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毒人

在永远暗无天日的地底之中，突然飘飘荡荡，晃晃悠悠，升起一缕火光。

        火苗细细的，小小的，好像随便吹来一阵风就能把它熄灭。

        陆临川闭上眼睛，重新将全盘计划在脑中回想了一遍——这是他自小养成的习惯，延续至今。在确定一切都再无纰漏之后，他执着火折子，拐入了另一条地道之中。

        这是他身上的最后一个火折子，如果这一次再失败的话，他们便不得不另谋出路。

        黑暗的地底伸手不见五指，好像要让人永生永世都在这一片死亡一样的寂静中沉沦。不过，陆临川现在却并不慌张。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有个同伙正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又闪过了一个拐角，终于听到了沉重拖沓的脚步声。

        现在，陆临川倒是对这象征毒人到来的声音期待已久了。他无声无息地从衣袖中抖出兵器，不退不避，径自迎上前去。只见火光一闪，两人便交上手来。

        这毒人的武功虽能称得上是不弱，但还远远没有到一流高手的地步。若在地面之上，陆临川自有办法把他制服。

        只是现在他身处地底，一双眼睛像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而毒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临川双手连动，以掌中的火折子照亮战局，辅以听声辨位，一时之间，倒也斗了个旗鼓相当。

        他依着与寒贞商定的计策，一边打斗，一边慢慢后退，逐渐把毒人从固定的巡逻路线上引了开来，一步一步往旁边那一条小道上走去。

        这毒人对声音很是敏感，一听到声音，便会过去追逐，然而想凭借此调虎离山，却又不可能。毒人对自己的巡逻路线也是十二万分的看重，往往被声音引出一刻，又要转身回去。因而二人放弃用声音引诱它的计划，转而通过与之打斗，将其诱引。

        又到了一处拐弯之处。临川屈指轻轻在剑身上一谈，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脆响，随后便向后退了几步。毒人正欲上前追击，却被另一把剑给截住了。

        在此之前，沈寒贞一直静静地蛰伏着，剑气森寒。

        只听叮叮两声轻响像，沈寒贞已顺顺利利地将毒人的攻势尽数接下。她却不冒进，借着毒人手掌推出之势，飘然而退，低声道，“火折子给我。”

        二人一进一退，转瞬即过，火折子已经换了主人，到了寒贞手中。

        她一踏入战局，局势顿时又有了变化，长剑连连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远远听上去如一阵疾风骤雨一般，将毒人牢牢笼住了。

        连带着火折子的轨迹也飘逸鬼魅了不少，往往在一次极快的划动之后，叫人以为火苗立刻要熄灭了。但是它很快的又稳定了下来，照出沈寒贞冷峻的容颜。

        比起陆临川来，她的路数很明显是攻势多而守势少了，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决不撤剑回防。有好几次，陆临川在一闪而过的火光间捕捉到毒人的手爪险而又险从她肩头划过，仿佛下一刻沈寒贞就要被撕开了。

        但是，片刻之后，沈寒贞的剑声又平缓单调地响了起来，一点异样也没有。

        她倒不像是引着那只毒人前进，而是用剑锋为它划下道来，不许它往别的地方去了。

        这样反复了几次接替，两人也渐渐熟练了起来。只在开头有几次凶险之处，随着配合的渐渐熟稔，倒也算安安稳稳的度过了。

        陆临川心头稍定，眼见那高大毒人已无知无觉的被引到了深坑所在，不由出言道，“到了。”

        此时，正是由沈寒贞主攻，带着那只毒人脚步优雅地转着圈圈。毒人听到他说话，便略微一愣，双耳一动，竟弃了寒贞，转身向他扑去。

        沈寒贞也不慌张，左手一扬，火折子在半空画了一道弧线，极其圆润自然递到了临川的手中。

        临川将手指一合，跟着脚步轻快地跃出，已经稳稳落在了那条木板上。毒人不疑有他，木木呆呆，当即提步跟上。

        咔擦一声，那条薄薄的木板难以支撑两人的重量，立刻断裂。临川早有防备，轻轻在木板上一点，便又跃回到了坑边，轻易脱身出来。

        而毒人却远远没有这么好运。它这一下落地极实，当即随着那两片断裂的木板重重地跌进了土坑之中。手爪乱舞，却始终不能脱身。

        二人行至坑边，举火而望。眼见那毒人在土坑底部挣扎不休，却无力上行，再难脱出。临川才松了一口气，道，“沈姑娘，接下来……”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劲风向自己脑后袭来。而处在他面前的沈寒贞本来也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此刻却面色更肃，犹如冰雪。二话不说便挺剑急刺而来，声势比之之前更为凌厉骇人，摄人的寒意扑面而来。

        临川低头一避，将火烛一扬，从身后照出另一张麻木呆滞，平板无波的脸来。

        另一只？另一只毒人？可是这一处所在极为偏僻，应当不属于任何毒人的巡逻范围才对。为什么这第二只毒人却离开了自己的巡逻范围，跑到了这里来？

        他一惊之下，第二只毒人的袭击却已经大开大阖地拍到了。陆临川侧身避过，火折子被劲风一吹，陡然大亮之后瞬时熄灭。地下通道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在那张毒人独有的面孔在陆临川肩膀后一闪而过的时候，沈寒贞已经来不及多想了。

        这一剑完全是发自本能，她脑中也自然将那毒人刀枪不入的特性忘的一干二净。

        火光大亮之中，寒贞见到这一刺的角度颇为刁钻，正中其肩颈部位。

        长剑虽利，却难以破解毒人的防御。只是浅浅刺入皮肉一点，便再也无法刺入，倒是剑刃的冲力激得其倒退了半步，手掌拍偏，一掌击在石壁之上，引得土石簌簌落下。

        此刻，地下已经重回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要想再攻击这毒人，沈寒贞势必要先把自己的剑□□。她手腕略一用力，欲拔剑而出，却骇然发现剑锋已经被毒人的皮肉卡住，毫无施力之处。

        电光石火间，毒人已经欺近了她的身前，极为迟钝地甩出一巴掌，拍击在剑身之上。

        这掌用力甚猛，直将长剑震飞了。寒贞受到冲撞，也向后退去，狠狠撞在了洞壁之上，也不知道是那处石块凸起，使她的肩胛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一时遭袭，沈寒贞颇有些眩晕，加之疼痛难耐，情况更是糟糕。她正欲低声喘了几口粗气，略微休息一下，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死死地屏住了呼吸，一声不吭地从地上捡了剑握在手中，紧紧地贴在了一侧的洞壁之上。

        洞穴之中，一片黑暗。虽有四人身处其中，却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了，仿佛落一根针也清晰可闻。

        一时，只能听到那毒人沉闷混浊的吐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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