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7 剧目

“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幻象！是为了欺骗你而故意设下的骗局！”
  与正在上演的血腥一幕不同，作为始作俑者的唯一存活冒险者此时高高地抬起了自己手中的武器，她冲着上方已经陷入混乱的克莉丝汀大喊出声，同时用掀起的第二道血剑剑气斩飞了废墟附近冒出的大批黑烟怪物：“我会斩杀——不，我会驱逐这一切！”
  “灵冰？”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个掀起了腥风血雨的人的身份，段青有些惊讶不已地念出了这个名字：“你是什么时候——不对！你和我不是一起冲进这片空间的么？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当然是和你走散了！”矫健的身躯翻滚在半空中，雪灵幻冰手中的血色长剑在路途中间的怪物群中切割出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沟壑：“一开始被分配到这个场景中的时候，我还不敢确定你是不是也在‘扮演’角色！等看到那边的你之后我就确定了！”
  “所以你就痛下杀手了是吧？”望着远方同样被无数黑色烟气吞噬的克莉丝汀的本体，叹息出声的段青不免将手指搭在了自己的眉头上：“这下手也太果决了一些吧！你就不怕真的把我砍死么？”
  “别瞧不起人！”
  横七竖八的血色剑气在废墟中切割出无数的分界，位于这些分界线中的黑色怪物们也毫无抵抗地化成了漫天的黑雨，沐浴在这片血雨之中的雪灵幻冰此时也已经完全取代了原本出现在那里的“雪灵幻冰”，原本应当被系统模拟出来的无神双眼此时也充斥着漫溢的冰寒：“这种真假都分辨不出来，我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混？”
  “我可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感应能力，但就算是分辨出了真伪，要不要动手、什么时候动手也是个问题啊！”不再犹豫的段青随后也急忙冲上前去，越过无数残垣断壁的双脚周围也泛起了翠色的光芒：“你这一刀下去把剧情砍崩了怎么办？”
  “不知道！”借助灰袍魔法师的魔法攻击掩护撤出了主战场，雪灵幻冰一脸理所应当地回答道：“我连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那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吗？”
  “你可真看得起我呢！”瞬发的小型魔法在手中纷飞，同样加入了战斗的段青满头大汗地回答道：“看看这满地的怪物！这些多半就是这片梦境世界派出来对付我们的！”
  “强行破坏这个世界规则的运转，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构成世界的要素随着越来越多黑气的涌入而渐渐崩溃，原本模拟出来的翡翠之塔以及周边的废墟和森林也开始被无数涌入的黑暗所吞噬，无法再使用简单魔法进行阻挡的段青最后只好甩出了一枚珍藏已久的魔法符文，碎裂后的丝线编织而成的蛋壳状护盾也将他与雪灵幻冰两个人隔绝在了黑色雾气的海洋之外：“现在好了，我们变成了这个世界的公敌，人家恨不得现在就生吃了我们呢。”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相逢的机会，结果就只会说丧气话么？”他的这番话随后率先得到了雪灵幻冰沉重的一肘，以及她没好气的指责声：“你知道我从跳入这片世界之后都经历过什么吗？欺凌、争吵、冲突、杀戮、欺骗、背叛……这都是什么人间地狱啊？”
  “等一下，难道你也去当演员了？”努力为眼前的魔力护壳输送着支撑的能量，段青的回应声里也充满了惊讶：“但克莉丝汀不才应该是这片梦境的主体吗？所有的黑暗灵魂也都是从她的本源中产生——等等，难道刚才的‘推论’还是有错误？”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尽力控制着自己的鲜血之力不往外溢出，雪灵幻冰略显疲惫地回答道：“但我确实一直在经历各种各样的故事回忆，只不过那些回忆的主体并不是我，而是克莉丝汀罢了，我只不过是从旁协助……不，有的时候也会成为她的敌人。”
