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一章 心烦意乱

　　“五皇子妃也好，你们所敬仰的邪神魑魅也罢，都在朝堂上搅弄风云……”池荣嫣听他这话，经不住嗤笑出声，“你们只在云州城这一方小天地之间，十数年或者数十年都不曾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便也不知道如今外面的百姓是如何困苦不堪。”

　　“我们到云州城来，不受欢迎是必然的。你们都是魑魅的信徒，一切都会以他为先，我们也一样，我们心中挂念着大殷的百姓，也许得以大殷的百姓为先。”

　　杂役自认为不过寻常布衣，也知道自己离开了这九州城，甚至得归入贱籍，故而对浙天下大事儿也没有多少兴趣。听完池荣嫣这些话之后，他心中虽有些许波动，但是到底都是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的事情，便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甚至于，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摄政王和摄政王妃想来都是日理万机之人，怎么就想到了要来这云州城呢？”杂役后退两步，左手藏在了身后，不知道从衣袖间摸索出了什么。

　　“你觉得呢  ？”池荣嫣笑着歪了歪头，似乎完全没看见杂役的小动作。

　　“你们……”

　　杂役将手中的物件攥得更紧了一些，鬓角也因为紧张而生出一点细密的汗渍。

　　“我们？”池荣嫣歪了歪脑袋，面上全是天真，“我们怎么了？”

　　杂役的注意力全在池荣嫣身上，他总感觉面前这位摄政王妃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却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具体缘由。

　　“在找我？”谢玄墨的声音从杂役身后传来。

　　猛然间受了惊吓的杂役往前冲了两步，旋即又发出一声惨叫：“啊！”

　　池荣嫣也是被这忽如其来的尖叫声给吓到了，抬头瞪了眼站在不远处，面上全是无辜的神情的谢玄墨。

　　“嫣儿，你可瞧见了的，为夫可不曾动手！“见自家的小王妃的眼神一直定在自己身上，还带着些骇人的冷峻，他不由的心头一颤，慌忙举起双手自证清白。

　　“呵呵，”池荣嫣扯着嘴角干笑两声，“没动手，只是动脚了，是吗？”

　　谢玄墨乖巧一笑，点了点头，之后才认错道：“嫣儿，为夫知错了么。只不过他手上的东西实在诡异的很，我若是下手轻点，只怕根本拦不住他。”

　　池荣嫣听了这话，对杂役手中的物件提了些许兴趣。她上前两步，看着因为剧痛扑倒在地的杂役，露出一点嫌弃的表情来。“没别的办法，你就直接将他手给折断了？”

　　杂役手中的物件在云州城中最是常见，几乎人人都得在身边准备着些，以备不时之需。但什么是“不时”？

　　“灵火，这是个什么东西？”池荣嫣遇上这样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东西，最先想到的就是整日躲在自己的小世界中的火灵兽。

　　当然，若是寻常时候她未必能想起来，只是今个儿她才同火灵兽有过交流，暂且还记着自己还养了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活古董”。

　　火灵兽方才一番解答也算是有了极大的贡献，从池荣嫣那儿讨了不少品相上乘的灵果。被点名的时候，它正抱着那些个灵果啃得不亦乐乎。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火灵兽还想着要多讨些好处，以充盈自己的小粮仓，当即就探头探脑了解了一番池荣嫣指着的那物件。

　　“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就是将传音符点燃之后掺和在这里边，制作出来的简单的传音石罢了。”

　　池荣嫣挑了挑眉头，轻笑着问道：“既然先有传音符，为什么不直接用传音符呢？”

　　“呵……当然是因为这东西更便宜了。一张传音符如今须得多少钱？这东西来十个都不一定需要花费一只传音符的。”火灵兽哼哼唧唧从鼻腔里吐出一点火星子，显然是看不上杂役手中紧握着不肯放的物件。“你也瞧见过传音符的，那东西虽然比不上术法来的快，却也能在符咒开始燃烧的时候发挥作用。但是他手上的这东西可就不好说了，必须先以自身温度将它暖好，然后才能传送声音。”

