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丫鬟师父

　　在甬道里穿行一阵，拐过数个弯道，面前一间石室的门隙里透射出灯光来。

　　李莫愁推门而进，娇声道：

　　“师父，他来啦！”

　　片刻后，石室中传出一个柔和的女子声音：

　　“好罢，请汪少侠进来说话。”

　　赵洵进得门去，只见中间石椅上坐着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女子，身穿白色长袍，面目安详亲切，就像是普通人家中的和蔼长辈一般，那自是李莫愁的师父了。丑脸女子孙妈与那名小女孩一左一右侍立身后，李莫愁挽着师父的左手站在椅侧，须臾也不愿放开相似。

　　见赵洵进来，中年女子摆手命李莫愁退后，向他注目有顷，不疾不徐地道：

　　“我这徒儿自小娇纵成性，让汪少侠见笑了。”

　　赵洵拱手见礼：

　　“参见前辈！令徒李姑娘与晚辈邂逅道中，一路行来对晚辈助益良多，甚至因而触怒了当世五绝之一的欧阳氏，追至此处打扰前辈清修，晚辈心中极感不安。”

　　一开口，赵洵就把李莫愁杀死欧阳克的起因揽在了自己身上。

　　中年女子点点头，淡淡地道：

　　“此事我已听莫愁讲过，这是她自己执意要下山，才惹出来的一场罪孽，须怪不得旁人，我是不会替她出手的。”

　　赵洵一怔，随即想起这样的回答并不奇怪，恰跟古墓派的性情行事一致，也和她们武学修行中的“绝情”要旨相符合，真是难为李莫愁这样一个至情至性之人跟她们学了这么多年。

　　他再次一抱拳，肃容道：

　　“不劳前辈挂怀，此事既是从晚辈身上引起，最终自当由晚辈来做个了断。我之所以来此，就是想告诉莫愁这个意思的。”

　　李莫愁闻言，一双盈盈秋水随之泛起了一团朦胧雾气。

　　孙妈是看着李莫愁长大的，待她的感情无异于亲女，如今见李莫愁全副身心都放在赵洵身上，自然左瞧右瞧他不顺眼，摆明了就是一个油滑的公子哥儿，卯足了劲要把李莫愁骗到手的架势，跟着嗤声道：

　　“这才叫口不应心！既是如你所说，早在九龙山上就该做个了断了，又何必将欧阳锋带到此间？”

　　李莫愁气得暗暗跺脚，抢着道：

　　“他武功虽高，却还不是欧阳锋的对手，否则又何至于一掌之下就被欧阳锋给打飞了？那定是欧阳锋逼着他前来的。”

　　孙妈哼了一声：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有些气节风骨才对，在别人逼迫之下听命行事，那叫什么话？”

　　李莫愁皱着眉头看向孙妈，脸上表情就像是要上去拧住她的嘴巴相似，而孙妈恍若不知地回瞪于她，半分也不愿退让，只有小龙女看上去始终对赵洵抱有强烈的好奇心，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赵洵，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极感兴趣的样子。

　　赵洵苦笑道：“

　　“以当日情势，实是也容不得在下不听命行事。”跟着将李莫愁逃走之后，九龙山上发生的事情向孙妈等人简单叙述一遍，当时欧阳锋以山上所有人的性命相威胁，如若不替他把李莫愁找到，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欧阳锋真就能把那些人全都杀戮一光。

　　听到这里，孙妈才闭口不言，算是默认了赵洵的所作所为。

　　李莫愁心里一黯，知道赵洵说的“所有人”自然是包括元哥妹子在内，别的人都还罢了，只要欧阳锋以元哥的安危胁迫赵洵，那么赵洵必然是乖乖听命的份儿。赵洵说得含糊，她却听得明白，只是她不愿将其中的分际讲出来。

　　中年女子一声不出地听着他们谈论，并无什么表示。待赵洵讲完，她又在赵洵脸上看了几眼，忽然道：

　　“汪少侠，先师传下来的规矩，活死人墓之中不得留宿外人男子。既是你已无事，这就请离开罢。”

　　此言一出，别说是李莫愁了，就连孙妈都愣了一下，素知小姐看似性格随和，一旦拿定了主意却是再难变更的。她自己盘诘赵洵那是为了帮李莫愁多想想，要全面考察一下赵洵的人品性格，哪知小姐竟然就要把人往外赶了！

　　犹豫一下，孙妈还是说道：“小姐，那个欧阳锋可是还在外头等着呢，他这一出去……”

　　中年女子不为所动：“汪少侠武功高强，就连我也未见能胜得过，虽然还不敌欧阳锋，自保是有余的，他这一路不也安然无事地过来了么？”

　　李莫愁顾不得什么，急忙向师父解释道：“师父，这一路欧阳锋没向他下手，是为了逼他找到我，但是刚才在外面被他挡了一挡，欧阳锋没能杀了我，现在定然恨他入骨了，再次见面怕是立刻就有性命之忧……”

