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小心！”

        沈博理大喊了一声，赶忙冲了过去。

        褚森猛地转过头，看清情况后，稚嫩的脸上一片讶异，赶紧拽着书包带朝后躲去。

        身后早餐铺子挡住了他的去路，他面色焦急，躲闪不及，脚下忽然被绊了一下，狠狠摔到了地上。

        男人面容发狠，紧紧握着手中的西瓜刀，抬起手朝他捅了过去。

        褚森猛地转身，眼中倒映着愈来愈近的刀剑，大脑一片空白。

        电光石火之间，他甚至只来得及喊出“救命”两个字。

        忽然，他停住了，预感而来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褚森抬头看去，只见沈博理从后方猛地冲出来，一拳砸向了男人。

        生物本能下，男人立刻挥出了手中的西瓜刀砍了过去。

        一声皮肉裂开的声音传来，褚森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只见那把森冷尖利的西瓜刀狠狠砍到了沈博理的腹部。

        他紧张地叫了一声，刚打算站起来帮忙，就见沈博理咬了咬牙，清俊的脸上满是冷汗。

        他伸手一把抓住了男人握刀的手，手下用力捏碎了男人的腕骨。

        只听“叮”的一声，那把罪恶的尖刀从男人手中脱出，落到了水泥地上。

        沈博理脚下用劲，一脚将尖刀踢出几米，扣着男人双手将他反剪在地。

        很快，周围反应过来的群众三三两两地跑了过来，帮助沈博理制住了男人。

        沈博理捂着腹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金丝眼镜在刚才的搏斗中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

        他眨了眨眼睛，浓稠蜂蜜一样的琥珀色眼睛中一片茫惑，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褚森看着他朝着周围看了一圈，然后踉跄着走到了自己的旁边。

        “褚森。”

        沈博理说着，喘着气停了停，又继续道。

        “你妈妈让我来找你，劝你回家。”

        褚森看着沈博理的伤口，心中一片恐惧，他紧张地抱住沈博理，感受着鲜血汩汩的流出，忽然崩溃地喊了起来。

        “哥！哥，你别说话了！我送你去医院！打120！快打120啊！”

        一片混乱中，有人打了120和110。

        紧接着，警察和医生全来了。

        褚森看着警察拷走了疯狂怒吼的男人，又看着快速跑来的医生将沈博理抬上担架，只觉得内心的恐惧似乎要吞没自己一样，慌得找不到北。

        直到医生吼了一句，他才反应过来，跟着沈博理上了救护车。

        7号地球遗址中，罗拉介绍完了当年高中生活的小插曲，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又介绍了几个高中生最常见的行为，比如桌子上或者厕所写“xxx我喜欢你”，又比如做不完的各类卷子，然后对着镜头摆了摆手，关掉了直播。

        黑荡荡的屏幕上地球人类还在激烈地讨论着。

        【我去！我就在晨曦高中现场，现场真他妈有报社的！有个男的从绿化带冲出来，拿着西瓜刀乱砍！！！】

        花臂大哥抱着手机，一脸哆嗦地打着字。

        小记者快速拍完照片，拿起手机同样哆嗦着手打字。

        【qaq我就离那男的几步远，眼神对上的一刹那，我怕得整个人都在抖！】

        【还好有个超帅的小哥拦住了他，可惜被捅了一刀，现在送医院去了，保佑小哥平安[祈祷]】

        【保佑小哥】

        【我靠，真的假的？主播怎么提前知道那里有报社行为？】

        【这……你们说，主播有没有可能真是未来人？】

        【楼上开什么玩笑？主播是未来人我直播吃屎！】

        【我也觉得主播不太可能是未来人，你们说有没有可能主播和那个报社男人是一伙的？专门搞出这事来“证明”自己来自未来？】

        【要真这样这主播也太丧心病狂了吧？用人命来给自己造势，流量就这么香吗？】

        【警察赶紧来查一查主播和那个报社男人有没有关系平安警察】

        【对啊，赶紧查，这种哗众取宠丧心病狂的人还能直播，平台是怎么想得？】

        【严查主播！严查主播！】

        罗拉关掉直播间后，找了一个小格子随意地坐了下来，打开了那本她捡到的笔记，翻到了第一页。

        她一边喝着橙子味营养剂，一边将这本笔记当做闲暇时的消遣读了起来。

        2012年3月13日晴

        今天老师提到了傅立叶方程，我很喜欢。

        2012年3月27日晴

        解出了我一直未能解开的数学方程，开心。

        2012年4月1日雷阵雨

        我讨厌厕所。

        然后日记本中是大片的空白，中间的几页不知道被谁撕去了，只留下锯齿状的纸张痕迹，一直经过了十几页，才终于有一张有了墨水字迹。

        2012年6月1日大雪

        我写了一个绝佳的代码。

        罗拉一口气干完手中的营养剂，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残留，一页一页的翻了下去，翻了几十页，她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径直翻到了最后一页。

        空白纸张上，一手漂亮的行楷字规整地落在右下角，以罗拉对21世纪古中文的了解，这几个字念做“沈博理”。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想到了刚刚看到的那份文件。

