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3 较量

　　“你们还是决定要走么？”

　　时间回到不久之前的某个时刻，站在寂静之森中心营地里的妮娜正一边照顾着周边的风花镇镇民，一边轻声地呢喃道：“真是遗憾。”

　　“从你这么小的孩子口中听到如此老练的口气，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站在段青一旁的雪灵幻冰满脸无奈地回答道：“而且我们不是决定要走，而是决定与你一起走。”

　　“如你们所见，这里有很多无辜的民众。”寂静的森林中只有潺潺的溪水由营地中心的周围流淌而过，与之相伴的还有妮娜那疲惫中略显淡然的声音：“妮娜只是深受命运编织者的修行考验洗礼，并非生来就是冷酷无情之人，既然这里的民众都信仰妮娜和妮娜的导师，祈求帮助和庇护，那妮娜就不应该放弃他们。”

　　“希望这不仅仅是你的心软，同时也是命运的指引。”于是段青也跟着长叹了一声：“另外，身为冒险者，‘信命’之类的字眼是不可能出现在我们头上的。”

　　“我们只为完成任务而来。”他冲着雪灵幻冰点了点头，两个人同时转向妮娜所在的方向：“我们会带着你安全离开。”

　　“你们走吧，妮娜不会走的。”衣衫褴褛的女孩身边似乎由隐隐约约的光芒在显现：“不然的话，妮娜就要——”

　　“等一下，我们没有强行动手的意思。”急忙打断了女孩身上正在凝聚的力量，段青同时向着周围畏畏缩缩望向自己的那些镇民们说道：“形势已经足够糟糕的了，要是再搞内部相残那一套，只会让局面变得更惨。”

　　“既然你不愿意被我们单独带离此地，那我们就带着这些风花镇的镇民们一起走，如何？”灰袍魔法师的话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再度转向了森林的外围：“我们会充当护卫，护送你和这些寻求庇护的人抵达安全的地方。”

　　“你们？”这一次换做妮娜抬头转望着段青的脸：“你们能做到这种事吗？”

　　“不要用命运编织者的眼光来看我们，我们可是冒险者。”比起了自己的拇指，段青报之以安然的一笑：“冒险者从不服从于命运，我们两个人说能做到，就一定能够做到。”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也可以呼唤援军。”雪灵幻冰跟着解释道：“我们还有同伴在外面，只要能把消息传递出去，其他的护送支援也很快就会抵达。”

　　“……”

　　“我知道你还在顾虑什么。”

　　望着妮娜沉寂下去的模样和周围依旧瑟缩的目光，看了一眼雪灵幻冰的段青向前一步蹲在了女孩的面前：“的确，在你和这座森林的保护下，这些镇民们暂时还不会有事，但这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你和你的镇民们不仅无法在这里长久生存下去，那些魔法帝国的人也不可能放任你们一直待在这儿，如同痼疾一样安插在他们的腹地之中。”

　　“公国和帝国已经在外面形成了联合，法师议会、自由之城、冒险者协会……还有众多向我们一样的有志之士，马上就会形成攻打魔法帝国的合围。”灰袍魔法师用力抓住了妮娜单薄的双臂：“你的导师和虚空图书馆，也在不断地度量着一旦开打之后的风险和任何有可能形成阻碍的因素，当我们遍历整个风花平原、安达契尔山脉和独立州沼泽后，我们发现了被派到这里来的你的存在，即一旦开始总攻，你和你庇护的这些人很有可能成为误伤的目标。”

　　“我们必须抓紧时间离开，送你和这些人一起走。”一旁的雪灵幻冰适时地提醒道：“这是最后的时机了。”

　　“好吧。”乱发遮挡着女孩的双眼，但段青两个人可以感受到宛如实质的两道目光从妮娜的双眼中迸出：“妮娜相信你们，但你们也必须答应妮娜的一个请求。”

　　“那里还有未曾跑出来的镇民。”在段青和雪灵幻冰两个人的注视中，女孩转向了森林的另一边，风花镇的山头隐约显现的区域：“一旦妮娜离开，战争开始，这些幸存者和无辜之人便失去了最后的希望，你们一定要将他们一同救走。”

