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做戏

路口处，许多士兵列队而行，手举火把挡住了袁慎家马车的路。

        纪大人上前，冲着官兵头目行礼道：“这位将军，我们家公子乃是胶东袁氏，现下要回府，还请将军放行。”

        可那将军头目受了军命，硬是要查验袁慎的车。

        沈静昀从后面赶来，见此情况，就知道是受了自己与凌不疑的命令要查验马车。

        原本沈静昀想示意放行，但是有人来报，前方不远处，有肖世子的人在行动。凌不疑为了使其漏出马脚，故意让人撤下关卡，让那肖世子肆意妄为地活动。

        凌不疑是想引蛇出洞，今晚先收拾几个同伙，获取一些情报。

        沈静昀知道该怎么做，但是现在多了个袁慎在这里，若此时放他们过去，真要和肖世子他们的人撞见了，难保袁慎不会因看见了不该看的而受牵连，也会破坏凌不疑的计划。

        既然如此，那便先利用袁慎吸引一下全军的注意力，等肖世子的人误以为沈静昀他们抓错人，放松警惕后，再一网打尽。

        她招来一名将士，小声交代几句后，将士就跑到前面去，和士兵头目交代了几句后，士兵头目看见了马车后的沈静昀，立刻行礼退下。

        纪大人原本以为是放他们走，但是没成想，这士兵越围越多，竟将袁慎的马车包了个水泄不通。

        袁慎在马车里也坐不住，探出来头一探究竟。

        “究竟是何原因，让这么多官兵拦住我的马车，不让我回府，我袁某可是开罪于你们？”

        袁慎神情语气都不是很客气。也是，无缘无故被这么多侍卫围住，自然客气不到哪里去。

        沈静昀知道，若是袁慎真动气了，那这些士兵可就要遭殃了。双腿夹紧马腹，便凑上前去。

        “本将军奉命排查一切于夜晚出没的马车。袁公子可有异议？”

        袁慎回身，见到是沈静昀身着战甲骑马而来，怒气倒也消去不少。不过瞧她一脸冷气，那副女将的严肃模样，便知道这是军务，也不好同她在一众将士面前那般熟络。

        “沈将军这是何意，可是担心袁某车上藏匿罪犯不成？”

        沈静昀知晓他这般大动静拦下袁慎的马车，肖世子肯定会得到消息，派眼线来周遭打探情况。

        于是乎，沈静昀打算将计就计，利用袁慎来迷惑一下肖世子的人。

        “是否藏匿，不妨一查。来人！”

        士兵们围上来。

        “给我搜！仔仔细细地搜，不许放过一个角落。”

        将士们乌泱泱围了一片，把袁慎的马车包了起来。开始里外三层地搜查。

        “这……这是何意啊？沈将军，你这是做什么，你与我家公子素来……”

        纪大人本想说出沈静昀和袁慎有情义之事，来讨个说法，谁知话还没出口，沈静昀就派人把纪大人扣押下来。

        “我现在是在处理军务，就算是我阿父在此，也不得有例外。慎言！”

        沈静昀撇了一眼四周，知晓肖世子的眼线还未曾离开，就跳下马，从袁慎面前略过。

        二人擦身之时，沈静昀小声留下一句“陪我演戏”，就走到马车前，利用死角，在袁慎马车上扔了一个军中将士装口粮的布袋子，然后继续绕着马车巡查。

        现下还不知道那眼线在哪，有几个，所以得想办法诱他出来。

        那一句话，袁慎便知道沈静昀是何意思，立刻腰起羽扇，昂起头，装作一副无所谓但又有些怨气的模样。

        士兵们发现了那个布袋，便知道沈静昀是何意，立刻就开始拿布袋做文章。

        “将军，这是我们查到的。”

        沈静昀拿过布袋，装模作样地仔细看了几眼，便拿到袁慎面前，开始演戏质问。

        “还请袁公子告知，为何会在你的马车里搜出军中所用的布袋。”

        “这是何物，袁某从来不知。沈将军难道是要凭一个布袋子，就要来定袁某的罪吗？”

        “袁公子何故遮掩，若你真有理，大可说明缘由。本将军亦可放你归家。否则的话，就只能劳烦袁公子到廷尉府走一趟了。”

        袁慎甩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将军尽管查，哪怕到了廷尉府，袁某人也是一身清白。若是我等无罪，沈将军还是要给在下一个说法。”