　　中年女子冷冷地道：“你这次违背师训私自下山，我还没来罚你，你倒要替他人讲情么？刚才发生了何事不用你说，师父还没有老糊涂！”

　　被她一顿申斥，李莫愁吓得脸都白了，双膝着地又跪了下去。

　　中年女子不再看他，向赵洵道：“适才听汪少侠讲，你曾经在九龙山上逼着欧阳锋发誓不再伤害任何一人，你才会帮他找到莫愁。想必这个‘任何一人’自然也包括汪少侠自己了？”

　　赵洵点了点头，暗想这位丫鬟师父貌似木讷，其实心思灵动，是个极聪明的人物。

　　中年女子接着道：“如今你已经替欧阳锋找到了莫愁，便算是履行了自己的诺言，那欧阳锋好歹也是一位武林前辈，只要你不再拦着他，他应当不会自失身份再对你出手。本来这次莫愁下山，我是要重罚于她的，只是见她还颇有一点悔过之心，我就暂且将这个惩罚先记下了，但是三年之内必须禁足不出活死人墓。等下你一个人出去，欧阳锋不会拿你怎么着。”

　　孙妈本来还待再劝，忽然听到一句“三年之内”的话，不由眼睛一亮，向赵洵和李莫愁各看一眼，终究心有不忍，低下头来在小龙女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赵洵听丫鬟师父说得入情入理，自己再说要留下来，那就变成耍无赖了。走就走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可怜莫愁妹子就此被关了监牢。

　　正在踌躇当中，只见小龙女从后面走了过来，一本正经地向中年女子施了一礼，清脆的声音说道：

　　“启禀师父，汪大哥人很好，可否请师父将汪大哥收归门下，跟师姐一起修炼‘玉女心经’？”

　　听到这话，赵洵不由得啼笑皆非。他自从修习了九阳真经，对于“玉女心经”什么的，压根儿想都没有想过，不过他还是很感激小龙女的好意，看来自己留给小龙女的第一印象还是蛮不错滴。

　　中年女子向孙妈瞄了一眼，似是有些怪她说破了自己的用意，对小龙女道：

　　“龙儿，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来插什么嘴？快快回房去完成今天的功课，没的让汪少侠笑话！”同样是斥责，这次中年女子的语气却是亲切平和，充满慈爱之意。

　　小龙女还真听话，又向师父施下一礼，转过身来目不斜视地往石室外面走去。在经过赵洵身边时，趁着师父看不到，小龙女偷偷地冲赵洵吐了吐舌头。

　　就为了这个鬼脸，赵洵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找机会把天性活泼的小龙女从这座死气沉沉的古墓里弄出去！再去学那个劳什子的鬼心经简直是摧残儿童心灵！

　　中年女子自是不知赵洵正在大肆腹诽她们门派里的得意武功，沉吟一下说道：

　　“既是如此，我也不必相瞒，其实我让莫愁留此三年，就是为了传给她本门一项武功，叫做玉女心经的。等三年后她武功大成之日，你来接她下山，那时凭你们两人的武功联手，再对上欧阳锋可保必胜。”

　　话说得平平淡淡，但中年女子口气中的一股自傲之意却自然流露出来。

　　听到这里李莫愁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师父的安排用意，更得师父亲口相允，要传自己本门绝学玉女心经。想起十几年师恩深重，不由心中愈发感动，哽咽着抬头道：“师父，弟子自幼愚顽，让师父操了这么多年心……”

　　中年女子看着李莫愁的目光甚是欣慰，缓缓点头道：“莫愁，如今的你总算能让师父放下心来了。前日你在外面跪了一日一夜，非是师父狠心不允你进来，却是想借机磨磨你的脾性，也想瞧瞧这一趟下山对你改变若何。为师倒还真没想到，以你的性子居然能坚持这么久，看来你确是变了……”

　　李莫愁心中愧疚，早就泪流满面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只是喃喃地道：“师父，师父……”

　　中年女子微微笑了笑，道：“起来罢！师父并没有责怪你之意，就怕提前说出来，你们少年人心性，耐不得那么久，要不是孙妈多嘴，实在我也是不会说这番话的。”

　　言毕又向赵洵道：“汪少侠，你若是真心待莫愁好，想必再等上区区三年也不成问题罢？”

　　听到这里赵洵才明白，原来丫鬟师父让李莫愁禁足三年，名义上是惩罚，实际上是要传授她心经的，此外还想再考察磨炼一下二人的感情。如果不说惩罚而只是学艺，丫鬟师父生怕李莫愁在这三年的日子里会心猿意马无心向学。

　　遇到如此用心深远地为徒弟考虑打算的师父，赵洵还能有什么话说？当下只是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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