　　“我们尽量。”段青摇了摇自己的头：“虽然将你救出是我们此行的终极任务，但是……我们尽量想办法满足你的这个要求。”

　　“好吧，妮娜相信你。”收起了自己身上与世隔绝的气息，再度转身的妮娜望向了段青：“不知何为，妮娜总是希望可以相信你呢，冒险者。”

　　“不瞒你说，我和这座城镇还算有点渊源。”段青则是笑着站起了身：“里面的一花一草一木，那富丽堂皇的城镇大厅和破败的冒险者协会分部，我还记忆犹新呢。”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摇着头发出了一声叹息，雪灵幻冰随后打断了段青与妮娜两个人之间的对话：“趁着魔法帝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乱来的逃亡计划说不定可以再提高几点成功率。”

　　“顺着溪流的下游往前走，然后转过艾比斯丘陵，只要能看到塔比拉河的河口，你们应该就算安全了。”收起了往事循迹的段青随后也开始用手指在自己的冒险者地图上不停地比划起来：“我建议你们走直线，这样也方便我们留在这里为你们打掩护，一旦信号传出，外围的公国援军和我们的同伴应该也会做出相应的反应和对策。”

　　“妮娜会召集民众，然后打开森林的防御。”站起身来的女孩也跟着点了点头：“妮娜也会负起责任，尽力保护队伍的安全。”

　　“放心吧，至少他们不会像疯狗一样一直紧咬着你们。”段青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只要——”

　　“有我和灵冰在这里的话。”

　　逃离计划就这么迅速实行了，看似草率而又无谋的计划却是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的魔法帝国守军很快便在段青一方与妮娜一方的夹击里溃不成军，被打开的缺口处仅有的几次有效的反击也被雪灵幻冰的远程狙击火力迅速压制了回去。冲天的火光将森林的一侧映照得鲜艳无比，染血的地面也在无数镇民慌忙逃离的脚步里变得杂乱不堪，作为这只队伍主导者的妮娜最后望了一眼这片黑与红相互交织的土地，余光中的视野尽头里也有来自森林另一边的呼喝声在闪烁：“追！快追！他们——啊！”

　　“这儿有人！他们还留着人在断后！”

　　“是泥沼术！他们有魔法师！反制！反制！”

　　“一群蠢货！区区一个魔法师和一个狙击手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都给我闪开！让我去会会他们！”

　　“……他们可不是一般的魔法师和狙击手。”

　　对峙在寂静之森的另一边，举着大剑的天南星冲着自己的属下摇了摇头，将残存小队成员们纷纷挥退的他随后也收起了自己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对峙另一方的那道模糊的倩影：“我说的没错吧，暗语凝兰小姐？”

　　“是天南星先生，对吗？”无光的黑夜似乎并未阻止对面那道女仆身影望向自己的观察目光，就连名字也准确地叫了出来：“凝兰冒昧将天南星先生拦在此地，也是为了天南星先生着想，毕竟若是真的让先生您闯过去，接下来发生什么意外，凝兰就无法保证了呢。”

　　“哼，听起来真刺耳啊。”身上仿佛有恐怖的气势在迸发，天南星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武器：“拦得住拦不住我，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小女娃。”

　　“看来先生不太想听凝兰的劝说呢。”黑夜里的人影也开始变得愈发模糊：“那就——”

　　“如先生所愿。”

　　刺耳的金属鸣响声随后出现在了天南星的近前，那是莫名浮现在黑夜里的金属丝线与天南星手中的大剑相互绞合在一起的时候所发出的声音，被这股巨力僵持在原地的他随后发出了一声大吼，手中的金属大剑也伴随着急剧的扭动而重重地砸在了泥土地里：“一！”

　　金属丝线在两股巨力的角逐中发出了一阵阵的悲鸣声，最后在一头陡然崩开的反弹中抽在了天南星的身体一侧，忍痛起身的他用尽全力转身向后扑去，赶在第二条金属丝线即将划破自己喉咙的前一刻趴倒在了地面上：“哎哟哟，真是危险，但是——”

