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3 孤存

“……也就是说，所谓的索拉尔王国早已不复存在了。”

        低沉的谈话声随后也在一段时间之内的老旧会议厅间依次响起，一直持续到了段青等人停止了介绍之后才渐渐停止，矗立在原地很久没有动弹的那个漆黑的魔法造物此时也如同熄灭了灯火的机械一般，半晌之后才说出了自己的第一句电子合成音之下的感叹：“就连罗德里克王朝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吗？”

        “没错，整个风之大陆上的王朝与文明似乎都已经灭亡。”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小心翼翼坐在石凳上的段青随后也急忙点了点自己的头：“现在的大陆上好像已经找不到任何国家的存在，也没有任何类似的文明痕迹留存下来，广袤的大草原间，也只剩下了所谓的部族在活动了。”

        “部族。”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自称凯尔二世的魔法造物随后也终于将方形的头转向了段青所在的方向：“是你之前所介绍过的那种依靠马匹和牛羊等三类生物生存，相互聚集在一起的那些人类的集合称呼吗？”

        “呃，这种形容好像没有什么错误呢。”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段青随后也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几个人的头顶上方：“我们也算是跟着其中一个部族才来到了这里，他们正在迁徙的过程当中，在风之大陆，这种迁徙的部族也非常常见。”

        “除了因为找寻适宜的放牧场所之外，大部分也都是失败者的代表呢。”

        他说着这样的话，苦笑的表情也于自己的面庞上浮现了一瞬间，属于人类特有的情感变换似乎也引起了眼前这个巨大魔法造物的注意力，将他原本已经失去了起伏与波动的电子声线再度激发了起来：“我无意刺探你们的，来访者，有关你们和你们部族的来源，我也无意打探。”

        “不不不，我们完全不介意。”向前摇摆着自己的双手，一旁的雪灵幻冰随后也露出了友善的笑容：“倒不如说我们现在对这件事更为好奇一点，比如我们所在的那苏族的历史与渊源，还有他们之前曾经经历过什么之类的……”

        “很抱歉，我没有听过那苏族这个名字。”映现在方块脑袋上的那颗代表着眼睛的圆圈随着转动的滋滋声而来到了白发女子的身上，凯尔二世的回答声音也不知从何处响起：“还有你们之前所提到的那什族、那柯族……我都没有相应的资料。”

        “你一直没有出去过吗？在……这么长久的时间中？”视线在眼前遍布着魔法纹路的漆黑魔法造物身上停留了片刻，段青试探着继续问道：“你一直生活在这片地下遗迹里面？”

        “或许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遗迹，但对我来说，这里的生存条件并未发生太大的变化。”点了点自己的头，凯尔二世回答的声音也完全恢复了人类应有的感觉：“我们魔法兵器不需要水和食物，这里的能量也非常充裕，在实验室的所有功能都没有消失的现在，我自然也没有理由擅自离开这里。”

        “也就是说，这个实验室目前还在维持着正常的运转，是么？”向着会客室外面的漆黑深处望了一眼，雪灵幻冰也随之低声问道：“这里还在运转着什么？”

        “实验区和动力三区目前运转稳定，其他地区的运转也符合基本的供应要求。”声音变得昂扬了少许，凯尔二世展开的手臂仿佛都带上了几分自信的感觉：“当然，我所指的生存要求或许与你们所理解的生存要求有所不同，所以我不建议你们在这些区域里进行活动，否则可能会威胁到你们的生命安全。”

        “感谢你的提醒和建议，我们会遵守的。”段青满脸堆笑地点了点头：“就算我们要去，也会拉着你当向导——唔，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为来访者服务是我们被赋予的使命之一。”高大的身体开始向着会客室外围移动，凯尔二世用电子合成的声音回答着：“只要不与其他更高层级的协议相冲突就好。”

        “呃，哈哈哈哈。”不由自主地干笑了两声，挠着脑袋跟着站起身来的段青随后也跟上了对方的脚步：“那，那我们就继续出发吧，我猜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对不对？”

        “等，等一下。”随后出声唤住这两道身影的是来自雪灵幻冰的呼喝，以及同样站起身来的她脸上显露出来的犹豫之情：“之前的事情难道就这么结束了？你没有更多的疑问了吗？”

        “你指的是什么？美丽的人类女性？”方块脑袋再度转了过来，高大的魔法造物回答的声音也显得一如既往的平静与淡然：“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

        “你，你难道不会感到难过吗？得知自己被遗弃在这里如此几千年之久的时间之后？”

        抢着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话，雪灵幻冰直直地望着那道高大而又漆黑的身影：“你……你不会感到寂寞吗？”

        “难过？寂寞？那是人类才应该有的感情。”电流一般的震荡声随着魔法流动的嗡鸣而在身体四周响起，属于凯尔二世的回答紧接着也在段青与雪灵幻冰两个人的面前响起：“作为凯斯卡亚ii式的原型机，我是不需要这些多余的感情的。”

        “是么？可是我们看你的谈吐和表达，真的很像一名人类呢。”站在它一旁的段青随后也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交谈听上去也非常丰富的样子……”

        “那是模拟的产物。”再度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凯尔二世随后也将自己的身体向着前方再度移动而去：“对待一级生命体，我们必须使用这样的交流方式，这是制造我们的创造者们，同样制定的协议与规则之一。”

        “在过去的时间里，我所被赋予的这项功能也引起了一部分人类的反感。”它说着这样的话，脚步声也随着转身的动作而消失在了会客室门外的昏暗光线深处：“如果你们也有如此感觉的话，请允许我先表达一声歉意。”

        “不，我们可不是因为这个才——算了。”