        “好啊，那我便看看，你到底是否清白。来人啊，把袁善见给我押走！”

        几个士兵上前来，把袁慎押走。

        不过没走多远，房屋后面就有三个人影窜过，朝着北面而逃。这让沈静昀抓个正着。

        正巧前方，黑甲卫管辖之地传出来抓人的声音，沈静昀知道鱼上钩了，便立刻骑上马，搭起弓箭。

        “所有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全部追查，北面三个细作，务必不能放过。其余方向，如有任何可疑之人，全部抓起来！”

        一声令下，士兵们皆散开，朝着各自方向抓捕。

        “你待在原地原地不要动。”

        沈静昀交代完袁慎后，骑着马就朝前方火光处疾驰而去。为保护他，沈静昀还留下了两个士兵照看他们。

        袁慎知道，能让沈静昀如此着急，便是都城又要有大事发生，为了不给沈静昀添麻烦，他只能听从她的话，留在原地。

        纪大人被吓得不轻，他还以为沈静昀真的要捉拿他们。直到他们走了，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沈将军不仅仅是女中豪杰，这戏也演的很不错啊，我还以为真就要因为一个布袋子那咱们抓走。”

        “华安从来就不是那般胡搅蛮缠之人，再说了，你又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袁慎抖了抖衣裳，看着前面跳动的火光，叹了口气，“难怪没有富家子弟敢去沈府提亲，就这架势，怕是那些个世家公子见了，腿肚子都得打转。”

        纪大人看着袁慎一脸正经感慨的模样，忍不住吐槽道：“公子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世家公子一样。照我说，若论起英姿，您还赶不上沈将军呢。”

        不等袁慎开始反驳怒怼纪大人时，一旁的将士倒是先开了口：

        “我们沈将军定然英姿飒爽，那是给个男子都不换。岂是一般人比的了的。”

        看着将士如此袒护沈静昀的样子，袁慎就知道沈静昀在军中多得军心。

        他也顾不得同纪大人拌嘴，倒是饶有兴致地走到那士兵身旁，一脸八卦模样道：“你们沈将军平日里在军中可是哪般模样？是动不动军法处置，还是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我们沈将军岂是那般庸俗之人。”

        “这话倒没错。我只是很好奇，你们将军一届女娘，是怎么将这众多男子训练的如此拥护她的。”

        “若公子好奇，大可亲自从军，来军营里一探究竟。”

        “……”

        还真不愧是她沈静昀带出来的兵，说话语气和她一般无二。

        前方设卡处，黑甲卫和长林卫已经将所有肖世子布下的眼线全部捉拿。现在这些人通通被绑，跪在沈静昀面前。为了防止他们咬舌自尽，沈静昀还让人把他们嘴里的牙齿全部敲碎。

        “回禀沈将军，我们已经将人全部抓到，一共六人，只是还有一个人隐藏太深，追到城郊之时他就已经投河，我们未曾抓到，让他跑了。不过凌将军曾说过，放一个通风报信的也未尝不可。”

        沈静昀明白凌不疑所谋，点了点头后，骑着马上前一步，如同修罗阎王一般俯视着那些人，冷声询问道：

        “说，你们深夜行动，所谋为何？”

        俘虏们面面相觑，皆不做声。

        “都不说话是吧，好。来人，把他们全部押入大牢，严刑拷打，直到问出东西来为止！”

        令下，士兵们纷纷把人押走。

        “找个机会把今夜发生之事告诉凌不疑。”

        交代完公事后，沈静昀便骑马赶紧回去找袁慎。

        沈静昀回到袁慎马车所停之处，远远便瞧见袁慎靠着马车，与纪大人交谈着什么。

        袁慎也是看见沈静昀骑马而来，挥着羽扇，向前迎了她几步。

        “沈将军方才好大的军威啊。”

        “怎么，吓着你了？”沈静昀从马上跳下来。

        “那倒没有，毕竟你我之间还是有默契的，明知是假，那我有何可怕。”袁善见凑近沈静昀，用羽扇遮挡着，小声询问道，“我听夫子说，陛下即将西巡，如今都城中闹出这般祸事，可是二者有关联？”

        沈静昀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点了点头：“此事涉案甚重，牵连一位从龙有功之人，我与子晟已经盯了许久。”

        “从龙有功之人，难不成是……”袁慎刚要说出来，就被沈静昀一个眼神给堵住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多了。便立刻收声。