　　“二！”

　　不知是在计数自己的死亡还是在计数自己的胜利，大剑战士又一次斗志满满地飞跃而起，被自己全力拍击之下的泥土随后也形成了大片挥洒的尘墙，与身前紧随而至的金属丝线反光完全混杂在了一处：“剑盾转换！盾牌冲锋！”

　　飞溅的泥土中随后冲出了一个人，将大剑挡在身前的天南星准确地撞在了不停游曳在黑暗中的另外一道娇小的人影上，一声叮响随后也在天南星手中大剑的微动下回荡在无人的夜空，扬起在天空中的还有单手握刀的暗语凝兰回弹翻越天南星头顶的景象：“——真是精彩，天南星先生。”

　　“没错！就算再如何眼花缭乱！你的线也只能有两条！”大剑在地上划出一道鲜明的痕迹，天南星反手向着暗语凝兰追杀而去：“除非你有三头六臂！”

　　“凝兰只是一个正常的小女子，可不能成为先生您口中形容的妖怪啊。”暗语凝兰的模糊身躯依旧在天南星的连串挥斩中闪转腾挪着：“不过——”

　　“就算是两条，凝兰也是可以回收的哦。”

　　察觉到了近在眼前的寒意，天南星骤然收起了自己的下一剑攻势，刺耳的鸣响随后也伴着金属丝线的再度临近而擦过他的身畔，在他侧身剑挡的脸颊边留下了另一条血口：“——可恶。“

　　“不得不承认，你的控制力已经到了鬼神皆惊的地步了。”

　　大剑上荡起的剑气将剩余的金属丝线尽数振飞开来，双手握剑的天南星随后发出了一声低笑：“不过我可不是什么标准的战士。”

　　“凝兰知道，先生刚才已经露过一手了。”属于暗语凝兰的身影依旧在黑夜的深处显得模糊：“想必是因为天南星先生的新队伍里没有主攻手，所以先生您不得不站出来充当主攻手，对吗？”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转职成功的，但目前的我看起来还不错。”将竖起的大剑横在自己的胸前，天南星的目光也同样变得锐利如刀：“剑就是盾，盾就是剑。”

　　“只要用得好，这把陨铁大剑在我的手中就跟盾没有什么区别。”

　　又一次地面龟裂的景象中，大剑战士飞跃着向暗语凝兰所在的位置又一次冲了过去，横在面前的剑刃仿佛也在这一刻迸发出盾牌的光辉，扫荡着周围的一切径直撞向了暗语凝兰柔弱的身体。嘴角溢出了一丝灿烂的微笑，埋在黑夜之中的娇俏模糊身躯也又一次翻过了天南星的头顶，早就有所准备的大剑战士这一次也紧急终止了盾牌冲锋的架势，横摆的剑锋陡然向上一挑：“休想逃走！”

　　“凝兰是刺客。”

　　那剑锋如愿以偿地与横渡空中的倩影撞在了一起，但从上面传来的巨大反震力却是超过了天南星的想象：“但凝兰自认在力量上也不输给您呢。”

　　“……剑气凝聚！”

　　激荡的反震之力将天南星的长剑摆向身后，吃力同时后撤的大剑战士猛然咬牙，于绝境中将自己的武器甩飞向前：“反击斩！”

　　泥土飞溅的景象中，大剑战士完全舒展的身影在冲天的剑气中指向了暗语凝兰落地的方向，本应与之交织在一起的那道倩影却是在最后的时刻伸手一缠，将金属丝线凌空缠在了那剑气即将脱手而出的大剑剑锋上：“很顽强的反击，可是——”

　　“在自由世界中，剑体攻击和剑气攻击，可是有着很明显的分别呢。”

　　脱手而出的剑气飞向了天空，大剑战士手上的大剑却是随着金属丝线的摆动偏向了一旁，依然如同翩翩飞鸟般滑翔在空中的暗语凝兰也在最后的借力中完全舒展开自己的身躯，轻飘飘地点在了天南星的头上。

　　“精彩的较量，天南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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