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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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阳关穿透窗玻璃钻进来,隔着窗帘跳跃到了大床上。姚问迷迷糊糊间揉了一把鼻子,听见门好像轻轻“咯吱”响了一声。
小豆丁才探了个小脑袋进来,还没打招呼,就被江与时捏住领子给揪离了门前。
“江与间谁准许你进去了?”一道压低了声音的呵斥,听着极其不耐烦。
“啊啊啊啊,我烦死大江了!妈妈,我要跟哥哥断绝关系!”小豆丁彻底暴走了。
江与时一只手臂把他给提到外面台阶上,张美艳慌慌张张走过来,喊道:“大江,轻点儿,轻点儿。这是弟弟不是物件儿,你要把他给勒死了。”
姚问听了满耳朵三人你来我往的说话声,人还没怎么醒透,不由在床上笑了。
江与时说的没错,她确实还不是很了解他。
她是真没想到,他在面对弟弟时,居然会这么没耐心。好像突然看到了他的另一面,觉得很有趣。
姚问坐起来在床上醒了好一会儿神。窗户外面江与时蹲在台阶上边刷牙边跟小豆丁斗嘴,大部分时候都是小豆丁在哭诉。江与时好半天才说一句话,能把小豆丁气得嗷嗷叫唤,小拳头直锤台阶。
中间穿插张美艳的叹气声,再加上老太太间或说一句:“小江回来啊,我们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了。”
冬日阳光热乎乎晒落在身上,这是在小南房时不曾见到的好风景。
姚问在床上喝完一袋奶,才决定起床。推开里间门时,江与时正巧进来,拿毛巾擦了把脸,说:“吵醒你了?”
这里的气候是真的很奇怪,哪怕大冬天,早上只要阳光升起来,气温就会随之一下子升高,即便到了晚上会冻死人。
江与时换了件背心,臂膀肌肉线条和着冬日早上的光影,显得利落又滑腻,总让人在瞧见他的那一刻,无端端生了许多安全感。
姚问打了个哈欠,嗓子有点儿哑:“也该起了。”
她转头瞧见外间床铺整齐,房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再歪了歪上半身回头往里间瞧,一阵沉默。
江与时挨到她身旁也跟着往里边瞧。
床上被子随意堆着,书桌上书本乱七八糟放着,地上还有零七零八的一些小物件儿,更别提衣柜里还乱糟糟的衣服。
姚问不由叹了口气,慢慢收拾吧。安慰自己,昨儿她学习了呢,实在没有时间收拾。
江与时顺着她的视线瞧了个一清二楚,一时间见她脸上表情变幻了好几下,立马便明白了她这是所为何,笑道:“喊声哥,哥就给你收拾。”
姚问转回头,原本他挨得就近,她再一转身,两人之间就更近了。这个距离对她来说就有些不太舒服了。她仰头看着他,招了招手:“你头低下来一点儿,我脖子好酸。”
江与时一听这话,立刻想到了那天她哭着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待在台阶下方别动,一时觉得好笑,摇摇头,把脊背挺得更直了。
姚问:“……”
她见他笑得眉眼弯弯,桃花眼里像洒了花瓣,飘啊飘,就等着看她怎么接招。姚问没想过怎么接招,她被花瓣给蛊惑了,踮起脚伸出胳膊勾住了江与时的脖颈。
她试了下,发现一只手臂还是有点儿费劲,于是她就把另只手臂也挂上去了。这回,舒服多了。
江与时没防着她会这么勾,一下子给勾弯了腰。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姚问仰起脸,撩起眼皮,叠着叫:“哥哥,你帮我收拾收拾房间吧。”
她刚喝了奶,呼出的气息是奶香味儿的。
喊哥这种事情,第一次可能不太好开口。但只要开了口,第二次那就顺利多了。
江与时脖子被她勾着,双臂撑在了两边墙壁上,视线覆盖在她的脸颊上,只能蹦出来一个单音节:“嗯。”
说完目光一动不动,又添了一个字:“帮。”
他刚刷完牙,齿间飘来淡淡的薄荷香。
姚问本应见好就收,侧眼瞟见他两臂紧绷着的肌肉,突然玩性大发,又轻声问:“时哥和哥哥,你喜欢哪个啊?”
江与时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她,又“嗯”了一声。
“嗯?”
