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超我

　　楚天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学院，如同当年来滨海小城一样..没人能知道他的来临与离去。
　　他没有和自己儿子打招呼，只是简单地说了自己会来。
　　这里大概是芝加哥里比较好看风景的地方，是一座充满现代化气息的高架桥上。
　　楚天骄静静坐在大桥边上，周围车辆川流不息，从未停止。
　　就像楚天骄自己从不停下自己的脚步一样，这座城市暗藏着的波涛会一直汹涌。
　　命运也是一样,  红线在不断纠缠，说不准下一秒某人的命运会变得怎样。
　　楚天骄姚望着远方的高楼大厦，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自己当初来到那座滨海小城的情景。
　　嗯，当时是乘坐一辆大巴吧，车上味道比和老唐一起坐的那辆还臭。
　　楚天骄细细地想，身子还是那样挺直。
　　那座滨海小城从此以后就迎来了一名名为“楚天骄”的司机。
　　这名司机有个无比龙傲天的名字,  在前妻眼中却又很没用..也不是没用，就是不上进。
　　可是,  他是小城的守望者。
　　无数次,  楚天骄无数次的在地下室里刻着命运的线，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追寻真相的念头。
　　他偶尔会累，即使是超强屠龙者也会累的。
　　那累的时候，他就会看看自己妻儿的照片。
　　其实真是变态。楚天骄暗骂自己去偷拍苏小妍的这件事。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丈夫，甚至觉得自己会把现在很流行的“渣男”这个标签挂上钩。
　　楚天骄也曾想过要不就算了，放弃所有任务与屠龙的使命，从此老婆孩子热炕头。
　　但不能，不是么？
　　老楚叹了口气，天空中细细碎碎下起了小雨。
　　幸好他带了把雨伞。
　　不大，不过足以让自己不被淋湿。
　　尽管心里还是微苦。
　　没有过去的他来到了那座多雨的滨海小城，手上拎着一个沉重的箱子，里面有黑王之卵，也有很多屠龙武器。
　　那时候手上可没有伞啊，雨会冰凉地洒到他身上。
　　他就随意套着一件黑色风衣,  和楚子航的那套差不多。
　　楚天骄每来到一座城，就会漫步走到这座城的小吃摊,  这是他的习惯。
　　是秋天,  落叶的季节。
　　他要了一份变态辣的卤大肠，不急不缓地在那吃着。
　　恰巧在这小吃摊的附近是一座剧场，歌舞升平的日子真美好。
　　昏暗路光打在剧场地面上。
　　楚天骄应该是吃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看见那些舞蹈团的人下班。
　　这些人妆画的还是挺浓的。楚天骄叼着根签子想。
　　然后，然后苏小妍就出现了。
　　当时她还只是个笨女孩，不像现在是个笨女人。
　　直到她的出现，老楚才明白世界上原来真的有一见倾心这种事情。
　　他爱上了一个美且笨的舞者，并且很快结婚生子。
　　后来再是相忘于江湖的故事。
　　在电影里是非常俗套的故事，可在现实中..是一件非常难过的事情。
　　在楚子航很小的时候，家里还是一片低矮平房，十几平米的空间特别特别狭窄。
　　里面却充满了暖洋洋的气息。
　　你能确保自己在错误时间里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不会拼命去爱她吗？
　　你不能，楚天骄也不能。
　　他生来就是为屠龙而生的，可心里也藏着爱。
　　那这样是不是就会想尽办法伪装自己呢？
　　是的，直到再也藏不住。
　　楚天骄已经不愿意再回想了，真是的..那个笨女人有什么好的..不过是漂亮点傻点可爱点..然后让自己一见钟情了嘛。
　　那笨女人也挺厉害的喔，能让这么厉害的屠龙者爱着。
　　楚天骄忘不掉啊。
　　喜欢有错吗？没错吗？是谁错了呢？什么样子的喜欢和爱又是正确的？
