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类社会的死结

　　施耐德教授黑色面罩不停颤抖。
　　就在这短短几个小时内，日本这个地方发生了如此多事情。
　　传说中的禁忌之地高天原出现、日本分部背叛、火山爆发、核动力舱爆炸，甚至楚子航小组也失去了联系，半个小时前美军武器系统自动抵御人鱼潮。
　　最重要的是，龙族的秘密..似乎已经瞒不了多久了..“太子”将这些灾难性的片段发送给世界各国著名的新闻社。
　　那些新闻人不必多说，必然在此次事件上添油加醋。
　　数几个小时之内，类似《神秘生灵袭击日本热海》、《这些蛇身人型的怪物是什么？》、《地球除了人类以外,  是否还有另一种高等智慧生物》..等等之类的新闻标题出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卷烟，颤抖地想要摘下呼吸面罩去抽。
　　可被人抓住了那根烟。
　　一颗澄亮的大光头映入眼帘，是风纪部部长曼施坦因。
　　“这里是禁烟区，老伙计。”曼施坦因没收了他的烟，“还有..你是嫌自己获得不够长？这种情况下还敢抽烟。”
　　“够不够长对于我和校长这样的人来说无所谓，我们是所谓的噬罪者,  如果我死一千次就能让这次事件完美解决..那我会毫不犹豫地去死。”施耐德沙哑着喉咙。
　　想到这次事件，曼施坦因摸摸自己的大光头。
　　“‘太子’这家伙,  到底想做什么？龙族这件事恐怕已经瞒不了多久。”风纪部部长叹口气。
　　施耐德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一切都超出了执行部所能解决的范围。”
　　这一连串的事情实在太过突然。
　　比以往所有加起来还要突然，每一件事情都可以是死结，此刻它们串联在一起，成了个更深更大的死结，永远也没办法凭借人力打开。
　　“如果普通人知道龙族和混血种的事情会发生些什么？”曼施坦因发问。
　　“很早以前，我们曾用诺玛做过一次社会模拟，答案很显然..人类社会会先发出恐慌的动荡，再提议利用热武器去对付龙族，各个国家将会高度联合。”
　　“我问的不是这个。”
　　施耐德不出声了，他其实明白曼施坦因想问什么，以他的性格本应该说出一切，但最终很多东西都没说出来。
　　“我问的是普通人对混血种的态度。”曼施坦因说，“怎么想都会像是面对异类一样吧。”
　　人这种生物很奇怪的，面对自己优秀的同类,  会嫉妒，那颗嫉妒之心熊熊燃烧之后,  便一发不可收拾地酿成祸事。
　　战争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发生的。
　　施耐德嘶哑地说:“战争,  最后是避无可避的战争。”
　　这是模拟后的结局,  现在卡塞尔面对的就是这样两难的抉择。
　　“从小我就和古德里安一起被人监视着，我可不想老了以后也那样。”
　　曼施坦因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回忆。
　　“听我讲个故事吧，反正现在你该做的都做了。”
　　执行部部长施耐德教授点点头，他的确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看校董会的反馈了。
　　兴许这个故事能带来些什么也说不定。
　　“我小时候就没有爸爸，家里缺个男人的后果就是我妈妈那种坚强的人也会被遭受调戏，那时候是80年代以前吧..挺动荡的，我和妈妈天天搬家，也没有朋友，被坏小子欺负是常有的事情，但我不敢和妈妈说...不是害怕她骂我指责我。”
　　曼施坦因顿了顿。
　　“我妈妈从来没骂过我，她很坚强但在我面前一向温柔。临终前我也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因为十岁的时候和古德里安被关到美国儿童神经病院去研究，那个满是电网的地方..所以我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施耐德黑色面罩下的裂口开合又紧闭，他想说点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口。