姚问有些品味出来点儿什么了,这是完全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啊。她弯眉笑了,那笑容实在是太晃人眼了。她心里像灌了蜜一般甜,松开手臂,转身若无其事出了门。
脖颈的柔软力道撤去,江与时维持着低头弯腰的姿势,手臂依旧撑住墙壁,站在那儿愣神愣了好半天。良久后,才像是有点回神,抬臂摸了摸脖子。
吃早饭时,老太太问姚问睡得怎么样,有没有上火的征兆,说着还要伸手来摸她的额头。从那次两人正面冲突之后,老太太的改变让姚问实在是太意外了。
老太太近来这样好说话,姚问也生了亲近的心思,便问:“奶奶,你怎么住在阿姨院子里啊。”
昨儿她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她去韩宁家住过一晚,他们家的四合院只有自己一家人住。而701周边也都是一家人住一座院子,可眼前这个院子里却住了两家人。
姚爱军虽然不常回来陪伴老太太,但钱给得不少。别说交房租了,买一座四合院都不在话下。
老太太抬头扫量了一眼四合院,正巧此时江与时要去店里,路过时往里面看了眼,老太太跟他说了句话。等江与时走了,她才道:“以前大江家里挺难,难到这座四合院都保不住了,只好拿出来卖。那会儿周围人趁着他们家艰难就想无限制压价,我看不过去,就出手原价买下来了。”
姚问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看来,她的奶奶也不只是她之前所了解到的那样。
“买房钱给了他们,我也没让他们娘三搬出去,就让他们继续在这里住着,象征性收几个房租。等他们家那餐馆有了起色,大江就加价把院子买回去了,一直就让我这么住着,一个房租都不收。”
原来是这样。
难到得卖居住着的四合院,那应该是挺大的难关了,或许就像当初自己家卖房子一样吧。姚问心里想问究竟是什么样的大难关,却见老太太神色间隐有悲戚,像是忆起了不太好的旧事,她便没再开口问。
回到正房,她看到了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铺和书桌,再一看衣柜,里面的衣服全都给挂好了,她不由抿唇笑了。
这一声哥哥,可太值钱了。
房间简直焕然一新啊。
姚问坐在书桌前开始每日刷题。刷题绝对不能停,每天必须得保证至少刷一套题。这会让大脑习惯思考,形成学习通道。等到适应它并爱上它,它就是一项娱乐了,跟玩儿游戏感觉差不多。
四套题刷完,她伸了个懒腰,起身去找江与时的习题册。
她从头翻到尾,那些简单的选择题填空题他依旧不做,只做了几道大题,且不写过程,全都是直接写了个答案。
其中,有两道超级变态的物理题,他破格写了几个步骤,像是被挑起了兴趣似的。姚问动笔跟着做,打了半页草稿纸,做出来后一对答案,一模一样。
由此,她便明白了,越变态的题目他越感兴趣。
光写了个光秃秃答案的那些题目,表明实在勾不起他的兴趣。
她正琢磨着给他出一本全部都是变态级难度题目的习题册,康丽娜打来了电话。说是许东也气不过化学老师不退钱的行为,一放寒假就召集大家一起去举报,并把举报材料偷偷透露给化学老师目前正在接触的新学校的领导。
“这么做了之后,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天空都变蓝了。许东也说,我们就该让她往后不得安宁,凭什么她可以这么对我们,我们却要乖乖认了呢?”
扯皮了一段时间后,学校雷厉风行给换了化学老师,让二十八班前排的优等生们看到了希望,空前团结。
“你们一早就有这种意识,就这么想,多好。”
从化学老师提出补课的那一刻,就该坚决抵制。如果在那个时候这么做了,根本就不会有后续这么多不公平的事情发生了。
康丽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敢怒不敢言,试了一次遭受了失败后,就再也不敢试第二次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小心翼翼又万分郑重道:“姚问,能不能请你帮我们一下啊。”
“帮你们什么?”姚问想了下,让化学老师退钱这件事他们已经在做了,那还能是什么事?