　　意思就是说，谢玄墨只是踹断了杂役的手，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池荣嫣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所以，这东西现在已经开始运转了？”

　　“是。”火灵兽好像察觉了池荣嫣的情绪，悄然瑟缩了一下脑袋，想着自己是不是当即跑回自己的老窝里躲着最合适。

　　“辛苦了。”然而，预料之中的责骂并没有砸下来，池荣嫣意念一动，将藏在地窖里面的一筐灵果搬了过来，“这些就算是谢礼吧，想来你也要好好休息才是的。”

　　池荣嫣从自己哪一方小天地中回过神，抬脚将杂役手里的黑色石头踹了出来，然后才转朝谢玄墨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来。

　　夫妻二人同床几载，多少还是有些默契在身上的，谢玄墨在对上自家的小王妃的眼神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自己刚才胡诌的借口多半是被识破了。

　　他开口想给自己辩解一二：“嫣儿……”

　　“单峰今日能到云州城么？”池荣嫣却没有先计较谢玄墨如何，而是先询问起南部海军的情况。

　　云州城中都大多百姓都是被魑魅用丝丝缕缕的链接控制着的，他们之中以主持祭祀典礼的老者为首，在老者身旁的几位长老为辅，才整顿出一个看上去整齐有序的云州城来。

　　今日杂役这消息将要传到哪儿去，池荣嫣不必多想，就能得到答案。

　　“单峰到城门外的时候会以南部特有的印记为信号……”

　　谢玄墨刚开口，就看见外边有一道火光冲向青天，而后朝着四面八方炸开青色的同浪花类似的烟火。

　　“看来，已经到了。”谢玄墨不由得轻声笑起来，头一次对单峰有了点满意的意思。

　　“你们以什么做联系的，今日须得请他们迅速入城才是，否则你我恐怕难以脱身。”池荣嫣看着落在地上的杂役，没由来的一阵心烦意乱。

　　谢玄墨不知道池荣嫣和火灵兽的对话，但是也从池荣嫣慌乱的语气中大致了解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当即快步走出了客栈，将怀中的信号烟火点燃。

　　云州城中百姓们汇聚而来，看着那阵仗竟然和举办祭祀典礼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他们在看到空中燃起的那一阵青色火光，心中升腾起不知名的情绪。他们在云州城中安稳了数十年，早就忘了喜怒哀乐是什么样的感受，若是说还存在着一些例外，或许就是“安居”客栈的老板。

　　“那是什么？”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有莫名的声音传了过来，“那花纹瞧着真好看啊！”

　　“大长老匆匆忙忙要我们过来，也没讲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不成是要我们看这烟花表演吗？”

　　那瞧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着实让大部队中的其他人狠狠无语了一番。

　　“那是军队集结的信号！”五长老素来是个暴脾气，听到那近在耳边的议论声，气的险些要碎了一口银牙，“一个个蠢货，可真是不曾见过世面的东西！现在外面是大军压阵，咱们若是再不迅速一些，将那摄政王和摄政王妃擒拿，只怕我们都得命丧于此！”

　　“怎么可能？”那最先开口暴露自己文化水平的兄弟又没有丝毫顾忌的开了口，“咱们云州城可是有邪神庇佑的，外面大军压阵又如何？依我看，就是外边有千军万马，也难踏入云州城半步！”

　　五长老冷哼一声的，对这样无知之人也是没有了脾气，想着再多说什么也是徒然，便甩了甩衣袖，上前两步紧跟着大长老，想要远离那“污秽之物”，以避免自己被传染了低智商。

　　大长老并非不曾听到他们的对话，但是很显然，现在他的心思全都堆在安居客栈之中，又或者说，全都为从安居客战中的池荣嫣和谢玄墨夫妻二人所扰。

　　“你看，”池荣嫣倚靠在窗户边上，看着楼下从四面八方聚集来的云州城百姓们，“我可真是一直都很好奇，那魑魅凭什么能拥有如此多数的信徒？”