　　大家都没错。
　　这世界可以“因为不爱，所以都错”，自然也可以“因为都爱，所以不错”。
　　楚天骄迷蒙着双眼,  想起那个阳光洒满窗边的午后。
　　漂亮女人坐在蒸汽水壶的灶台前面灰头土脸,  孩子骑在男人的脖子上，男人满地爬……哦，还有桌边一杯加了方糖的牛奶。
　　真该死!回忆就是这么顽皮的东西，在你不需要它的时候，它总是会自己跳出来。
　　某一次他儿子说过爸爸你的星座应该是巨蟹座对吧，这是夏弥说过的，她说巨蟹座很符合你的性格。
　　楚子航偶尔也会主动和他聊聊天。
　　只有在最亲近的人的面前，狮心会会长才会聊聊没必要的天，会长很温柔。
　　楚天骄在电话那头会自豪地笑笑，因为儿子很好，未来儿媳妇也很好。
　　这样就好了啊，即使没有他，大家也都能过得很好。
　　是吧，没错吧？
　　嗯，楚天骄确实是巨蟹座，按照那些星座书上写的话。
　　“叮咚叮咚”的声音响起，楚天骄打开手机。
　　通话界面外是那一张照片。
　　夏弥紧紧牵住楚子航的手，楚大少爷挤出笑容反扣住她的手，两人站在中间。夏薯片一副要挨住姐姐的样子，结果被姐姐的手无情隔在半空，楚天骄搭着诺顿的肩膀，感叹着龙王肩膀也没多硬。
　　是用延时摄影拍下来的，而且在过年那一天拍的。
　　希望以后能有更多人一起合个照，比如某位衰仔、某位龙王的弟弟。
　　楚天骄接了电话，是老板的来电。
　　他这辈子到现在只接过两次他的电话。
　　“你在那里的任务完成了吧？寰宇集团也该倒闭了。”
　　老板随意地说着。
　　“哇塞，老板您这话说的，像是为了我才成立寰宇集团。”楚天骄夸张地说，“这样我很害怕诶。”
　　“倒也不是为了你才成立的，只是你的任务时间决定了这家集团的存活时间。你应该明白。”
　　“那真是感谢您了。”
　　“也不用。那辆迈巴赫就当是你照看路明非那么久的报酬吧，当然油费还有修理的费用你只能自己出了。放心..诺玛没办法知道我们谈话的内容。”
　　楚天骄爽朗地笑:“我也没觉得您会让诺玛听见。”
　　几秒后，老板如孩子一般的笑声传到了楚天骄的耳边。
　　“你和大白兔都猜出来我的身份了？”老板这样问，紧接着后面他又补充道:“大白兔指的是你家儿子。”
　　“大概吧。你是路明非的‘超我’对么？”
　　超我，指的是压抑最深的自己，也指代最完善的自己。
　　“按照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学说，还算是可以解释我和路明非之间的关系。”
　　“但他是个纯种人类，也不可能完全用他的那套理论，只能说确实是说对了一半。”老板回答。
　　龙类们的关系，不可能完全用人类的学说解释。
　　“这样啊，那你是路明非么？”楚天骄忽然这样问。
　　姓楚的人好像总能在不经意间发出大招。
　　老板沉默了一会儿说:“路明非是我，我不是路明非。”
　　“因为真的我，早就死了。”
　　楚天骄无言，他们猜的果然没错，真正的他早就死在那柄黄金圣枪下了。
　　现在和他通话的，不过是一缕亡魂。
　　即使他还是那么强大。
　　“你的目的是？”楚天骄试着询问。
　　“曾经是新世界，现在不一样。你儿子都回来啦，我当然得改主意了。”老板说，“老楚你还是活久点吧，死亡究竟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他对底下的员工还是比较关心，即使楚天骄不算正式员工。
　　“我会的。”楚天骄慎重回答。
　　“就这样吧，你还有什么问题吗？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和我通话咯。”
　　“为什么我儿子可以回来？”
　　这一直是一道未解的谜题，萦绕在心头。
　　“老楚你说错了哦，不只是你儿子回来了..”老板顿了顿，“而是整个世界。”
　　...
　　...
　　深夜，卡塞尔学院里。
　　距离德国事件已经过了四个月，楚子航坐在狮心会的主位上认真处理着公务。
　　大多数都只是狮心会部长们提的一些建议还有资金流转的情况。
　　这倒是有点像是提前步入社畜生活..
