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乘着晚风盛大逃亡（二）

“一群大雁向南飞，一群大雁往北归，一群大雁向南飞，一群大雁往北归，一群大雁南北来回，白首不惊风骨不危……”

        实在是抓腻歪了雁爪的袁小康把大雁亡魂踩在脚底，扯着嗓子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完全无视被踩在脚底大雁的幽怨眼神。

        万米之上，罡风呼啸而过，却无法对魂体状态的一人一鸟造成任何影响，寂寥的天地之间，只有歌谣由远而近，随后被流动的空气拦腰斩断。

        从远处看仿若御风而行，他抬头看了看满天星斗，沉默不语的星光自遥远的宇宙洒落，慷慨地指引迷失航向之人寻找家的方向。

        打开手机，上面标注着自己的念力储存还有92，消耗完了以后鬼差将无法运用所有法术，并且失去念力的保护，被阳间的时间法则撕碎。袁小康深吸一口气，踩了一脚大雁，大雁被踩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稳住身形，不满的无声抗议一下，翅膀加快挥动，宛如离弦之箭。

        一阵剧烈的光芒闪烁后，谢必安从眩晕感中快速挣扎脱离，努力睁开了双眼。

        湛蓝的天空上铺陈着排列整齐的云，好像白色的鱼鳞嵌满了海水，落日的余晖以一个遥远的角度散漫的洒落在睫毛上。他发现自己是躺在草地上的，碧绿的嫩芽和着微风挠着脸，他坐了起来，看到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人跃马扬鞭在荒野之中。

        谢必安仔细想了想，这群人的衣服似乎和自己在地府看过的好莱坞西部片有点类似，他站了起来，一个骑着马的络腮胡戴帽子白人向他冲过来:“喂！新来的吗！”

        白人一张嘴却是标准的汉语，谢必安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阴魂的世界。

        阴魂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构造一个全新的世界，每一个进入其中的鬼差都会被同化成世界的一员，和一般人的传统印象不同，大多数阴魂并不会主动攻击活着的生物，有意识主动攻击活着的生物的那种阴魂叫恶灵，通常由黑无常处理，属于恶性阴魂。每一个恶性阴魂无论起因如何，最终都将被黑无常带走送往地府下辖的地狱司进行处理。

        谢必安挥了挥手:“是啊哥们！怎么了？”

        “快来帮忙，有一群匪徒进攻我们的营地了，我们人手不够，警察一会就来。”白人把谢必安拉上马，甩给了他一把左轮□□，“我叫鲍勃，你呢？”

        谢必安看了看在远方呼啸而过的匪徒们，想起了自己最爱的那部无人生还的西部电影:“昆汀·塔伦蒂诺，叫我昆汀。”

        四周弥漫着呛人的火药味，谢必安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猫着腰跟随着鲍勃趴在刚被人推倒用来阻挡子弹的巨大木质十字架后。

        “怎么回事，从哪来的匪徒？”谢必安拿着左轮快速的对着匪徒开了几枪。

        “臭名昭著的范德林德帮，这帮人听说我们的营地存放着淘金客存放的金子，要来抢劫。”鲍勃对着远处晃动的人影快速的开了几枪，“我们的人已经去报警了，拖到警察来就行。”

        一个骑着马的匪徒从远处狂飙突进，口哨声清脆响亮，在马上干脆利落的架枪，一时之间打的众人不敢冒头。

        谢必安眯着眼盯住匪徒，一股熟悉感的阴冷感扑面而来，指着他问向鲍勃:“这人是谁？”

        “好像是叫……叫什么亚瑟的，范德林德帮的二把手，也是本地著名的通缉犯。”鲍勃连忙把他的手拽回来:“手不要了？他的枪可准的很。”

        “亚瑟？找到你了。”谢必安眯着左眼，冲着亚瑟清空了一个弹夹。

        马上的人应声而落，而后一群匪徒从远处遮蔽而来，子弹打的木屑四飞，弹到脸上生疼。谢必安低着头捂住自己的牛仔帽，良久，枪声渐稀，他一抬头，只见匪徒们脱离了视线，掉落地上的亚瑟也被救走。

        众人欢呼雀跃，鲍勃一脸红光的拉着谢必安走了出来，大声叫喊：“喂，各位，这是我拉过来的新人，小姐们，欢呼吧！”

        一群穿着硬浆洗过牛仔服的粗糙汉子们将谢必安围绕起来，联手把谢必安扔到了天上，而后警察们骑着马气喘吁吁的到来。

        谢必安揶揄警察说无论在哪里，警察总是事后出场。刚入职的骑警涨红了脸解释西部太大了，好多时候真的赶不上四处抢劫的匪徒。老骑警在旁边帮腔，表示治安总会变好，这些乱来的蛮荒世界的人早晚会被文明碾压。

