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少年-开窍

“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儿呢？”车内嘈杂，乔夕不得不侧身靠到文澍耳边。

        “不是。”文澍垂眸观察乔夕靠过来的脸：细长的眉毛下，是单眼皮的杏眼，睫毛很长但不太翘；两腮有点肉肉的；鼻子上依旧有绒毛，文澍依旧想刮一下。

        这次不同的是，他没有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慌乱，反而享受这份心痒。

        这么一看才发现，乔夕的鼻尖冒出了一层薄汗，额头上也挂着几粒汗珠，八成是刚才在人堆里挤得。

        文澍掏出手帕递给他，“擦擦汗。”

        “你是穿越来的吗？”乔夕瞪大眼睛看向手帕，“这是哪个年代的常用物品？”

        文澍小时候有鼻炎，手帕擦着没那么疼，后来就经常带着了。

        “习惯。”文澍把手帕又往乔夕那里递了递。

        乔夕接过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都不忍心用，最后轻轻沾了几下额头。

        “谢了，我晚上洗完还你。”

        “不用，我洗。”文澍从乔夕手里拿回手帕。

        文澍说话的语气从来都不重，甚至大多数时候是温柔的，可不知为何，让人很难反驳或者争论。

        “again，你对象肯定幸福死了。”乔夕感叹。回想文澍“照顾”他的种种细节，应该是把他当弟弟了。对朋友都这样了，那以后他的另一半还不得被时时刻刻捧在手心里。

        乔夕有些没来由地羡慕，但立马在自己脑子里扇走了这些离谱的念头。

        文澍听这话，没接茬儿，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乔夕，然后嘴角挂着浅笑，偏头看向别处了。

        这不是文澍第一次这么看他了，他那表情好像带着点儿欲言又止，又好像带着点儿“我已看穿一切”的得意。

        乔夕看不懂，不过他也不纠结，毕竟有些了解只能由时间达成。

        一路上，两个人聊聊这聊聊那，感觉没多一会儿就到站了。

        从公交站往大学校园走的路上，文澍还是让乔夕走里侧。

        乔夕不争了，他好像也争不过，那就心安理得地被呵护吧。

        ———

        乔夕下了专业课之后没事儿干，溜达到文澍上课的琴房，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等他。

        “来上课啊？”一位附中毕业的学姐看到乔夕，停下来跟他寒暄。

        “对，我上完了来找同学。”乔夕指指文澍在的琴房，“学姐你怎么样？到了大学部适应吗？”

        “没什么不适应的，跟附中差不多，就是人多了。”学姐坐下，“对了乔夕，我想转两张下周一佩莱西亚的票，八十一张。我和男朋友都有考试，去不了了，你帮我问问有没有附中的小朋友想要的？”

        “我！”乔夕激动地举起手，跟要发言似的，“两张都卖我吧。”刚刚乔夕和文澍还一起遗憾没能抢到便宜的票，这就撞大运了。

        “好嘞。”学姐回身从包里掏出两张票，乔夕掏出钱，俩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谢谢学姐！”

        “我得谢谢你！”学姐拍拍乔夕的肩，“那你好好听，我等着看你的乐评。”

        “嗨，我就随便瞎写写。”乔夕不好意思的笑笑，他习惯发一些音乐会的观后感在博客上，没想到被一些人发现，还有了不少关注者。不过知道博主是他的人，只有几个。

        “谦虚了不是。”学姐逗他，然后看看表，“行，我上课去了，回见啊！”

        乔夕和学姐道别之后，手里攥着两张票，美滋滋的，心想一会儿跟文澍说，文澍肯定巨惊喜。

        就在乔夕开始感到饿的时候，文澍和吴老师一起从琴房里出来了。

        “哟，等文澍呢？”吴老师看到乔夕，有点儿惊讶。

        乔夕跟吴老师打招呼，告诉他，他们俩是室友。

        “好事儿，都是好苗子，互相学习。”吴老师嘱咐了文澍一些曲目选择上的事情，离开了。

        “看！”乔夕大臂一挥，把两张音乐会票举到文澍眼前。

        文澍接过来看，平时不喜形于色的他，此刻眼睛和嘴微微张大，停下脚步，看了看乔夕，又看了看票。

        我就知道！乔夕看文澍惊讶的表情，倍儿有成就感。

        “怎么弄到的？”文澍问乔夕，声音里有平时不常有的雀跃。

        “遇到个学姐，她拜托我问附中有没有人想买她的票，我当机立断地拿下了！”乔夕做了一个抓的动作，有点儿得意地看着文澍，眼神像在问他，我是不是做得很好。

        文澍这次没犹豫，眼里盛满了他都不知道他有着的温柔，抬手轻轻刮了一下乔夕的鼻尖，“goodjob（做得好)”接着低头看票价。

        在文澍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皮肤的瞬间，乔夕的呼吸滞住了片刻，一时的缺氧让他心跳加快，脸上发热。他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倒了好几口气才恢复正常呼吸频率。

