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受伤

栓萌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张皱着眉的脸。

        眉毛很浓，眼睛狭长。他的鼻梁很高，鼻子却不大，像是被艺术家精心雕刻出来的一样。□□饱满，下巴的棱角精致。他浑身散发着一股疏远的清冷气质，复古的卡其色夹克显出了他的宽肩窄腰，棕色西裤下的一双腿笔直而修长。栓萌蹲在地上，眼眶很红，盈满了泪水，细细的眉毛微蹙。她紧紧咬着唇瓣，鼻头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哭的，红得厉害。小小的一团就这么缩在墙边，生动形象地诠释了“弱小可怜又无助”。

        沈莱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觉得她就是一只被坏人欺负，抢了辛辛苦苦守护的胡萝卜去的小兔子，心一下就软的像棉花糖。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有耐心去帮助一个陌生人，还是个女孩子——他怕女生纠缠，总是对那些巴巴地凑上来，恨不得把自己别在他裤腰带上的女生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他皱着眉看了一眼她从坏人手里夺过的枪，从她手中拿过来，悄悄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很久很久以后，栓萌想，自己当时怎么就敢把枪交给这样一个对自己来说完全陌生的人，万一他也是坏人怎么办。毕竟，就她后来的人生经验来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名言，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沈莱看不得她这个样子，把她扶起来，出口的声音轻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栓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站起来的时候腿软得不像话，整个人像团不听大脑使唤的橡皮泥，一下子歪到了墙边。幸好沈莱及时扶着她才不至于倒下。

        “我旁边的酒店，2802。”她想起自己的房卡，摸了摸有拉链的衣兜。幸好，还在。

        “好，能走吗？”沈莱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紧锁的双眉始终没有松开过。

        “嗯，我可以。”她点点头。

        沈莱带着她往前走，手很自然地就牵起了她的小手。栓萌从来没跟男生牵过手，现在爪子被他握着，有点不自然。

        当她刚想抽出手和他保持一定距离时，突然摸到了一处关节的湿润。低头一看，“你怎么不告诉我手弄伤了？”她担心地看着伤口，他的手背被刮掉好大一块皮，表面淌出了不少血，现在已经渐渐凝固了。

        “没事的，我回去自己处理一下就行。”沈莱看她一脸自责，心中一颤，柔声安慰道。

        栓萌想起自己的行李箱有小药箱，那是她带来以防不测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只是，不是用在自己身上。

        “不行，我先给你处理一下吧，手上伤口容易发炎，感染了就不好了。”她眼眸低了又低，眼泪又快溢出来了，“让你受伤了对不起。”

        沈莱见不得她这样要哭不哭的样子，一张脸皱起来委屈得不行，两人间气压很低。沈莱便想逗逗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好笑地问：“受伤的是我，疼的也是我，你哭什么？”

        栓萌吸了一下鼻子，有些无助地看了他一眼，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她咬着唇不知道怎么说：“我我觉得，对不起你。明明跟你没有关系的，却害你受伤了。对了，那些人会不会以后找你麻烦啊，要是他们遇上你打你欺负你怎么办？你以后随时都会有人身安全威胁啊我要不要赔你精神损失费啊你要保镖吗对了，你疼不疼”沈莱看她越说越离谱，伸出拇指摁住了她的唇瓣，不让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继续任意驰骋。

        指尖传来了一阵温暖柔软的触感，沈莱觉得自己全身有一股小小的电流从手指窜到了下腹，整个人有点麻。

        他松开手指，温热的掌改而牵起她冰冷的小手，压住了上扬的唇角：“好，你帮我处理伤口。”

        栓萌止住了泪，看他答应了自己帮他处理伤口，松了一口气。她抹了下濡湿的眼尾，唇角角上扬，眼睛弯弯像一轮明亮的钩月，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看着女孩的眼睛因为哭过而残着泪，却像藏在她眼睛里的星星，打碎了落在明亮的眸子里。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眨眼的时候却像小扇子，一下一下刮得他心痒痒。