　　也许这也是血之哀的原因之一吧，被龙类所不耻，人类也满是敌意。
　　“那时候我挺想有个人来帮帮我的，如果那个人是我失散已久的父亲就更好了,  可惜那个混蛋没来，是因为有一天研究所嫌没有人看我也付不起治疗费用，我才重见天日。”
　　施耐德知道他亲生父亲是那个副校长守夜人。
　　“你和副校长真是一点不像。”施耐德说。
　　“是啊,  我都谢顶了，他还是个牛仔。”
　　曼施坦因很坦然地说出这句话，接着自己的故事。
　　“后面相认的时候，我差点和他打起来。可惜你那时候还在执行部，没能看到那场最劲爆的迎新晚会。”
　　风纪部部长从领口出扯出一枚已经失去光泽的金十字架。
　　“后来回到家后，邻居告诉我母亲被葬在一块小小的地里，还把这个东西交给我，说是遗物。”曼施坦因说，“这可能是我少年时期唯一遇到的好人，可惜在最后我才知道那邻居把我母亲攒下来的一点钱都收走了，没有给我。”
　　施耐德教授继续沉默不语，没有想到这个在所有人眼里像是只被剃头的猩猩一样的风纪部部长..会有如此悲惨的少年时期。
　　“再后来，我要成为教授的那个迎新酒会上，那家伙指着我胸口处说这不是胸部很翘的玛莎的坠子吗？我说你认识我母亲吗？他说那是你母亲吗？那真是太巧了!如果你母亲过后没有其他男人，那我应该是你的老爸。”
　　曼施坦因停下回忆，问他:“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没有经历过像你一样的事情，所以没办法真正感同身受。”
　　“但你如果换成我，至少会想着掏出沙漠之鹰爆了他的头吧。”
　　施耐德点点头，这话也没说错。
　　“可惜我就只是拿酒泼在他身上，后面反应过来想要拿座椅丢到他下身的时候，已经被其他教授拉住了，最后是校长劝住我。”曼施坦因缓缓说道。
　　“第二天我要出门和校长递交辞呈的时候，一大堆玩具放在门前，那儿有张纸条，字迹很难看，只有那个老家伙写的出来。”
　　这件事施耐德教授也听说过，据说纸条上的字迹是儿子我很抱歉，为了弥补你，我连夜去芝加哥反斗城去买玩具了..晚上还叫了漂亮女孩子来陪你，等我。
　　“辞呈不可避免地被退回。老东西左右手拿着瓶威士忌，递给我一瓶，搂着当时最漂亮的几个女生，说要给我补一下十八岁成年礼，最好生日聚会上来一发。”
　　“你这次肯定用酒瓶爆他的头了对吧。”施耐德用肯定的口吻说。
　　曼施坦因诧异:“你可真暴力，我只是让威士忌慢慢流满他的脑袋。”
　　他接着说:“后来他还对我做了不少好事，比如向校董会申请我成为助教、邀请我去游泳课观察那些女生的连体泳装，但我还是没能原谅他。”
　　“直到有一天，他给我写了最后一封信。大意是解释为什么离开我和我母亲，因为根本不爱，他当年就像一只野兽一样活着，我不过是意外。”
　　施耐德很难得吐槽了一下:“听上去很快就要上演父子决斗复仇的戏码了。”
　　“不，他说他觉得不像人类，他对那些女性都不会有真正的感情，所以怀揣着一份恐惧。”
　　施耐德终于明白了这个故事的主旨。
　　混血种没有办法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只觉得自己游离于世界的角落，没人可以拯救他们。
　　守夜人副校长也是，尽管他血统极其强大，可对这无能为力。
　　“最后他说他很在意我，那么多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找到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在小心翼翼地观察我，那些恐惧忽然一扫而清，心里很开心。”
　　曼施坦因最后总结说:“我其实很可怜他，因为他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相恋结婚生子，只能坐在座椅上当他的西部牛仔。”
　　“可最后想想，我又何尝不是在可怜我们混血种这个群体，这个群体从一出现就是场悲剧。”
　　施耐德沉默不语，这是人类社会的死结，没有办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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