        当天晚上，谢必安被鲍勃他们拉着喝了一杯又一杯的私酒，来晚的警察都被拉入了宴会，警察甚至邀请他加入警察局，谢必安婉言谢绝了邀请，表示自己还是比较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刚入职的小骑警喝的舌头都大了，断断续续的说：“昆汀老哥，你枪法这么好，又不愿意受约束，不如去……去做赏金猎人吧，你今天打落下来的那个……那个亚瑟，他值60美金呢！”

        谢必安笑着和小骑警干了一杯：“60美金很多吗？你一个警察也不少赚吧。”

        小骑警羞涩的笑了笑：“没有啦昆汀哥，我们一个月才50美分，我要是有60美金，我就能娶我们老家的露丝了。”

        老警察在旁边听完了大笑：“哟哟哟我们的小杰克想女人了！长大了嘛小伙子！”老警察硬灌了小骑警一杯后继续说:“露丝我见过，的确身材丰满，小杰克该不会是看上了人家那两个大……”

        话没说完就被满脸通红的小骑警按在地上捂住了嘴，众人哈哈大笑，谢必安也微笑着喝了一口酒，想着出任务也不错，每次进来的世界都光怪陆离的。

        趁着大家乱糟糟的闹成一团，谢必安从老警察手里拿到了亚瑟的通缉令，通缉令上介绍着:“因在黑水镇抢劫了将近15万美元的钞票，同时和多起谋杀案有关”，“作为残暴的荷兰帮的最主要参与者，是西部多州大量火车和银行抢劫案的实施者”，“戴着一顶皮革且表面反光特别明显，帽带为牛皮绳子的淡金色头发绿色眼睛身材壮硕的中年男性”。

        谢必安看着并不熟悉的肖像，不禁后悔自己对游戏和电影并不熟悉，连自己现在身处哪部游戏哪部电影都没有确切的认知。进入到阴魂的世界里，一切都要按照阴魂的逻辑进行，不然很可能导致阴魂崩溃堕落为恶灵，想到之前几次和恶灵的殊死搏斗，他不禁痛苦地挠了挠头，就算是鬼差也不想被恶灵拖着一起彻底崩溃在阳间，直接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这次回去以后，要恶补影视知识啊。”谢必安喃喃自语。

        小骑警带着一身酒气从后面走过来:“什么影视啊，我记得我在瓦伦丁的小帐篷里看到过一部叫《熊》还是什么的电影，那玩意无聊的简直像隔壁我死去的苏珊阿姨每年感恩节都要讲的印第安人小故事，哦我宁愿被局长用皮靴子狠狠地踢我的屁股也不想看第二次，哥我给你说，如果这玩意会有人喜欢看，那真是上帝闲的没事干。”

        谢必安拍了拍小骑警的帽子:“小杰克啊，上帝他老人家忙得很。”

        正当谢必安和小骑警就上帝到底忙不忙一事互相讨论时，高空之中的袁小康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家乡。

        袁小康的家乡是一个毫无特色的华北平原的小县城，冬天冷夏天热，每家每户的衣柜里都塞满了冬夏的衣服，至于毫无存在感的春秋，本地居民表示那不就是一春节结束没两天一场雨就到夏天，夏天热成狗差不多到九月份两场雨后就裹羽绒服，所以每到快换季时，大街上总能出现羽绒服和短裤齐飞的精彩对决。

        但袁小康还是想念家乡。毫无特色甚至有点粗糙的家乡。

        他上大学的时候就想念家乡县城的亲切而土鳖的方言，经常在学校宿舍里漏出两句家乡话，在南方读书的时候，黏腻闷热的夏天让他在宿舍里辗转反侧，梦里都是故乡蛮横而干燥清爽的风。

        路边摊板面的味精还是加的这么多吗？六块钱的板面，加个蛋要多一块，每次都吃得汗流浃背还要多加辣子，晚上路边伴着夜风和朗月下火舌中鼎沸的碳锅羊肉一筷子夹下去，还能找到滑嫩的羊肉吗？虽然抠搜的老板总是在羊肉下面垫满了豆皮和蔬菜，但是烧滚的汤底总能把豆腐炖的比羊肉还要好吃。

        袁小康从夜空中看到了老家唯一的高层建筑:不知道哪一任官员修的奇形怪状的大楼，他找到了家乡，却不敢跳下去相见。

        一别以后，他与家乡，人鬼殊途。

        袁小康从万米高空坠落，他想回家看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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