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苏青禾不顾脚下摔碎的茶杯，朝苏楠殊跑过来，紧张道：“你说什么？”

        他们在楼上的时候也看见了飞机出事的视频，他和孟羽澜刚刚还在叹息，结果现在一下楼，就听见自己的亲人也在那架失事飞机上。

        苏楠殊已经哭得泪不成声，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在她给苏爷爷回复了【好的。】之后，苏爷爷又把他和苏奶奶的机票拍照发了过来，两人还在机场合了影。

        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头发早已花白，皮肤也松弛褶皱，但是两人都属于慈眉善目，叫人看了，就都会觉得是很善良的老人，他们也确实善良，上天不能对这样对他们。

        不能就这样收走两位善良老人的性命，不能收走飞机上那么多人的性命。

        霍斯珩安慰了苏楠殊一会儿，叹了口气，拿起门口的外套和车钥匙就出了门。

        苏楠殊眼睛哭得像核桃一样，眼泪也还是止不住，晚上，天刚朦朦黑的时候，苏青禾接到了一通电话。

        “你好，请问你是苏烈阳和陈鹤琴的儿子吗？”

        苏青禾刚刚也哭了许久，四十多岁的人了，苏楠殊还是第一次见他哭。

        “是，我是。”在应声的时候，苏青禾声音都在发颤。

        “我是航空公司这边，您的父亲和母亲乘坐了我们刚刚失事的飞机…”对面的人，声音也逐渐减小，像是不忍打击。

        通话被苏青禾点开了免提，屋内的人也都听见了这段话。

        电话挂断之后，苏青禾决定去一趟航空公司，孟羽澜放心不下他的状态，就开车带着他去了。

        苏楠殊本也想跟着去，被孟羽澜拦下了，她一个孕妇跟着去，帮不上什么忙不说，还要顾着她。

        苏楠殊也只好选择留在了家里。

        但她实在放心不下，在家里走来走去的，也不敢给他们打电话，怕打扰到他们找爷爷奶奶。

        “轰隆——”窗外响起了雷声，苏楠殊被吓了一跳，人直直地摔在了楼梯上。

        雨水倾盆而下，苏楠殊甚至还没能来得及感受到疼痛，就察觉到了身下的粘腻感。

        低头一看，鲜血直流，顺着楼梯往下流淌，苏楠殊被吓的不行，可她的手机还在楼下。

        痛感来袭，痛得她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苏楠殊眉头紧皱，痛苦地咬上了自己的下唇，伸手握住楼梯的栏杆，想借力把自己扶起来，可她现在却一点力也使不出来。

        突然觉得眼皮有些重，她好想闭上眼睛啊。

        真的要撑不住了，一只白猫闯进了她半睁的视线里，是小眯。

        在眼睛完全闭上之前，苏楠殊听见了小猫的嘶吼声，是很尖锐的猫叫声。

        等她醒来是，率先入目的是一片漆白的天花板，喉咙酸痛的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她一扭头就看见孟羽澜和苏青禾着急的脸。

        见她醒了，赶忙凑过来，询问她，“饿不饿。”

        苏楠殊轻晃了下头，轻声哑道：“不饿。”

        而病床的另一边，霍斯珩正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缓了一会儿后，苏楠殊手抚在肚子上，感觉不对劲，立马担忧地询问：“孩子怎么样？“

        霍斯珩微愣，随后伸手握住苏楠殊肚子上的手，安慰道：“没关系的，孩子我们还会有的。”

        只是这一句话，对苏楠殊来说简直是一道雷直直地打在了她的身上，一瞬间无力感充斥她的全身。

        爷爷奶奶出事了，孩子也没有了，苏楠殊的眼泪都哭干了，此时直觉得眼睛酸痛，喉咙也发不出声音来。

        霍斯珩慌忙地起身坐到床边，搂住她，把她搂紧在怀里，轻拍她的背脊。

        而苏楠殊只是扯了扯嘴角，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丝温度。

        她刚刚流产，医生刚刚给她打上吊瓶的时候，她还在发高烧，此时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人直接就晕在了霍斯珩的怀中。

