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葬礼结束后，草摩家这个庞然大物又开始有条不紊地转动起来。

        后面，紧接着就是家主授权仪式，慊人将会在这个仪式上，真正成为家主。家主在草摩家的重大决定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可以决定草摩家接下来的发展方向，重大发展项目。

        即使目前慊人还是一个只到大人腰间的小孩子，但也已经浅尝过权力的滋味了。从懂事起，周围的人几乎都没有反对过她的决定，所有她需要以及想要的东西，都会被送到她的手中。

        所以虽然慊人本身没有感觉，但是草摩家这种常年累月的优待中，慊人已经在和同龄人交流时，带有命令的语气。

        包括在紫吴、波鸟面前，慊人也会偶尔用命令的语气跟他们说话。

        这一度让665非常苦恼……

        不过在后来的相处中，发现慊人内心里，非常脆弱敏感，可能是来自母亲的敌意和漠视，让慊人对对方的情绪非常敏感。一旦对方表达出自己不喜的情绪，就容易不安。这种不安，慊人无法理解和发泄，只能通过斥责对方来缓解……

        最后只能形成恶性循环。

        665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和适应慊人，现在已经有些有了些想法，需要进一步确定……

        家主授权仪式，就是家族继承人在家族中的核心人物的注视下，从上任家主或者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手中，继承家主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慊人的授权仪式，需要有草摩家各个分支的领头人，以及本家中，掌握家族话语权的老人，以及家主这代生肖及其家属。在这些现在以及将来的草摩家脊柱的注视下完成。

        在众目睽睽下，慊人身着厚重和服，登上高台，完成在成年人看来也非常繁复复杂的仪式，慎重地从本家长辈手中结过家主打印。即使流程复杂，礼仪众多，但慊人还是做得一丝不苟，完美收官。

        从今天起，她就是草摩的当家，整个草摩家会围绕着她的意志而运转，予以她对草摩家的支配和掌控。

        紫吴坐在下首，看着慊人在仪式上从容笃定的姿态，明明是个身高只到自己腰间，却也慢慢培养出了家主的威仪。他的眼睛忍不住微微眯了起来，浅绿色的瞳孔在光影的映衬里，明暗不定，目光深藏一丝赞叹和骄傲。

        这个一直以来注视着的孩子，原来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少年眼眸半眯，长长的眼睫低垂，遮住无害的浅绿色的眼珠，在走廊上不紧不慢地行走着。嘴角勾起轻柔的弧度，看起来柔和无害。

        楝在正对庭院的房间里，身体掩映在阴影里，看着这个生肖为狗，勉强能被称为少年的人。嘴角扬起她那拥有独有的妩媚风情的笑容，用绮丽沙哑交织的声音叫出了他的名字。

        “紫吴……”

        正好走过门口的紫吴身形微微一顿，扭头看了过来，午后的阳光坠入浅绿色的眸底。他望着从房间里阴影里探出身子呼唤他的女人，唇角的弧度已消失不见，清俊的面容半隐于光影之间。

        “好久不见。”楝的尾音轻扬，像是撒娇又像是引诱。她跪坐在那里，周身缠绕的黑色长发让她看起来像那只惑人的海妖。

        紫吴静静站在那里，在和楝几步之遥的地方，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半晌，突兀地笑了起来，眼睛微眯。

        “好久不见。”

        “楝姨。”声音清湛柔和，似乎充满真诚。

        “是啊，一直都没有来主动见我，楝姨我，真的是很寂寞呢……”似乎没有察觉到紫吴的戒备和忖度，楝甜蜜而热情地看着他，兀自扬起头，笑得妩媚。

        紫吴抬起眼，浅绿色的眸子自上而下地看了过来，浅笑着轻声道：

        “寂寞吗，也是呢，毕竟楝姨……”

        他的嗓音沙哑温软，与话语中潜藏的恶意截然相反。

        “是除了晶以外，谁都不需要的人呢。”

        “你，”楝的胸口剧烈起伏一瞬。她恨恨看向眼前的人，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怒意。

        她伸出双手，像是捧着什么东西一样地说道，声音里充满某种痴狂又神经质的东西：“你现在是太小了，所以才会被羁绊晃了眼，等你再长大一点，就知道这种爱，根本就是虚假的，只有我，只有我和晶才是真的……”

        紫吴冷眼看着眼前的女人，声线越来越高昂，脸上布满疯狂，像是花瓶上布满的裂痕一样，显眼又有种让人叹息的冷艳。

        他没有进一步刺激她，而是默默后退致礼，自顾自地告辞：

        “说的也是呢，可惜晶大人已经过世了，不然听到了，一定会为楝姨而感动的……”