        这种感觉，跟要上台时候的那种很像，有点紧张，也有点兴奋和期待。

        好奇怪，这种不陌生的感觉，发生在陌生场景下的错乱感，让乔夕感到困惑。

        文澍拿出钱递给乔夕，发现他正盯着面前的墙发呆。

        “乔夕？”文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哦…”乔夕收回神思，无意识地接过文澍递过来的钱，揣兜里，“走吧，吃灌饼去。”

        “好，你带路。”

        一路上，乔夕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文澍几次扭过头看他，他都没察觉。

        怎么了呢？不开心了吗？文澍很在意。

        文澍故技重施，准备开聊。

        “饿了吧？”

        “还好。”乔夕本来已经饿了，但是刚才那一下子搞的他食欲没那么旺盛了，但是有另外一根神经，现在好像很亢奋。

        “那我们在附近走走？等你饿了再去吃。”文澍建议。

        得那样也好，让他缓缓神儿，等食欲回来，乔夕想。

        可他又怕文澍是在迁就他，“你不饿吗？”

        “不饿，最近都一点多才吃饭，生物钟都习惯了。”文澍微微笑着说。

        “成，那我带你去我经常去的书店。”乔夕示意文澍掉头，“咱们得回东门，然后再往前走50米就到了。”

        “好。”文澍跟着他走，问他那是个什么样的书店。

        “是个旧书店，什么书都有，还有漫画和小人书，但都是老板的私藏，只能看不能买。”

        这家书店乔夕最常去的地方之一。燕平近几年的夏天越来越热，书店的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大叔，从不吝啬空调的低温。暑假的时候，乔夕练完琴就直奔那里，一直呆到天黑透，冰棍一个接一个地吃。

        他几乎确信老板是以卖冰棍儿和饮料零食来盈利，而不是卖书。

        “也有一些英文小说，”乔夕知道文澍爱看，“不过都是很旧的版本。”

        逛书店也是文澍喜欢的消遣之一，旧书店他更是爱。

        “你一般会看什么书？”文澍问乔夕。

        “我啊，”乔夕想了想，“很随机的，哪一本的标题或者封面吸引我了，我就看。”

        “上回看了个文集叫讨论集，作者我记得是叫博尔赫斯。看了之后，我对我的理解力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文澍问。

        “字儿都认得，可是连一块儿我就看不懂了。那感觉吧就像，曲子里有一个织体特别复杂的片段，我左手能弹，右手也没问题，等我一合，就不会了。”乔夕笑着说。

        文澍听完跟着一起笑了笑。弹钢琴的人都懂，碰到个难的曲子，要单手练很久，合手的时候才没那么痛苦。

        “哎你知道吗，钢琴专业有个笑话。”乔夕忽然想到，“你知道为什么弹钢琴的人单身的多吗？”

        “因为总是一个人练琴？”文澍猜。毕竟钢琴不像管弦乐器，会经常排练重奏和乐团，接触的人相对比较少。

        “不对。”乔夕故意卖关子，“你再猜。”

        文澍认输，让乔夕告诉他。

        “因为我们要，分，手，练！”乔夕一字一顿地说出钢琴演奏者的悲催。

        ”噗哈哈……”文澍笑了起来，好半天都没停。这还真是行业里的人才能懂得笑话。

        乔夕还没见文澍笑得这么开心过，觉得神奇，便盯着他看。

        文澍笑得很开的时候，也还是很斯文，会握拳抵住嘴。

        笑容会传染，乔夕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文澍笑完了，可脸上还有没完全退下去的笑意，整个人看上去很……年轻？

        乔夕很抱歉脑子里浮现出这个词，倒不是文澍平时看上去老，只是他太正经了，难免有些少年老成的气质。

        “以后多笑笑吧，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乔夕说完自己愣住了。

        完蛋，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那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可能不苟言笑是你的个人风格，但你知道笑一笑十年少……”乔夕胡说八道，又尴尬地笑了几声。

        “好。”文澍不等乔夕尬笑结束，认真地答应他。

        反正跟乔夕在一起，就会笑更多，开怀的，淡淡的，或者不自觉的，应该不难做到；而且，乔夕说他笑起来好看。

        他必须努力。

        “你也好看。”说完，文澍继续往前走。

        乔夕看着文澍走出去好几步，却没跟上去。

        因为，那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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