“帮你们补课?”她猜测,也就只有这件事了。
“你怎么知道?”康丽娜惊讶道,跟着又想到了什么,赧然笑了。
她带着点儿求人做事时的谨小慎微,话说得很客气:“我们大家的英语成绩肉眼可见地提高了……私下里商量,希望你能给我们补补课,尤其是数学。”
大伙儿因为她是姚问的同桌才一致决定让她来开这个口,临近高考,她实在是不敢辜负大家的期待。
“当然,”康丽娜接着道,“我们都商量过了,我们出补课钱。真是找不到别的靠谱的老师了,否则也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麻烦你。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你能把全科都给补一补,一个月,每天四个小时,我们每个人给你八千怎么样?地方我们来找,天天接送你。”
说完,她又补充:“通过你帮我们提升英语成绩我们就看出来了,你确实很尽心尽力。了解每个人的学习情况,根据进度出题,编订成册……我们知道这点儿钱可能对你来说也不……”
“可以。”姚问打断她,“时间的话,我只能给你们三个小时。钱就算了,如果你们高考成绩有所提升,请我吃一顿饭就行。”
“啊?”康丽娜眼睛瞪大,嘴巴张得老大,“这怎么可……”
“就这么定了。”姚问说。
教别人其实并不是一种单向付出的行为,它是一个双向互动的过程,双方都会有所吸收的过程。姚问擅长做这件事。只不过在有来有往的过程中,有些人给她的启发大,有些人给她的触动小。
大的那个人,是江与时。
她把每天的一个小时单独用在了江与时身上,通过给他出题和做题,她越发觉得解难题有意思了。尤其是在好几次碰到江与时能解出来,而她却解不出来,或者他用的时间短,而她用的时间长时,她的兴趣就越发浓厚了。
这让她在这段时间里脑子转得飞快,等眼前豁然开朗时,那种关于智识的刺激,让她打心底里特别激动,进而特别喜欢江与时。
她也能看得出来,江与时也很享受这个过程。
有好几次,在夜晚一起解开一道难题时,她享受酣畅淋漓的感觉和他互相击掌时,当眼神相对时,她都特别想问一句:“你为什么每次都考低分?”
就如同骆轻舟所说,他既然擅长解难题,没道理简单的题目不会做。
越是深入了解,她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江与时的时间大部分都给了餐馆,他到底哪里来的时间学习?且还能这么厉害?
二十八班的师资资源确实算不得好,在这种情况下,他是如何做到的?
姚问思考良久,最终得出一个答案,他真的是很聪明,擅长自学,学习效率也很高。
姚爱军总是教育她,要向成绩拔尖儿的同学看齐,要向人家学习。
如果有一天,她和一个能够共同进步的男生在一起了呢?那不是很好吗?
“你为什么回回都考低分?”
这句话,每次都悬于舌尖,却从来没有问出过口。她觉得,他不会做那种故意考低分的事情,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且这个原因,肯定不会让人喜欢。
每每想到这里,姚问就怎么都问不出口了。
时间在学习中飞速流逝,腊月二十傍晚这天,姚问有幸见识到了北方的大雪。
可真像是《沁园春·雪》里描绘的那样,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视野范围内天地一色,让人如置身于洁白空旷的高天云浪之中,心情激动得无以复加。
江与时拿铲子铲雪,老太太和张美艳拎着扫帚跟在后面清扫,小豆丁在扫过的地面上踢着小短腿蹦蹦跳跳。
刚铲完雪露出地面来,转个身的功夫,又飘飘扬扬覆了一层薄雪。
伸手接一枚,落到手心里慢吞吞化掉,那点冰凉太令人惊喜。
天冷的时候就要吃火锅,江与时架起了炉子,烧好了料。老太太和张美艳洗菜,间或往窗外望一眼,感叹今年的雪大。
小豆丁缠着姚问,要她跟他玩儿扑克牌七王五二三,是这里的一种独特玩法。姚问不会,小豆丁很积极地教她。等她上手想玩一把,人不够,小豆丁就跑去拉江与时。这回不叫大江了,一个劲儿喊着哥哥央求。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小豆丁教会了姚问,把自个儿给气哭了。第一把他就输了,接下来,三人玩了十局,他没能赢一局。
可技术越是菜的人越爱玩儿,姚问见他回回输回回输,等第十五局时,她哈气重重弹了弹小豆丁的脑门儿。
这一弹,把小豆丁给弹哭了。
额间红了一片,哭得眼泪汪汪。
姚问一时有点儿懵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孩,赶紧说:“你不能哭,知道疼你要学技术啊,怎么还哭了呢!”
小时候她老也练不好字,被姚爱军打了几次手心后,那字就慢慢写得好看了。
可是小豆丁跟她不一样,他只管一个劲儿哭。
姚问眼见哄不好了,偷偷看张美艳,再偷偷看江与时。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江与时问小豆丁:“还玩儿不玩儿了?”
小豆丁含着眼泪珠子说:“玩儿!”
姚问:“……”
她不敢跟他玩儿了。
这一次,小豆丁又输了,江与时拿到了百分之六十的分。他哈手指的时候,小豆丁就开始酝酿泪意了,等他“嘣”弹了小豆丁一脑门,小豆丁嘴巴瘪瘪眼看就要“哇”一声大哭了,江与时立刻冷酷说:“闭嘴!再敢哭就不跟你玩儿了。”
小豆丁立刻拿两只手捂住了嘴巴,不出声,只剩眼泪珠子不停掉。
姚问心疼得不行,推了牌刚说“咱们不玩了吧”,就见他转头又要冲着她哭,她赶紧说:“玩儿!”
