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两人按部就班地点了菜，只是气氛再也没有像之前那般轻松。

        服务生递上酒单时，周野清突然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瓶红酒问服务生：“自带的酒可以开吗？”

        服务生礼貌地朝他点点头，“当然可以，先生。”

        宋温看着那瓶酒愣了一下。

        周野清像是看出她的疑问，主动解释道：“懒得带回去了，就在这里喝了吧。”

        宋温“嗯”了一声，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她知道，是她把气氛搞得很僵。

        明明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吃饭，本可以是一次完美的告别。

        但她，好像总是能成功搞砸一切看起来美好的东西。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宋温只能端起手边的酒杯，像要把今晚那些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的话统统都咽回肚子里，一杯接着一杯。

        周野清一开始好声好气地劝她：“慢点喝，会醉的。”

        可宋温只觉得烦躁，不耐烦地朝他摆摆手：“你别管我。”

        主菜还没上，她已经是满脸绯红地捧着脸，脑袋晕晕乎乎的。

        周野清见她眼神涣散，终于忍不住将她的杯子一把拿过去，起身沉声道：“别喝了，回去吧。”

        宋温瘪了瘪嘴，突然间眼圈就红了大半，讪讪地掀起眼皮看了周野清一眼。

        周野清当即面色一缓，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他走到宋温面前，弯腰轻声问她：“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那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哭着要糖吃的孩子。

        明明是自己无理取闹，宋温此刻却觉得委屈极了。

        她知道不该，可是她看着周野清，一眨眼，竟吧嗒吧嗒的掉下泪来。

        周野清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轻轻拍她的背，着急道：“怎么了？我也没说你什么……哎对不起，我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宋温眼泪婆娑地摇摇头，没精打采地喃喃道：“对不起……”

        回酒店的出租车上，宋温一个劲地给周野清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哭给你看的。”

        “我没哭，我真的没哭。”

        “我可能是喝多了，可是我也没喝多少……”

        “周野清，我没醉。”

        周野清被她闹得哭笑不得，只能顺着她的话附和：“嗯，你没醉，清醒得很。”

        被周野清搀扶着回到酒店房间，宋温一屁股就瘫倒在他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她闭着眼睛，感觉到有人替她搭上了被子。又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又合上，然后就没了声音。

        周野清花了十五分钟在附近的药店里买了一盒解酒药，又在便利店买了点吃的，之后又急匆匆地回酒店。

        一进房间，床上被子被掀开，房里居然没了人。

        他头皮一凉，连忙大声喊了一句：“宋温？”

        阳台那边传来迷迷糊糊地一句应答：“在呢……”

        仔细看时，宋温的那张小脸才从落地玻璃那边显现出来，一脸茫然。

        周野清松了口气，大步走到阳台门边。

        宋温光着一双脚，抱膝坐在墙边的藤椅上，手里抱着刚刚他们没有喝完而带回来的那半瓶酒。

        她两条雪白的腿从开衩的裙摆中露出，裙边几乎是褪到了大腿根部。

        周野清俯身将她的裙摆斜拉起来盖住腿，又将她手里的瓶子“抢”过来，皱起眉问：“你怎么又在喝酒？还坐在这里？不冷吗？”

        宋温身上的酒味比之前更重了些，面颊也比之前更红。

        她不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朝他眯眼笑得乖巧：“来啊，一起。”

        周野清觉得今晚的宋温好像跟平时都不太一样。

        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看着她一脸讨好地看着他，拒绝的话就好像没办法说出口。

        “你等一下。”

        周野清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旁边的小桌上，返回屋里拿了自己的一件外套给宋温披上，又从柜子里拿出两只酒杯分给她一只。

        “什么时候变成酒鬼了，还拿着瓶吹呢。”

        宋温笑了笑，没说话。

        她此刻不是很清醒，但她也不想清醒。

        她知道，很快她就要变回那个按部就班的乖女孩了。

        只有在今晚，她想就这么随心所欲的放肆一回。

        清凉的夜风阵阵袭来，远处的塞纳河面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宋温仰头将杯里的酒一口气饮掉一半，酒精渐渐上头，视线里的景色也随之模糊了边界。

        “你怎么了？”

        周野清问她。

        宋温摇摇头，“没怎么啊，我很开心。”

