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走马灯1

陆长风和路鹤归在一片黑暗中毫无方向地走了许久。

        拐过不知多少个弯后终于看见了光，这个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个精致的灯笼。

        灯笼的主体部位隐隐显现出马的影子。

        “走马灯？”陆长风迟疑着出声。

        下一秒，走马灯缓缓转动，伴随着类似齿轮转动的声音，和远处一个越来越大的黑影，像是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要出来。

        但它好像出不来。

        它：“……”

        陆长风：“……”

        路鹤归：“……”

        “快来帮我呜呜呜呜！”明明只是一团灯芯，此话一出整个模样都可怜巴巴的。

        路鹤归离得近，上前随手一拔，这个小东西被□□了。

        它弯曲了一下上半部分，好像是在鞠躬，语气还是可怜兮兮：“感谢你们帮助我。”

        随即一扫之前的模样，又欠又轻佻：“接下来你们还得帮我。”

        “叮——”陆长风和路鹤归打开手环界面，果不其然，手环发布新任务——帮助小走马灯魂。

        “接下来是我的主场啦哈哈哈。”小走马灯魂都声音越来越微弱，陆长风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最后记得的，是路鹤归温暖的手。

        0

        “听说人死前，会看到自己的走马灯。或许我能在里面看见他。”

        “我想见他，很想很想。”

        “我想见他，很想很想。”

        1

        我叫白述，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我的爱人叫颜路，比我小一岁，去年先我而去了。

        临走前他牵着我的手，认真而又温柔地注视我。

        “下辈子我一定先找到你，爱上你，追求你。还有，别太想我。我最爱的白先生，我们下辈子再见。”

        我微笑着说好，话音刚落，那双我亲吻了无数次的眼睛轻轻闭上，永远不会再睁开了。

        2

        说来也巧，今天正好是他的忌日。

        我坐在窗边的躺椅上，冬日的阳光淡淡洒在身上，暖暖的。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我竟然回到了过去。

        3

        我看到我六岁，我妈带着我去她闺蜜家玩的场景。

        因为去晚了，孩子们已经混熟玩起来了，我本想加入他们，忽然发现一个男孩子靠墙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抿紧的嘴彰显着他的不开心。

        幼年的我走到他的身边，也靠着墙。

        他转头看向我，我冲他笑笑。

        “你为什么不跟他们玩啊？”

        “他们嫌我笨，不带我玩。”声音里带着大大的委屈。

        我向他伸出手，“正好也没人陪我玩，我们一起玩吧！我叫白述，你呢？”

        我看到他的眼睛里，出现了光。

        4

        我以前还主动交过这样一个朋友啊，完全没印象了。

        正当我感慨万分，画面一转，变成了一个下午，我牵着一只萨摩耶散步。

        这只萨摩耶浑身雪白，性情温顺，最喜欢歪头笑。我妈一拍大腿，干脆利落地给它取了名字，“哈哈”。

        一开始觉得挺好，很适合它，直到有一天遛狗，它突然飞奔了出去，怎么叫也叫不住，一会功夫就跑没影了。

        我只能到处喊：“哈哈！哈哈！哈哈你在哪啊！”

        那是我活了十多年以来，回头率最高的一天。几乎每个经过的人，都会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

        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我终于听到了哈哈的回应，连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喊。

        阳光下，一个瘦瘦高高，眉眼如画的少年，轻轻摸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萨摩耶，一人一狗，画面格外温馨。

        然而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一声巨吼：“哈哈！”成功破坏了这个美好画面。

        两人一狗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

        我：……

        少年：……

        哈哈：汪汪！

        看到哈哈我就来气！我辛辛苦苦找你，受尽别人白眼，你居然在这里让陌生人摸摸，欢乐摇尾巴？

        呵，真狗。

        少年干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这只狗好聪明啊。”

        “嗯？”