小豆丁擦一把眼泪,立马去洗牌。
这一次,姚问故意让着小豆丁,想要让他赢一把。结果,自己输了,江与时得分最高。
小豆丁在旁边高兴得一个劲儿蹦跶,脸颊上那眼泪珠子还没干,就破涕为笑了:“哎呀呀,姐姐输了呢。终于输了呢,哥哥快弹脑门儿!”
“……”
姚问简直无了个大语,但输了就得挨惩罚。她紧紧闭上眼睛,等着江与时弹脑门儿。
江与时手指挨过来,触碰到了她的皮肤,姚问已经准备好了要疼一下。然而,那手指顺了下她的眉心,就没下文了。
姚问睁开眼,望向江与时,有些不确定地问:“这、这就好了?”
江与时笑望着她,不说话。
江与间瞧瞧自家亲哥哥,再瞧瞧姚问,再也蹦跶不起来了,“哇”一声又哭了。
“妈妈!哥哥偏心,我不要哥哥了!”
火锅咕嘟咕嘟响,张美艳揭开盖子,在升腾起来的热气儿里叹了口气:“妈妈跟你说过什么了?是不是叫你离哥哥远一点儿?他没扔你还愿意陪你玩儿扑克牌,妈妈不用出去捡你,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姚问:“。”
冻豆腐是姚问不曾见过的吃法。豆腐经冰箱或者扔院子里冻过之后,放入火锅会浸泡足够的水分,咬一口,往外嗞汤。
五人围着热腾腾的火锅一起坐,猪羊肉都是饭店里给客人用的家猪肉和草原羊肉,肉质鲜嫩,味道鲜美。
张美艳给姚问碗里盛多了水晶虾饺,她吃了五六个觉得不能再吃了,否则就吃不了火锅里别的东西了。盯着碗里剩下的那三个正琢磨怎么弄,江与时把碗伸过来,说:“给我。”
啊?
这不太好吧?
姚问正愣神,江与时从她手里拿走碗,径直倒到了自己碗里。
张美艳看了他一眼,跟老太太笑说:“瞧见了没,我们家大江就是喜欢妹妹。让他吃一口小江碗里剩下的饭菜,他能嫌弃上天。”
姚问坐在那里慢慢咬土豆,低着头,借着火锅里升腾起来的雾气遮挡脸上的热气儿,一眼都不敢往身旁看。
小豆丁总是委屈,还爱哭,但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拥有鱼一般的记忆,三秒即忘。吃饭的时候就忘记姚问刚把他给弹哭过了,非要挨着她坐,搬着小板凳一个劲儿往她身旁蹭。
张美艳前脚笑眯眯打趣:“这么喜欢姐姐呢?”
后脚江与时就板着脸说:“江与间,坐好,别黏上去。”
小豆丁立刻看张美艳,睁着圆润的扣子眼瘪嘴撒娇:“妈妈~”
张美艳看了江与时一眼,叹口气说:“小江啊,听哥哥的吧。今天雪厚,你哥哥要是把你埋雪堆里,妈妈怕刨不出来。”
姚问:“。”
外面飘着雪,里面火锅冒着气儿,打半年前家里发生变故,姚问就没有体会过这种属于家人之间的热闹了。
张美艳提议大家喝一杯,江与时起身去拿啤酒,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院子里的人都回来了,就把大门给锁上了。
雪这么大,张美艳纳闷,嘀咕一声:“这么晚了谁啊?”
姚问忙起身,拿了钥匙说:“我去开门。”
小豆丁见她站起来,也跟着跑出来:“我跟姐姐一起去。”
姚问踩着薄雪穿过门廊,小豆丁跟在后面猜测说:“是不是韩宁哥哥啊?”
在回答他之前,姚问已经开了锁,待看清楚站在门口的人后,她愣了一下。
大雪天,男人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薄夹克。下巴上胡子拉渣,面容沧桑,只一双眼睛像纽扣一般圆润。
“你找谁啊?”她愣愣问。
对方看见她也皱了一下眉,还没说话,身后的小豆丁探头出来张望:“谁呀,是韩宁……嗷!哥哥,我害怕……”
小豆丁大声尖叫着蹬蹬蹬跑了回去。
听见动静,男人偏头看了眼。他个子高,却偏偏佝偻着腰。待看清楚小江后嘴角勾起一抹笑,像被风雪绞碎了那般焊利,说:“我是刚逃走那小崽子的爸爸。”
“你是谁?”他问。
姚问瞬间呆滞了。
【冷静】:江与时,我一直没有问,你爸爸呢?
【江与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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