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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少年-夕阳


“为什么不会?”乔夕被文澍的回答弄愣了,本来只是想逗逗他,可文澍突然这么一脸严肃地回答,让乔夕联想到了一些悲伤的剧情,比如初恋分手感情太深乃至以后不会再爱……之类的。

        文澍反应过来自己貌似是说秃噜嘴了,本该更巧妙地回避开这个话题的,奈何下意识地就说出真实想法了。他总不能认识第一天就出柜吧?这是自己的隐私,他可以选择永远不说,而且别人也不一定想知道,万一人家恐同呢,俩人到时候都不自在,没必要。

        “我……没想过这些事儿,所以觉得应该不会。”文澍费了老大劲才想出这么个充满逻辑漏洞的说辞。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原由呢。”乔夕说。

        不能说的原由?乔夕这是猜到了吗?文澍有点乱。

        “不应该啊,你长得挺帅的,又高,还会弹钢琴,怎么会是白纸一张呢?”乔夕纳闷地问。

        呼……文澍松口气。

        “倒是有收到过表白,但是我没什么兴趣。”文澍实话实说。他收到过的都是女生的表白,从根本上就不可能有兴趣。

        ”是还没遇到喜欢的。”乔夕其实自己也不太懂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儿,但是电影里都这么说。

        “那你遇到过喜欢的吗?”文澍不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觉得礼尚往来地也应该问问对方,不然显得冷漠。

        “没有。喜欢是什么?好吃吗?”乔夕笑着说,眉眼灵动,憨态可掬。他的神态再加上他说的话,让文澍看到了一丝……童稚?

        这八成是个还没开窍的孩子。

        想到这儿,文澍跟着乔夕笑了笑,“反正肯定没有麻辣烫好吃。”就这么把这个话题岔开了。他说完起身走向列满食物的那面墙,拿起个小筐开始挑菜。乔夕也跟了过去。

        小店的老板是个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年人,乔夕喊他李叔。果不其然,他跟乔夕也熟。乔夕边挑菜边跟李叔聊天,问他李婶儿今天怎么不在。李叔说,李婶儿跟闺蜜做美容去了,还吐槽说李婶儿皮肤那么好,长得又好看,根本不需要浪费钱做啥子美容。乔夕回他说,李叔你明着抱怨,暗着在炫耀李婶儿长得好看。李叔听他这话,嘿嘿直笑。

        乔夕把挑好的菜递给李叔,转身问文澍,“你选好了吗?”

        “嗯。”文澍点头,也把小筐递给李叔。

        “小乔啊,刚刚有人给我送了虾过来,好新鲜,我给你加一些哈。”李叔接过他俩的筐子,“这位同学爱不爱吃虾呀?”李叔看向文澍,问他。

        “爱吃,那就麻烦您了,谢谢。”文澍特别喜欢吃虾,要不是因为剥虾皮太费事儿,他可以每顿都吃虾。

        “要得。”李叔转身回后厨。

        “你喜欢吃虾?”乔夕问文澍。

        他们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特别喜欢。”文澍点了好几下头,说得特虔诚。

        “我也喜欢。”乔夕伸出一只手指到文澍眼前,“看,这是前天剥虾的时候弄的。”

        文澍的眼神慢慢聚焦到乔夕的手指上,看到乔夕圆润的指肚上有一个还没完全愈合的小口子。

        乔夕的手指修长。经常练琴的人,手指都不会太好看,指尖上会有薄茧和干皮。乔夕也不例外。

        他手指的形状,不是像自己这种越到指尖越薄的,而是那种有厚厚肉垫的指尖,指肚也饱满。

        乔夕弹琴的音色应该很好,因为触键面积大。他的手又够长,弹拉赫玛尼诺夫的曲子一定很合适,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老拉,文澍兀自想着。

        乔夕没想到文澍看他手指能看地这么认真,嗖地收回手。

        不能继续露丑,毕竟自己的手上有一堆被磨得乱七八糟的老茧,还有一道口子。

        乔夕猛地收手,让文澍条件反射地上身后退了一下。

        文澍这时意识到自己接话慢了,赶紧说,“我也经常划破手,所以后来我直接带皮儿吃。”

        “你这是妥协了。”乔夕假装失望地看着文澍,“这点小伤在美食面前算什么。”