        应该是开心的吧，毕竟来到了自己想来的地方。

        上学的时候，她有很多未来想做的事，有很多以后想去的地方。

        最美的风景当然是要和最喜欢的人一起分享，所以那个时候的每一个小小的憧憬中，她都给苏砚留下了最重要的位置。

        然而此刻她身在巴黎，苏砚在哪，却已经和她毫无关系。

        她突然想起，和苏砚告白的那个夜晚，她送他下了楼，

        他转身后，路灯在他身后拉出一道影子，越来越长，越来越淡，然后又被新的取代。

        她站在原地许久，苏砚却一次也没有回头。

        好奇怪。

        她会在现在这样惬意的时刻突然想起那难堪的一幕。

        偷偷喜欢一个人七年，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宋温自嘲地笑了笑，转头看向身边一直静静看着她的男人。

        “周野清，我是不是很没意思？就是……特别无趣……对不对？”

        周野清凝着她默了半晌，温声应道：：“谁说的？我觉得你很有趣。”

        宋温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低头咯咯笑了起来。

        生平第一次，她听到有人说她有趣。

        这才是最有趣的事情了吧。

        周野清见她手里的酒都差点要撒出来，连忙一把拿过她的杯子放到一边，又扶住她笑得踉踉跄跄的身子，不明所以地问她：“笑什么？”

        宋温抬起头，嘴上还挂着笑，眼尾却泛着红。

        她突然伸手捧住周野清的脸，轻声道：“谢谢你。”

        她冰凉的手掌覆在面颊，眸中像是蒙着一层水雾，湿漉漉的。

        “谢什么？”

        周野清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动也不动地看着她。

        宋温冲他感激地笑笑：“谢谢你骗我，你是个好人。”

        莫名其妙的就被发了张好人卡，周野清简直是哭笑不得。

        他也不想和一个喝多了的人计较，反问宋温：“那我呢？你觉得我怎么样？”

        宋温的眼睛缓慢的眨着，像是在认真思考。

        “你……”

        她捏捏周野清的脸，继而娇憨一笑：“你长得很好看。”

        “还有呢？”

        周野清忍不住看着她笑了一声，刚想把她乱捏的手拉下来，她的指尖却又抚上了他的眼睛。

        她的目光头一次明目张胆地在他脸上流连，细细端详着，像要把他装进眼里。

        周野清忽然觉得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呼吸也不自觉放轻。

        “眼睛很好看。”

        “鼻子也好看。”

        “嘴巴……”

        宋温的手指轻点上男人的唇，目光也停在那里，顿了顿。

        突然，她抬起身子，双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仰头吻了上去。

        男人的唇冰凉又柔软，还余留着丝丝醉人的红酒香气。

        突然的触碰让他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就只能这么怔怔的僵在原地。

        感知到什么的宋温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猛地睁眼缩回身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好像今晚的一切言行都没有经过大脑，只是下意识的第一反应。

        “对……对不起……”

        宋温顿时满脸通红，也不敢去看周野清的脸，慌忙地想要起身。

        身上披着的外套哗啦一下滑落在地，她刚想弯腰去捡，手腕却被周野清一把抓住。

        她身体一歪，顺着那股力量，整个人几乎是跌坐到他腿上。

        还不等反应过来，他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将人牢牢圈进怀里，然后低头紧紧吻住了她的唇。

        男人的呼吸猛然间灌入。

        有凉的风，醇的酒，还有他身上幽幽的乌木香。

        宋温的脑袋一片空白，总觉得该要挣脱，身体却不听使唤的瘫软在他怀里。

        他的身体很暖，吻也是滚烫。像是按捺不住的倾诉，热烈而强势，却并不粗鲁。

        腰间的那只手稳稳托着她的身体，之后沿着她的后背往上，抚上她的后颈，温柔摩挲着，又插进她散落的发丝间。

        他挑逗般的轻咬她的唇，吻她的下巴，又埋进她的脖颈间厮磨辗转。

        宋温只觉得浑身像是触电般酥酥麻麻的，下意识地伸出手臂环住了男人的脖子。

        灼热的呼吸游移至耳边，周野清像是说了什么。

        她没有听清，也没法听清。

        也许是今夜累积的醉意上了头，又或许是他的吻太过浓烈。

        此刻她的视线里，只有周野清那双含着春水凝着她的眼，还有他身后的天幕中，慢慢藏进云里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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