　　谢玄墨看了眼地上因为疼痛已经完全昏厥过去的杂役，轻轻笑了笑：“我以为你先要问单峰他们何时能冲破城门进来呢。”

　　池荣嫣闻言，勾了勾嘴角，“这也的确是个问题呢……只不过依照我们昨日所见，这云州城中并没有守城侍卫，他们想要进来，仅需要破开城门就行。”

　　“只怕那城门先是一道障碍。”谢玄墨微微颔首，这云州城中却是没有半个护城的将士，说它是一座城池，不若说是一群同样信仰魑魅的信徒自发聚集在一处，形成的一个相对来说有组织性的团队。

　　云州城曾是南部最为重要的海上关卡，在初建之时为了抵御海寇来犯，减少城中将士不必要的伤亡，这云州城的城墙几经增叠加固，那恢宏大气的城门更是由铜铁锻造而成。故而仅仅是“闭门谢客”就足够单峰和他的部下们费上不少气力，更不说这云州城里里外外都浸透了魑魅的邪气。

　　然而，事实证明了池荣嫣和谢玄墨所担忧的事情根本不成问题，而这一切的根源却还是魑魅本人。

　　原来，魑魅在最开始想要在云州城这样偏僻之地立足时，先想到了“以利相诱”，而这大前提就是“请君入瓮”，于是这云州城的城门在遇见来客的时候总先以敞开的姿态欢迎外来者。

　　铁器和盔甲的碰撞声在刚刚归于寂寥的街道上响起，只一瞬间就引起了耳目聪明的几位长老的注意。

　　“他们来了！”

　　“他们怎么进来的？”

　　除却大长老外，其他几人面上都有明显的慌乱。他们能坐上长老的位子并非是和大长老一样，有着过人的组织能力和领导能力，他们仅仅是对魑魅足够虔诚，能心甘情愿地为魑魅赴死卖命而已。现在，大乱将近，他们在见不到魑魅之时就如同没有主心骨一般，全是不安。

　　“闭嘴！”大长老在接收到杂役传递过来的讯息的时候就已经是后背发凉，或许早在他看到谢玄墨和池荣嫣联手将池梦儿戏弄股掌之间，最后逼的后者遁入虚空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约约猜到自己的结局了，他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想要给自己挣扎出一线生机。

　　“你们都消停些吧！”五长老也是不耐烦，瞪了刚才开口的两个长老，“你们要在大伙儿面前丢脸，我拦不住你们，但是别给咱大哥和咱丢脸了！只要我们能将客栈里的摄政王和摄政王妃拿下，做那个足以威胁到外边军马的筹码，你还担心自己出事儿吗？”

　　五长老在一众长老之中颇有地位，靠的就是他一身武力，还有在魑魅邪术的加持下变得金刚不坏的身躯。他如此开口，倒是比大长老更让人信服两分。

　　但是，想要拿住池荣嫣和谢玄墨又谈何容易呢？

　　在他们浩浩荡荡的一众人闯进安居客栈的时候，只剩了杂役还躺在地上，池荣嫣和谢玄墨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人呢？”五长老这一瞬间也慌了神，他四下张望一番，而后又屏息凝神想要感知池荣嫣和谢玄墨的存在。

　　大长老见状，连忙抬手示意众人莫要出声，于是围聚过来的云州城百姓们都小心翼翼地，在大长老后退的动作的引领下，有序地往后撤了两步。五长老也确有几分实力在身上，不消两息的功夫就冲上了楼，停在池荣嫣和谢玄墨的房门口。

　　但就在他将要开门的一瞬间，他猛然又察觉了方才感知到的气息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他茫然无措的时候，忽然有一道温柔的女声从他身后传过来：“你在找我吗？”

　　五长老连忙转身，正看着池荣嫣坐在对面栏杆上，双腿自然垂下，轻轻晃动着。若是只看她面上活泼的笑容和那带着些俏皮的小动作，莫约真会以为那不过是寻常调皮些的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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