  “为了自保，我只能出剑。”
  眼中流露出一丝冷漠与无情，雪灵幻冰声音低沉地说道，感受到了这股冰冷气势的无数黑暗气息似乎也在这一刻停止了攻击，那不断冲击魔法护壳的拍打声也跟着减弱了几分：“……看到了没有？要是没有这种气势，它们怎么会害怕。”
  “它们怕的又不是你，而是你手中的剑。”段青毫不客气地指出了问题的中心：“真是的，要是我的手中也有一切魔法与能量的克星，我也有办法让这些邪灵即刻退散……唔，那你的身上就没有产生什么黑暗的灵魂体吗？”
  “什么黑暗的灵魂体？”雪灵幻冰略显惊讶地问道：“就像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些克莉丝汀的复制体一样？没有。”
  “按照我和薇尔莉特之前的推论和见证，在这片空间中沦陷的灵魂，都会变成像‘黑暗克莉丝汀’那样的存在，周而复始，不断重复。”段青用非常简洁明了的方式回答道：“至于沦陷的方式，目前可以证实的一种方式为‘击破心理防线使其自我崩溃’，另外一种方式可能就是‘死亡’，利用死亡的负面能量完成灵魂的污染。”

  “那这两种方式都动不了我。”雪灵幻冰一脸木然地回答道：“与徐良宇算计我的那些东西相比，这种机械式的欺骗简直就是小儿科！至于想要杀掉我……哼，到现在为止我还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回应了。”
  “一味承受负面情绪与能量，终究还是会对正常人产生影响。”段青无奈地回答道：“不过——”
  “这一过程大概也不会永久持续下去。”
  在两个人的面前，正在蛋壳外不断徘徊攻击的黑暗烟火正在逐渐褪去，感受着压力逐渐降低的灰袍魔法师随后也渐渐松开了维持的双手，用淡然而又笃定的语气继续说道：“毕竟它们还要去攻击这片梦境空间的主体，没有多余的力量来处理我们。”
  “所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样微微松了一口气，雪灵幻冰随后声音迫切地问道：“能稍微详细地再解释一下么？”
  “之前的判断基本正确，那些克莉丝汀的复制体，应该都是针对本体的压榨与折磨而产生的。”段青声音低沉地回答道：“方法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两种方法，以我目前所见过的场景来看，所有的梦魇基本也都是根据克莉丝汀本人的记忆扭曲改造而来，每成功完成一次心理防线的攻破，一个‘黑暗克莉丝汀’便会诞生，成为他们的武器。”
  “……刚才我看到的翡翠之塔的那一幕，也是其中的一道梦境？”雪灵幻冰立刻反应过来：“那应该是我们初次与她见面的那一段记忆吧。”
  “要是没有你出手的意外，她说不定还能继续坚持下去。”段青望了望四周已经重新归于黑暗和寂静的世界周围：“现在应该是要重新开始了。”
  在他们的面前，黑与红相互遍染的幕布正在重新组成的画面中再度拉开，点滴的颜料和色彩也在光影的流转中重新组合变幻，最终将段青曾经在这里见到过的那一幕再度播放了出来：“——看吧。”
  “那个人就是克莉丝汀？”确认着被围观欺侮的那个克莉丝汀“少女版”，雪灵幻冰下意识地再度拔出了血色的剑刃：“看我把那些可恶的家伙们——”
  “这是回忆，就算你强行干涉也没有用。”伸臂拦住了雪灵幻冰的动作，段青苦笑着回答道：“违反了世界规则的运转，我们说不定还要像刚才那样遭殃呢。”
  “……可是我之前杀遍全场的时候，没有引起什么过激反应啊。”嘴里念念有词地反驳道，雪灵幻冰手上却还是依照段青的话乖乖停下了手：“难道是因为我一直身处局中的原因？”
  “也有可能是系统将你误认为故事中一员的缘故……唔，这确实有可能是个方法。”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段青再度回过头来的双眼中泛起了几分明悟：“能回想起一开始是怎么‘入局’的吗？”