        “都不值一提。”乔夕抿着嘴,冲着文澍摇了摇食指,模样有点儿欠。

        文澍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笑了一下。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才聊了没几句,就看见李叔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大碗从后厨走出来。

        文澍和乔夕同时站起来,准备去接,可李叔让他们坐下,说碗太热,他们皮太嫩,不禁烫。

        于是文澍和乔夕就乖乖坐下等着李叔上菜。

        文澍虽然不太饿,却被碗里油亮的辣子加上那几颗看上去很肥美的虾子激出了食欲,唾液分泌加速,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文澍抬头看乔夕,发现乔夕在观察他。俩人眼神遇上之后,乔夕跟他说,“快尝尝,真的特别好吃!”献宝似的。

        “嗯,你也吃。”文澍看乔夕也拿起筷子了,才开始动筷。

        两个人的吃相都很斯文,没怎么说话,嘴里也没发出什么奇怪的声响,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顿加餐。

        结账的时候,李叔大手狂挥,坚决不收虾子的钱,说是快开学了,给娃儿们补补。文澍大概说了一百多个谢谢,然后被乔夕拉出餐馆,往学校走。

        回到宿舍以后,文澍感到食困袭来。这种时候不能坐着,他站起来走到窗前,右胳膊肘拄着窗台,托着下巴,开始看窗外的景色。

        附中地处老城区,校园建在一位古代高官的故居中。

        马上就到文澍一天中最喜欢的时间了。太阳开始西斜,光影交叠,眼前的景色像是西洋油画中的明暗对照。老城区里高楼不多,文澍可以看到远处的莲花市场和鼓楼。临近的胡同里偶尔传来人力车师傅的吆喝和嘀哩哩的自行车铃。

        文澍从小就喜欢看日落,他关于童年的记忆,很多都是姥姥在厨房做饭,他站在小板凳上,手扒着窗口,一边看日落,一边等爸妈从日落的方向下班回来。到现在,他每天都还会在日落前后给自己些时间发呆,有时候是站在初中教室的窗边,有时候是在家里的阳台,有时候会随机地站定在街边。

        安途和昊子他们会嘲笑他发呆的时候像个入定了的老和尚,爸妈也早就习惯了他的这种行为,他们在家的时候,会特意保持安静,不打扰他。

        乔夕见文澍盯着窗外看得出神,也走过去,站到文澍右边,问他,“看什么呢?”

        文澍换成左手托下巴,偏过头看向乔夕,答说,“就有什么看什么。”

        文澍的变声期已经过了,是低沉的男声。可能因为周围太安静,文澍的这句话说得很轻。

        乔夕被文澍的嗓音和此刻的静谧感染,轻声嗯了一下,随后跟文澍一起看向窗外。

        “你为什么叫乔夕?”

        “因为我爸听到我第一声哭叫的时候,正盯着窗外看夕阳,他说他希望我能像夕阳一样温暖又从容。”

        “你呢?你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我出生那年的夏天特别闷热。生我那天降温了,因为下了一场大雨。”

        “你是及时雨。”乔夕微笑说。

        文澍没想到乔夕知道澍的意思,“嗯,但我不喜欢雨天,因为看不到日落。”

        他们俩站在窗前,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音量聊天。聊到了最爱的作曲家和最爱的曲子,聊到了当代钢琴家和指挥家,还一起吐槽了练琴时的瓶颈期。

        不觉间,天都暗了。

        “我还是很饱,晚饭应该是不用吃了。”乔夕回到自己的桌前,坐下。

        “还是得少吃一些,不然临睡前会饿。”文澍看看表,六点多了,“去食堂吧,还来得及。”食堂七点关门。

        “我就不去了,我吃不下。”乔夕摆摆手。

        “你陪我去?”文澍有点犹豫地问。他不习惯主动叫别人陪,因为安途他们总会二话不说直接拉上他做任何事情。可能是因为在新的环境,文澍忽然就不太想一个人。

        “那可以,吃完我正好带你去操场转一圈儿。”乔夕起身。

        食堂这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乔夕找了个桌坐下,文澍去拿菜。

        他拿了一碟清炒油菜,一碟红烧牛肉土豆,和一碟水果。因为不太饿,就没拿主食。走到餐具台的时候,他拿了两双筷子。

        “这么丰盛,你吃得完吗?”文澍回来以后,乔夕看着餐盘问他。

        文澍放一双筷子在乔夕那边,说,“你也吃一点儿。”