        他见过很多人笑，见过很多种表达不同情感的笑容，但是，他没遇到过这样的笑容。

        只一下，明亮得让他心悸。

        被他握着爪子走回酒店的一路很安全，但栓萌还是时不时四处望，就担心那些混混会不会又从哪蹦出来找她麻烦。

        进了房间，她让他先坐下歇一会，自己就去翻找那个小药箱了。

        等找出箱子之后，她先拿棉花和镊子蘸上生理盐水，但是始终不敢给他清洗。沈莱看她纠结的样子，就建议：“要不我自己来？”

        没想到她一副“做错了事就要负责到底”样子，义正严辞地拒绝：“我可以。”

        然后颤颤巍巍地给他用生理盐水清洗，一边擦拭还一边小声地跟他说：“不疼的，没事的没事的啊我会轻点的。”她时不时用害怕又担心地眼神看他，看得他感觉如果视线能动手的话，他的脸已经被扒下几层皮了。

        “嗯，我不疼。”看着她轻手轻脚得都快开始发抖了，又补充道：“你可以大胆一些的。”

        然后栓萌开始大胆地发抖。

        在给他涂碘伏消毒的时候，细细的棉签划过他的皮肤，带起一阵阵细微的电流，让他心痒难耐。她的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手也抖得不行，生怕大力一点就把他弄碎了。

        沈莱压着自己抢过她手上的棉签自己动手的冲动，没想到她一抬头，看他极力忍耐的样子便慌了，以为自己手法不对弄疼了他：“对不起啊，你再忍一忍我尽量轻点。”

        沈莱：“”

        她搞错了方向，落在他伤口上的力道更轻了。仿佛一根细小的羽毛，在心尖最敏感最柔软的地方划过。

        沈莱忍得非常难受，最后眼睛都闭上了。

        最后棉签换了好几根才细细致致地给他涂完。栓萌又给他缠上了一层薄薄的防水绷带，手法还是很轻柔。沈莱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嫣红的唇像滴上了露珠的玫瑰，看得人心痒难耐，很想亲自采摘。

        “好了，”栓萌呼了一口气，看着他的伤口，“剩下的绷带都给你吧，哦这个也都给你。”说着，她把消毒用的东西和绷带还有一盒完整的创可贴都塞进了一个袋子，放到他怀里。“你之后要每天换绷带，等差不多结痂了就换创可贴，一定不能湿水哦，知道吗？”

        他一连应下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叶栓萌。”

        “我来这里游学的，一个月就回国。”她似猜到了他要问什么。

        沈莱的眼神暗了暗，心里的那点小火苗似乎被什么东西浇灭了。

        “那，你叫什么呀？”栓萌看着他的眼睛，眼神里的纯洁和好奇很明显。

        “大狮子。”沈莱漫不经心地答道。

        “这不是你的真名吧？”栓萌有点失望。不过想了想，也是，对于一个让自己平白无故受伤的人，又有什么必要告诉她真名呢？根本没必要。

        他会觉得不值得吧。

        栓萌觉得自己更对不起他了，问他要了联系方式，说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要她帮忙的，她一定随传随到，两肋插刀。

        沈莱看她认真的样子有些好笑，还有点可爱，便把自己在美国的联系方式给了她。

        送他出门的时候，她觉得应该把伤者送到电梯会比较好，贴心地帮他摁了电梯。

        电梯很快就来到了这层楼。

        他进电梯的时候，听到栓萌软软地叫了他一声：“大狮子。”

        “嗯。”

        “谢谢你。”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中又腾升起一阵雾气。

        “晚安。”沈莱轻轻道。

        电梯门关上了。

        他刚刚很想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想舔拭干净她的眼泪。她明明看起来很坚强，怎么那么容易哭。

        想照顾她，想保护好她。

        像勇敢无畏的大狮子一样。

        回到家，沈莱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看到了一条短信。

        “晚安，大狮子。”是她发来的。

        他把这条消息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放下手机，脑海中又出现了女孩的身影。

        “栓萌。”他浅浅地念了几遍，“真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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