        沈博理，那不是2012年的高考第一名吗？这份日记，是他的？

        她摩挲着日记本黑色的皮质封面，忽然感觉到一股神奇的感受从心中浮现出来。

        就好像是透过漫长的时空，她忽然与一个不知道存在何处的人有了一种私密的联系，想象这个人的生平就好似在揭开一段尘封已久的秘密一样，带着一种令她颤粟的激动。

        从他的高考成绩和当时这个人的年龄看来，在那个时代，他一定是一个璀璨的天才，然而后世的所有文档中都没有显示出这位天才对21世纪的贡献。

        是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人类灭绝事故致使这位天才夭折了吗？

        还是他就是一个伤仲永，在高考之后就一无所成了？

        亦或者……

        罗拉看了看那只笔记本，中间大段被撕毁的纸张，以及最后六月的那场大雪。

        据她所知，21世纪b城6月是绝对不会下雪的。

        再加上扉页的等待雪崩……

        罗拉对这位21世纪不为人知的天才的好奇心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他是谁？他的身上有着什么样的秘密？被撕去的几十张纸记录着什么？那道在大雪天中写出的代码又是什么代码？

        ……雪崩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这名天才最后去哪儿了？

        “我想把他作为我的研究课题，题目就称为“以沈博理为线索探索21世纪天才成长的社会环境与抑制天才成长的社会弊端””。

        罗拉看了看一片残垣断壁的7号遗址，忽然便确定了自己的毕业论文内容。

        她掏出睡袋，刚打算就地睡觉，却忽然看见不远处蓝色光晕闪动，似乎是意识潮又出现了。

        只是不同的是，这次的意识潮似乎只有一道意识。

        罗拉犹豫了一瞬间，回忆到星际对于意识潮的共识——

        “不交谈、不干涉、不打扰亡者安息”。

        她垂下眼睛，刚打算钻进睡袋，就见那道意识潮越过了只剩一半的砖墙，爬到了角落一片黑乎乎的墙角，抱着头蹲了下去。

        而在它转身的一刹那，罗拉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道意识，与她在文件中见到的沈博理照片一模一样！

        在她愣神的功夫，16岁的少年蹲在墙角边，神经质地开始在墙上不断涂画，一边画，一边小声念叨着。

        意识潮经常会做一些生前记忆最深刻的事情，如今看着这道意识潮的样子，恐怕这里发生过的事情一定让他印象十分深刻。

        怎么办？要不要前去看看。

        罗拉皱着眉头纠结起来，与意识潮交谈意味着自己的意识会被它不断拉扯，稍有不慎，自己的意识也会和意识潮一起逸散到量子空间。

        到时候不知道霍苹果会不会来给自己收尸？

        纠结之际，罗拉还有闲心想到身后事，她想着霍苹果嫌弃的脸，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忽然，墙角的16岁少年猛地颤抖了起来，蜷缩在墙角不住打着冷颤，那双蜂蜜琥珀色的眸子中一片恐慌。

        “正常人……我……正常人……”

        罗拉看见他紧紧咬着牙关，稚嫩清俊的脸上一片扭曲出的恐惧，眼尾一片糅杂的红痕，整个人湿漉漉的，让她想起母亲养过的那只小狗。

        2012年的4月1号，正好是愚人节。

        16岁的沈博理蜷缩在厕所脏兮兮的角落，恐慌的看着面前这些平均比他大两三岁的学校混混们，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

        为首的混混拿着棍子放在手中颠了颠，手下发狠，一棍子打到了沈博理的后背，打得他一个踉跄，瞬间趴在了厕所脏兮兮的地板上。

        沈博理却像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一样，睁着蜜一样浓稠的琥珀色眼睛默不作声。

        为首的混混见状，和他身后的小弟们一起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笑声。

        “看啊！这就是那个自闭症天才？你们看，他果真和正常人不一样哈哈哈！这样打他都没有反应的！”

        “什么天才？我看他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怪物！笨死了哈哈哈哈！”

        “诶诶，我看他和我们没什么区别嘛，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嘴？老师怎么就把他当个宝一样呢？”

        “个傻逼！揍他！揍他！”

        混混们一拥而上，拿着手头的各式武器对着沈博理打了过去，等到混混们大雷了一哄而散后，沈博理慢吞吞地爬了起来，顶着满身的青痕将自己蜷缩在墙角边，机械性地开始念叨。

        “正常人……我……正常人……”

        “打我，有反应……会说话……不是笨蛋……”

        “有区别，有区别……”

        罗拉听着沈博理不断念叨着，声音从微不可闻到逐渐变大，然后在这片寂静的天地中逐渐坚定和清晰。

        “有区别！有区别！”

        他大声反驳道。

        “我没有眼睛和鼻子！”

        说完，他抬起头，直直看向罗拉，浓稠的蜂蜜色泽化作剔透的眼泪，顺着他白皙的脸庞流了下来。

        “姐姐，我不想过愚人节了。”

        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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