  “那些阴影——那些回忆一开始就将我包围了，我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将阻挡在我面前的人全部宰掉。”毫不在意地横起了自己手中的长剑，雪灵幻冰的回忆视线也跟着剑尖上下微动：“那些‘阴影’见无法威胁到我，便开始用伪造出来的虚假故事对我进行精神攻击，那些故意构陷出来的剧目充满了恶意、痛苦与绝望，但我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怎么可能害怕这种——”
  “好了好了，知道你的努力了。”一伸手将身旁的女子揽入怀中，打断了对方话音的段青随后也长舒了一口气：“不愉快的事情就不要回想起来了，这不是还有我在这里的吗？”
  “……被困在此地的克莉丝汀，现在想必也在遭遇同样的痛苦吧。”趴在段青怀中的雪灵幻冰回答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沉闷：“而且还有可能经历了成千上万次……我们一定要阻止这一切。”
  “按照我之前的观察，这段有关克莉丝汀的过去应该还会以相同的过程推进。”指着眼前又一次接续上演的一幕幕舞台剧，段青拍了拍雪灵幻冰的后背：“演出的细节会有轻微的不同，但最终的目的都是把原本的回忆扭曲成‘噩梦’，一旦代表着克莉丝汀本体的灵魂崩溃，剧目就会停止。”
  “……这个我已经明白了。”推开了段青胸口的雪灵幻冰也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我们应该怎么改变它们？”
  “目前还不清楚，在我仅见过的几出剧目里，克莉丝汀本人所坚持的时间都有所不同。”段青指了指眼前已经谢幕的第二场黑暗：“最长的那一次，就是你出现过的那一次，也就是坚持到了她成年并取得大魔法师资格之后，与我们在翡翠之森见面的那一次。”
  “如果能让她坚持到回忆全部结束的话……她是不是就能保持本心，成功从这个世界的折磨中脱出？”眼中闪过了亮光，雪灵幻冰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明白了，那么——”
  她舞出了一剑，细小的剑光也全然不同于之前的狂暴血腥剑气悄然飞向了眼前正在不断推进的舞台剧中，正在那里趾高气昂的一名贵族模样的黑影随后也在这道针刺剑气毫无声息地穿透了自己的脑袋，那原本想要继续大声斥责克莉丝汀的动作也化作一摊软泥倒在了地上。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这一幕的出现，还在遭受众人围攻斥责的克莉丝汀也跟着愣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段青随后也发出了一声低呼，回头用力按住了雪灵幻冰的手臂：“这也行？你是怎么做到的？”
  “演悲剧戏也是演戏，只要让演员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场，应该也能骗过规则的眼睛吧？”收起剑来的雪灵幻冰半迟疑着回答道：“既然不让我们明着下手，我们就暗中下手，这些系统模拟出来的阴影‘演员’又没有什么多高的智商，难道他们还会‘临场应变’不成？”
  “很不错的思路，但还不够完美。”点了点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段青随后两步走上了前，步入了那场混乱的舞台当中：“想要完全打破这场闹剧的话——”
  “诸位！请听我一言！”
  他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然后按着胸口摆出了标准的贵族姿势，他在周围的阴影人形与被围攻的克莉丝汀齐齐转身望向自己的反应中几步走入场中，以肃穆而又彬彬有礼的姿态发出了朗诵特有的美声：“我是朗多克·特里斯坦，特里斯坦家族的次子，帝国的一等男爵。”
  “我认为克莉丝汀女士是兼具美貌、礼仪与品格的皇室成员，是足以承担芙蕾帝国皇室血统与皇家责任的合格继承者。”
  迎着所有的目光，灰袍魔法师迈着宛如公鸡一样趾高气昂的步伐，迅速占据了这场临时加演剧目的焦点位置：”我在此发表严正抗议——”
  “在场的诸位对克莉丝汀女士的责难，实属毫无根据、纯属捏造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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