        “好吧。”乔夕拿起筷子,吃了几根菜和几口水果。

        文澍没想到乔夕真的就没怎么吃,他不得不把剩下的全吃掉。结果就是,快撑到嗓子眼了。

        果然还是得按时吃饭,不能加餐……文澍告诫自己,以后可以陪乔夕去,但他不能吃。

        饭后遛食,迫在眉睫。

        乔夕带着文澍慢悠悠地走到了教学楼后面的操场。

        文澍今天报到的时候,只听班主任提了一嘴操场的位置,还没亲自去看看。

        眼前的操场看着不大,水泥地面凹凸不平。再往前走,是个篮球场,两个篮球框的网已经七零八落了。场地的两侧种满了树,一侧的树下有一张阶梯座。篮球场的两端各有一盏昏暗得快要熄灭的路灯。

        影影绰绰,能看到几个人在绕着操场散步。

        乔夕抬手,做礼仪小姐状,“这就是我们的多功能操场,我们都叫这儿’后院’。”

        “多功能?”文澍想,难不成这里还能放露天电影?

        “打球,遛弯儿,约会,抽烟,约架。”乔夕说地飞快,跟报菜名儿似的,“除了学习之外所有的事儿,这儿都能做。”

        “路灯太暗了。”文澍想,美中不足。

        “昏暗的灯光才是精髓啊!”乔夕满脸的‘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不然小情侣们怎么幽会?烟民们怎么冒烟儿?”

        “啊……”文澍辞穷。

        两个人顺着操场绕圈,经过了一处,听到旁边的树下有小情侣在嘀嘀咕咕。再走几步,闻到一股烟味儿。

        音乐附中可能是管得松,任由学生发展个性。这要是在普高,教导主任和班主任一定会蹲点儿捉人,一个不漏地都揪出来,文澍小声问乔夕:“他们不怕老师发现吗?”

        “五点半以后其他老师就都下班儿了,只有一个值班老师和三个宿管在,根本管不过来。”乔夕答说,“而且在这儿,只要你专业成绩好,其他的方面,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也好,也不好。”

        “这儿就像一个小型的社会或者说,低龄版的大学,大家都提前确定了自己以后的职业,现在的成就很大程度决定了以后的高度。”乔夕看着远处说。

        “那这对于自律的学生来说,确实是很好。他们可以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演奏上。可是对于不自律的学生来说,就是放任自流。”文澍说着,一时间不能确定这种风气是好还是坏。

        “是这个道理。”乔夕点头赞同,偏头看文澍,问他,“你是个自律的学生吗?”

        文澍想了一下,“我不算吧。我经常会钻牛角尖,进去了就出不来。”

        “就是……跟自己较劲,结果该做的事儿做不完。”文澍也偏过头,问,“你呢?”

        “你倒是很了解自己。”乔夕说,“我肯定不是个自律的学生,我都是随心所欲,看心情。”

        真是有才任性,文澍暗叹,随心所欲就能专业第一,也可能就是这种自由又松弛的状态让乔夕的演奏更出众吧。

        “练琴时长也看心情吗?”看乔夕的手上的茧,应该是很能练的,但文澍想知道他对于练琴的态度。

        “对,我喜欢练琴,要是没练爽,我会很暴躁。”乔夕下意识地转了转手腕,“所以有的时候,会过劳。”他从小就被暴露在各种音乐中,在他的世界里的主要声音,除了说话,就是音乐。

        “但是呢,碰上没感觉的时候,我也不会强迫自己练。”乔夕又说。

        文澍看着乔夕,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带矫情,自然地就像是在说,练琴就像食欲一样,是本能。

        文澍不得不承认,他很羡慕乔夕的松弛和随性。文澍自认有天赋,他的天赋体现在对声音敏锐的辨别和优秀的手指机能,还有强大的学习能力。他的演奏是理智和精确的,听众可能会臣服于他优美的音色和对细节极致的掌控。但他明白自己的演奏里,缺了点什么。可能是情绪,可能是冲动。

        “乔夕,”文澍停下脚步,乔夕看他停下也站定,“你明天有空吗?有的话,我能不能听听你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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