        他脸上挂着朗然的笑意，像是打了个再寻常不过的招呼，而不是狠狠刺出让人足以心碎的语言之刃，轻迈着脚步离开了，将后方的歇斯底里的声音抛在身后，越来越远……

        同样的这天下午，慊人又收获了期待已久的一份礼物。

        午后在阳光里，慊人做了一个梦，梦里出现了草摩家久未出现的生肖之首，鼠的身影。梦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感觉如此亲切，如此熟悉。声音清湛柔和，他告诉慊人，他要来遵守约定了。

        醒来后的慊人无比开心和期待。同为很久没有在草摩家出现的存在，这个孩子的出现是特殊的，慊人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他的到来。

        绫女的心情很糟糕。

        他从父母的争吵里，了解到他的母亲，最近怀孕了。不出预料的话，他将会有一个新的弟弟，或者妹妹。

        对绫女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不如说，糟糕透了。

        他已经过了期待兄弟姐妹的年级，所以并没有对这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有什么期待。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对感情破裂多年，一直争吵不断的夫妻，眼看着就要因为这个新来的孩子而妥协，本已经走到头的婚姻，转眼又要因为这个孩子维系起来。

        绫女异常愤怒，在因为这件事跟父母发生争吵后，绫女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不知是那对马虎的父母并没有发现，还是想要给翅膀长硬的他一个教训，对方并没有联系他。因为长时间出现在网吧和宾馆，衣着打扮又还不错的样子，绫女又被一些不良给跟踪了。

        可恶，又要换地方住了吗？绫女余光扫了一眼坠在身后的不良团伙，喝完饮料，随手捏扁手中的饮料，甩出一道抛物线后，精准扔进垃圾桶。

        他摆动下自己的袖口，转身随便进了另一条巷子，打算尽快解决。

        突然，感觉到手臂被谁抓住，绫女眼神一冷，以为是被人蹲守，正要一拳砸去的时候，就看到波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绫女：“……”

        波鸟没有理会绫女近在眼前的拳头和惊讶的表情，他拉着绫女，在像迷宫一样的巷子里带着绫女左绕右绕，不一会儿，居然就将绫女身后的人通通甩掉了。

        两人走出小巷后，波鸟径直带着绫女来到河岸上休息。

        “为什么没有回家？”波鸟看着绫女，用他那一张无论在做什么都严肃表情的脸看着绫女。

        绫女目光闪了闪，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身体躲过波鸟的视线。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受不了似的，对上波鸟一直望向他的视线，犹豫得说道：“最近，家里不太平静”。

        绫女垂下眼，看着踩在脚下的草坪，神情被隐藏在已经长到肩膀的白色长发下，让人难以窥见任何脆弱。

        过了一会儿后，才径直躺了下来，琥珀色的眸子里映衬着湛蓝没有一丝阴霾的天空，语气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所以，不想回。”

        波鸟看着面前的绫女，没有追问下去，只是轻轻地“恩”了一声，就躺在绫女身边，陪他一起看向天空。

        绫女一直分神注意着波鸟，注意到波鸟的回应后，一股不知哪来的愉悦击中了他，嘴角没忍住微微上扬。从家里离开后，这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轻松，似乎烦恼都被这股春风吹走了，绫女开始闭眼，心安地享受起春日的暖阳和微风。

        一直激荡在胸口的恶劣情绪，不知不觉已经平息了大半。

        “最近父亲的诊所太忙了，他最近会一直待在诊所。”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都微微西斜的时候，波鸟才出声到，声音里是难得的温和。

        绫女睁开眼睛，用手遮挡眼睛里泛起的水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狼狈。

        “恩”。

        许久过后才响起绫女的声音，波鸟都疑心是不是他已经睡着了。接着起身催促绫女收拾东西。

        于是，在太阳落山前，伴着最后一缕橙红色的阳光，白色长发，一身桀骜的少年跟在黑色短发少年身后，光影斑驳，影子被夕阳拉的很长。

        趁着绫女去洗澡的时候，波鸟打开了手机，翻到了父亲永也的聊天界面，“这几天，家里有朋友来，你最近在诊所休息吧。”

        等到半夜，手机才再次亮了起来：“好的，我知道你有分寸的，好好照顾你朋友吧。”

        一直等着回信的波鸟这才闭眼，嘴角微微扬了起来，面前的手机微微发着光，界面上有着两个大大的字。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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