        他没有说话，朝我微微一笑，像是春日里的清风，温柔地拂走了一切阴霾，却让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他看着有些发愣的我，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声音却消散在被风掀起的沙沙声中。

        现在的我清楚地听见了。

        他说的是：“好久不见。”

        这是我以为的我们的初见，却是他期待已久的重逢。

        5

        “那就坐到白述旁边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吓我一跳，环顾四周，不知何时，我来到了高中的教室。

        座位上的我听到班主任叫自己也是一愣，抬头一看，正好对上颜路的视线，目光交汇，他朝我眨了眨眼，我回给他一个微笑。

        从这天开始，我们成了邻居、同桌。每天一起上下学，周末经常去对方家写作业或出去玩。

        6

        眼前的场景渐渐消失，化为一片黑暗。忽然天上出现星星点点的亮光，然后是一轮弯月，月光下是一条长长的路，路边是一盏盏路灯。

        这是我们高考结束的晚上，一群人出来喝酒，庆祝毕业。

        因为酒精的作用，我们一路走得摇摇晃晃，看上去是互相搀扶着对方，实际上你扯我我扯你，勉勉强强往前走。昏暗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两个影子紧紧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哥，你不觉得我们的名字写在一起才般配嘛。”

        “怎么说？”

        “你看啊，‘白述’，用组词法就是用白话文叙述，‘颜路’谐音‘沿路’，可以理解为陪你一路。一个不停说，一个陪着走，不是很般配，天生一对吗？”

        “你哪来的歪理。”我笑着看他。

        “所以，”他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我给你说一辈子情话，你陪我走一辈子，好不好？”

        7

        这个场景的我们忽然定住了，像是按了暂停键。右边忽然又跳出另一个场景，是在教室。

        “颜路！颜路！”

        自习课上，颜路旁边那几个男生闲得不行，用书挡着脸，低声叫他。

        颜路大概是前天晚上游戏玩到太晚，睡眠不足，补觉期间被打扰有些不高兴，皱了皱眉。

        “说。”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问这个干嘛？”颜路下意识看了我一眼，只可惜正在认真听课的我并没有注意到。

        “好奇啊，全班男生就剩你俩我还没问了，说说呗！”

        “我喜欢家里养狗的。”

        8

        啧，走马灯还能这么看。

        右边那个场景消失，又回到了原先路灯下的。

        颜路紧张又期待地看着我。

        我听到我强忍着激动的回答。

        “好。”

        下一秒，我们双双坠入缱绻的世界。

        9

        一个个场景飞快从眼前飘过，其中一个停在我面前。

        画面是大四我们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时间是情人节的前一天，情节是我们的第一次。

        “明天情人节，我提前送哥哥一点礼物好不好。”

        “什么？”

        “送你明天一天都能躺在我怀里的服务。”

        下一秒，视线被黑暗阻挡，却传来主人残留的些许温度。睫毛抵着薄薄的布料有些不舒服，想要伸手去摘，却被酱酱酿酿。

        ［晋江不给过，懂得都懂］

        月光倾泻而下，想落进屋子里，却被厚厚的帘子拦住，拦不住的是屋里的无限旖旎。

        10

        我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是颜路的声音。

        “亲爱的白先生，生病了就要乖乖躺好，别不识抬举，让我跪下来求你。”

        11

        音画对不上，差评！

        画面逐渐清晰。是我发烧躺在床上，而他一边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一边照顾我。

        那双我亲吻了无数次的眼睛，血丝悄悄爬上，清晰可见。

        场景外的我眼睛一刻不离地看着他。

        “傻瓜。”

        12

        周围变得无比黑暗，我不断下坠。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白光亮得我睁不开眼。

        睁开眼，正对上那双我日思夜想的眼睛。

        熟悉的气味涌入鼻尖，耳边是他温柔的低语。

        “好久不见，我的爱人。”

        13

        阳光淡淡洒进房间，照亮窗边躺椅上的老人和他脸上浅浅的微笑。

        （202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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