　　他正正坐在椅子上，没有如从前一样除了锻炼还是锻炼。
　　龙族的权与力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上千年不使用，也不会流失丝毫。
　　只是龙王们需要时间去适应自己的躯壳。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楚子航没抬头说了一句:“请进。”
　　扎着高马尾的苏茜轻轻打开门走进来。
　　楚子航这时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苏茜倒还是老样子，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干练成熟。
　　“会长，这是我们明天自由一日的方案。”
　　这次自由一日狮心会全体上上下下都很重视，势必要从学生会手上夺回诺顿馆。
　　苏茜更是在得到楚子航的授权下召开了很多会议，制定了很多方案。
　　不过...真的有必要用什么方案吗。
　　她递给了用文件夹包裹着的几张白色A4纸，上面是这次的作战计划。
　　楚子航收过后，放在台上。
　　“嗯，等下我会看。”
　　师兄其实知道苏茜还有事情，其实这次作战计划早已经通过电子邮件传给他了。
　　他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副会长，知道她估计是有另外的事情。
　　楚子航开口询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苏茜一怔。
　　不知道为什么，她和这位会长在工作上的默契一直都挺足的。
　　就仿佛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
　　他们现在也能算得上是朋友，但同事兼同学这种关系更适合形容他们。
　　苏茜是聪明人，会有意和自己好闺蜜的男朋友拉开距离。
　　所以她有点奇怪这种莫名的默契。
　　苏茜把心中的疑惑压下来，开始说起这次的来意。
　　“会长，我记得我们狮心会一直都有一个副会长的位置是空着的对吧？我想向你推荐一个人。”
　　楚子航停下手中的笔。
　　“谁？”他问。
　　苏茜看着他的眼睛说:“夏弥。”
　　楚子航倒是猜到她会推荐自己女友，他想了想说:“夏弥她一直不愿意当副会长，这件事你应该知道。”
　　同时他故意把视线挪了挪，没有直视她的眼睛。
　　楚子航不是不敢看苏茜的眼睛，只不过看着她的眼睛..总能回想起那枚绯红子弹。
　　聪明的傻姑娘就不会疼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躯四分五裂掉。
　　再落入深渊。
　　苏茜自然明白夏弥不想当狮心会副会长这件事，她只是用夏弥开个由头。
　　这要是让小妖怪知道了，不得可爱的翻个白眼啊。
　　“那会长你准备让谁接着副会长的位置？”
　　这才是苏茜的真正来意。
　　楚子航没有隐瞒的意思，说出了新副会长的名字:“路明非。”
　　“那位新的S级？”苏茜有点惊讶。
　　在闺中秘话里，夏弥悄悄透露给她新S级的消息。
　　据虾米宝宝所说路明非是个很衰很贱的家伙。
　　楚子航没有好奇她为什么知道路明非，想来也是和他女友逃不了关系。
　　“他明天就来了，我们到时候得快点结束自由一日。”楚会长说，“然后等他能入会的时候，就可以成为新的副会长。”
　　苏茜很想吐槽，会长你怎么把自由一日说的这么简单..还快点结束。
　　这话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那吹的牛不是一般的大啊。
　　可这是楚会长说的话，那便是事实。
　　自从楚子航加入卡塞尔学院后，他打破了一项项记录，不管是什么课程，他都能拿到第一。
　　比以往更耀眼，学生会原本涨起的势头很快就被他一个人压下。
　　就连恺撒也亲口承认自己在单人格斗方面的能力远不如他。
　　金毛狮王确实是很傲，但与此同时也很实诚。
　　“那位S级和会长你的关系是什么？”苏茜问。
　　“朋友。”
　　也可以说是兄弟。
　　“那他一定会来狮心会对么？”
　　“一定。”
　　苏茜脸上露出恬淡的笑意，她确实是一心一意为着狮心会的好副会长。
　　她没什么心思，这个女孩本就是纤纤细细的。
　　副会长温温柔柔，是玉造的容器。
　　即使听夏弥说路明非是个衰仔，但苏茜心里在想他有S级的血统，那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我们明天的作战计划有改变吗？”苏茜问道。
　　“没有，一切照旧就好。”
　　区别不大，反正对于师兄来说只是多挥几下的事情。
　　“那我就不打扰会长你了。晚安，会长。”
　　“嗯，晚安..”楚子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她的名字，“苏茜。”
　　门被合上了。
　　绑着马尾辫的女生倚在门前。
　　苏茜轻捂住胸口，就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楚子航的声线很熟悉。
　　记忆真是个特别牛逼的东西，能从上片时空传承到这片时空。
　　“楚子航。”男孩认真地想了想，说，“他们都叫我楚子航，姐姐你也可以叫我楚子航。”
　　苏茜委实有点累了，不愿意再细想，于是默默回了宿舍。
　　尽管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回到宿舍后，小妖怪如往日一样扑腾一下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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