        “既然这样，我便不过多问了。陛下西巡之日，我与夫子会一同前往，若需我帮忙，你只管开口。”

        “放心，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最近京城不太平，夜晚你还是少出来为妙。”

        袁慎挺直腰板：“我今晚是有要事在身，否则也不会这么晚了还不回府。”

        要事？说的真好听。

        “是啊，特意晚上跑一趟，眼巴巴到曲陵侯府给程家四娘子送膏药，当真是极要紧的事。”

        袁慎找了无数个借口才做的事，竟然被沈静昀一举戳穿，多少是有些奇怪和惊讶的，甚至还有些许害羞。

        “你如何知道的？”

        沈静昀不屑一笑：“怕是在你看来，这世间只有你有双眼睛。你也不想想，我是从哪来的。”

        袁慎回头看了看沈静昀来时的方向，便知道了沈静昀是跟着自己一路从曲陵侯府来的。也就是说，自己隐藏的那点傲娇全都备注沈静昀发现了。一时间，袁慎有点气急败坏。

        “堂堂长林卫总领，圣上亲封郡主，竟也学人跟踪。”

        “我若不跟着，就任由你往前走，若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你袁氏满门都要受牵连。”沈静昀道，“你也是，都城这么多路你不走，偏走最危险的这一条，若不是我，估计你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

        袁慎思索一番，倒是觉得这话有理。

        “那今日我便要多些华安相救之情了。不如这样，我可再允诺你一个愿望，以报答今日之恩，如何？”

        “好啊，那我就再记你一笔。你可不许赖账。”

        “放心，对华安君，善见永远言出必行。”

        二人相谈之际，有军中将士来报，说是军营有事务需要处理。

        军营事务就是国事，他们都知道这个道理。为防止生变，沈静昀得赶快回到军营。临走前不放心袁慎，留了十个人互送他回府，自己就快马加鞭地回营去了。

        回去路上，袁慎和纪大人坐在马车里，袁慎在看书卷，纪大人则是在盯着他看。

        终于是给袁慎看的毛躁了，抬眼与纪大人对视，不耐烦地抱怨道：

        “你总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可是有金子不成？”

        纪大人摇摇头：“金子到没有，只是很奇怪。”

        袁慎还以为是刚才一番折腾，脸上沾染了脏东西，就放下书卷，用手擦拭脸庞。

        “奇怪什么？”

        “公子，前些日子你说要在世家贵女中择新妇，命我寻来好些个画像，我觉着公子有点舍近求远了。这分明就有一个最合适公子的女娘。”

        袁慎看着纪大人：“你该不会是说华安吧。”

        “那沈将军有什么不好的啊，我觉得完全配得上公子嘛。”

        说实话，袁慎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既然婚姻只是为了家族，那和谁都一样。

        家世门第，样貌品行，各个都不差，且知根知底，就连不谙世事的阿母也很喜欢她，曾和他提起过一嘴要去提亲。可是之前不知是因为久了，还是因为何种原因，他却迟迟不肯。

        当然，现在不肯提亲，是因为他已经心有所属。

        “她自然配得上，可是……”袁慎思虑许久，还是摇了摇头，“罢了，人生在世，有些东西不是匹配的上就是适合的。”

        纪大人看着袁慎又把头低下去读书逃避的样子，叹了口气：“每次说到你和沈将军的事，公子就逃避。莫不是心里真的有她？”

        袁慎用书简敲打了一下纪大人的腿：“你这么懂也没看你娶妻。不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是有何脸面来说教我的？”

        纪大人不服气地努努嘴。

        马车缓缓驶向袁府，车轮滚动的声音扰的袁慎心烦。

        也不知是否因为纪大人说的那些话，袁慎就算躺在床上，却也久久不能入睡。想到方才沈静昀手握长弓，身着战甲的样子，又想到程家四娘子那娇滴滴的闺中女儿模样，心里矛盾不已。二者的样貌竟开始在脑海中重叠，一时间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袁慎掀开被子，走到窗户处，看着外面的天空。

        晚上那么闹，今夜他肯定是无法入眠，着急审讯那些被俘之人。

        今夜若不是她，估计真就自身难保了。

        袁慎披着一件衣裳，打开门，走向厨房，点了灯，起火，简单做了两道菜，放入食盒，把还在熟睡之中的纪大人叫起来，让他连夜把食盒送到军营里去。

        这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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