        伸手想要唤住对方的声音终究还是停滞在了原地，放弃了劝说的段青随后也转头望向了雪灵幻冰沉默不语的身体：“不要多想了，只要将它当成是游戏设定的一部分，这种故事听起来也没有那么难过，不是么？”

        “我，我才没有难过。”甩开了对方的手，雪灵幻冰随后也状若无事地撇了撇自己的嘴巴：“只是稍微有些意外于对方的反应——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有了这个机器人真的是一个机器人的感觉呢。”

        “只可惜我们没有问出更多有用的情报。”点了点自己的头，段青随后也带着雪灵幻冰跟上了对方的脚步：“从这个家伙身上问出的历史，大概也就只有几千年前罗德里克王朝依旧存在的那个时候相关的历史了。那些历史虽然我也知道一些，但或许与它所了解的情况并不重合。”

        “最重要的是有关这个遗迹的事情。”他不再回头，低下的视线也随之埋到了打开的冒险者地图当中：“看来想要安全地离开这里——”

        “我们首先需要弄明白的就是这个地下实验室的用途呢。”

        “这里是通往一号动力炉的侧道，前面的炉体已经故障了很久的时间了，泄露的能量一直影响着这条道路周围的温度，就连我都很少经过此地。”

        “另一边是冷冻室，曾经用来贮存食物以及魔法试剂的地方，不过长时间无人使用，这些物资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了吧——用你们人类的描述来形容的话，好像叫做‘过期’？”

        “向上的通路已经因为坍塌而毁灭，我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曾经尝试着修复好它，不过我的搭载功能里只有战斗，有关工程与建设方面实在过于欠缺，所以——啊，请不要接近那里，那些金属支架现在不太稳定，无法承受过多的重量。”

        “你们想要使用的传送魔法阵就在这里的下方，穿过这座桥梁，然后绕过那里的楼梯应该就到了，不过——”

        昏暗的空间不时被扫过区域的光亮所笼罩，将属于高大魔法造物位于最前方披荆斩棘的身躯与它身后看上去瘦弱很多的两名冒险者的身影照亮了一次又一次，向前推进的这个过程中不时也会有令段青和雪灵幻冰棘手的黑色骷髅突然出现，但很快就被眼前的凯尔二世以坚不可摧的机械臂轻易切割成了纷飞的骨头碎片。行走在通往遗迹更深处的道路之间，负责开路的魔法机械此时也不停地将自己解说的声音回荡在无尽的昏暗空间左右，不时停下身来的它随后也非常认真地向跟在身后的段青与雪灵幻冰二人解释着他们所经过的每一个区域的用途，直至走到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前方矗立的两根金属立柱才渐渐停了下来：“这座桥现在已经无法启动了呢。”

        “启动？”它的话果不其然地引起了段青的疑问，只不过面对着一次又一次展示着自己“魔导兵器”威力的那双机械臂，此时的灰袍魔法师也下意识地向后拉开了少许的距离：“它是怎么启动的？这里明明连一块桥板都没有啊。”

        “它并不是你们人类所熟知的物质类桥梁，而是魔法桥梁中的一种。”驻足在这座断崖的前方，凯尔二世返身向着段青两个人所在的方向望去：“在这里没有进入节能状态之前，这样的桥体是最先进的魔法光能应用技术中的代表，莫比斯家族的工程师曾经将大量的光能技术应用于每一个角落，光是这样的桥就有三十二架之多。”

        “先进的魔法技术虽然代表着更高的魔法能力和更便捷的魔法需求，但是一定也会付出对应的代价，产生不可逆转的缺陷。”说出这句话的却是随之出声的段青：“我猜这种魔法桥梁肯定需要耗费大量的魔法能量，所以在能源短缺的现在，它已经无法启动起来了，是这样吧？”

        “你的想法很精辟，来访者。”肯定地点了点自己的头，转过身来的凯尔二世将自己双臂之间闪耀的金属寒光又一次收拢了起来：“即便是在罗德年代，你也很有希望能够成为一名魔导学者呢。”

        “不用这么吹捧他，他会飞上天去的。”摆出了一抹不屑的表情，一旁的雪灵幻冰随后也挥舞着手臂向前指去：“而且你刚才不是说这个地方的能源还算充沛吗？怎么到了这里就没有能源了？”

        “这片区域的能源主要是由一号动力炉负责的，而那个动力炉的现状，你们两位刚才也看到了。”似乎正在模拟着无奈的感觉，高大的魔法造物摊开了自己的双手：“目前整个实验区域的能源供应都由我做了优化分配，并且大部分区域都采用了同样的节能模式，在非使用的状态下，多数魔法回路都会进入休眠，直到使用者重新将其唤醒才会发挥作用。”

        “也就是你先前点亮那间会客室的时候所做的那些，是吧。”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段青随后也摆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眼前的这座光桥也是一样？”

        “是的，不过这里还有另外的一个问题。”指了指眼前的那两根金属立柱的根部，凯尔二世的身上此时也再度响起了流转的电子滴答声音：“即使是想要重新启动回路序列，这座桥也是无法启动的，因为它的基础回路已经损坏了。”

        “在之前清理威胁的过程中，我不小心误伤到了其中的一部分。”

        旋转的声音随后在这道机械一般的身影前方响起，与之相伴的是不知何时遍布在四周魔法回路与凯尔二世相互连接在一起的同时所发出的亮光，顺着这道亮光升起的金属立柱随后也带着沉重的摩擦声缓慢展开，将暴露开来的内部结构以及横贯过其中的一道明显的金属切割痕迹绽放呈现在了段青与雪灵幻冰两个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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