱼像展示一般，将照片的正面转向她——
  明媚阳光下的海滩，被比基尼包裹住曼妙曲线的短发女子。
  海风顽皮地扬起她细碎的黑发与防晒服的那一刻，一切就被定格成了永恒。

  ——原来是，雪村老师啊。
  ——为救这个怪物而死去的雪村老师啊。
  ——他所喜欢的，雪村老师啊。
  ……
  “呀……亚久里她，明明长着这么清纯的脸，却有一副小恶魔般的身材呢……”
  璃音在对方兀自陶醉的话音中，一点点咬住了下唇。
  亚久里……他是、这么称呼雪村老师的啊。
  粉色……是代表他在心动吧。
  所以，那天晚上，他只是对她中学生的干瘪身体提不起兴趣而已。
  看着她的照片，也仅仅是会觉得可爱。在他眼中，只有雪村老师是特殊的。
  为什么……这么烦躁……
  啊啊，无法以此迷惑他、继而暗杀他的自己，真是没用。
  “呐，杀老师……我能看看这张照片吗？”
  窗外碎金般的日光投射在璃音的发丝上，显现出一种华丽却不真实的色泽。
  她含笑的眉眼映在夕阳的余晖里，近乎妖异的美丽。
  “好啊～”杀老师毫不犹豫地应道。
  璃音接过照片，苍白纤细的手指抚过那张亲切而熟悉的面庞，脑中浮现出她说“老师可是很可靠的哟”时，那自信满满的模样。
  “咔嚓——”
  下一秒，那张姣好的容颜便裂成了两半。
  “你、你……你做了什么……”
  “如您所见，撕了雪村老师的照片。”
  她眯着眼睛微笑起来，如初绽的花朵般可爱而纯真的笑颜。
  而那双闪烁着莹莹水光的漆黑眸子里，映着因暴怒而逐渐黑化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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