        晚上，夜色昏暗，屋内灯光透亮，苏楠殊看着小窗外的圆月，莫名觉得那上面有一个小孩子，在痴痴地看着她笑。

        看不出男女，但莫名的亲切，可小孩子一点点变得模糊了起来，直到消失的完全不见。

        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淌在了枕头上。

        苏楠殊又想起，小时候逢年过节的时候，她就会跟着回乡下。

        跟着爷爷奶奶在山里玩，晚上坐在院子里，看天上的弯月，春节的时候，看着满天的烟花照亮整片夜色。

        她再也见不到了。

        警察和消防队在飞机失事的地方搜寻了一整天，什么也没有找到，倒是确定了爷爷奶奶就在那架飞机上面。

        一天之中，苏楠殊失去了爷爷奶奶，失去了腹中的孩子。

        在苏楠殊刚醒没多久，霍斯珩就让孟羽澜和苏青禾回家去了。

        不放心他们两人开车，还专门给他们叫了车。

        霍斯珩刚刚出去打了壶热水来，进门就见苏楠殊望着窗户发愣。

        他放下壶，走到病床旁，见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就知道她又哭了。

        今天一天好像要让她流完这辈子的眼泪一样。

        霍斯珩伸手轻抚过她的眼角，却也没说话。

        对于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他真没有办法对苏楠殊说出，没事的，别哭了，这些压根就没有用的话。

        霍斯珩更希望她能够在他面前痛哭一场，哪怕是发泄情绪也好过现在这样默默无声的哭泣。

        霍斯珩掀开一角被褥，翻身上床，躺在了小小的病床上，把苏楠殊拥入了怀里，想了许久，才缓缓说出一句：“我在。“

        苏楠殊猛地把头埋进霍斯珩的胸口，闷声大哭。

        霍斯珩被她撞得闷哼了一声，随后抚上她的后脑勺，一下接一下轻抚着安慰。

        或许是因为霍斯珩身上有令她安心的感觉吧。

        在这个注定该失眠的晚上，苏楠殊却在霍斯珩的怀中熟睡了。

        看着她的睡颜，霍斯珩眼眶也湿润了些，手往下移，抚在苏楠殊的肚皮上。

        另一只后撩开苏楠殊额前的碎发，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一滴温热的泪滴顺势滴落在她的额头。

        失去的，也是他的孩子啊，是在他的期待中盼来的孩子。

        他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啊，他又怎么会不伤心，又怎么会不在意呢。

        可在现在的局势之下，他必须要在所有人面前当那个冷静的人。

        没人知道，就连当时同在手术室外的孟羽澜和苏青禾也不会注意到，他在签苏楠殊手术单的时候，指尖都是颤的，拿起笔的时候，落笔差点连笔都掉下来。

        他其实已经害怕到连笔都要拿不稳了。

        第二天一早，樊冰夏和宋晚栀也就都知道了苏楠殊流产和爷爷奶奶出事的消息了。

        俩人收到消息，打车赶到医院时，苏楠殊正在被霍斯珩哄着吃早餐。

        其实苏楠殊现在吃不下一点东西，但她又实在不想让霍斯珩该担心，只好他喂一口，她就强咽一口。

        听见门开的声音，两人齐齐看向门口。

        结果就见樊冰夏和宋晚栀站在病房门口，两人双手都拎着许多的营养品。

        几人对视过后，樊冰夏和宋晚栀就拎着东西走了进来。

        随后，把东西放到了一旁的地上，坐到床边。

        樊冰夏边脱外套边询问：“你没事了吧？”

        闻言，宋晚栀也紧张地看向苏楠殊，接着说：“我们俩知道之后立马就赶过来看你了。”

        直到见苏楠殊轻摇了摇头，两人这才稍微放心下来些。

        樊冰夏转而看向霍斯珩，见他眼下一片青色，便知他昨晚也没睡好，“哥，要不你先睡会去吧，我在这儿照顾楠殊。”

        霍斯珩抬眸，看了她一眼，把饭盒装了起来，摇头说道：“不用了。”

        樊冰夏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苏楠殊说：“要不你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吧，我不用被照顾。”

        苏楠殊本来想让他回家休息的，但是她现在一想到霍斯珩离开，心中就止不住的慌张，不想让他离开，想一直都能看见他。

        中午的时候，是孟羽澜和苏青禾在家里面做好了饭，送到医院里面来的。

        其实苏楠殊今天就已经能出院了，但是她高烧虽然退了，却还是有点发低烧。

        霍斯珩便让她又在医院待了一天。

        毕竟生病在医院比在家里面要方便很多，而且霍斯珩现在也真的放心不下苏楠殊的状态。

        只是一天而已，苏楠殊整个人都有些肉眼可见的消瘦。

        出院回家后没几天，苏青禾把所有人都叫到了楼下来，苏青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垂着头，久久未开口。

        四个人之间的气氛寂静而沉重。

        最终还是孟羽澜开口打破了这安静的气氛，“我和你爸商量了商量，打算…准备一下你爷爷奶奶的葬礼。”

        在航空公司那边基本上已经算是确定了失事飞机无一生还，搜救和救援也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彻底结束了。

        他们虽都不想相信这件事情，但是事实难变，总不好一直欺骗自己，拖着这件事情。

        苏楠殊这几天努力缓过来的情绪，又或者说是强装出来的假情绪，在这一瞬间崩塌。

        她低下头，把头埋进掌心里，没回答好，也没回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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