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吓唬

若是她想的这样，那还是好的——

        这万一要是个变态怎么办？！

        人一旦面临不确定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想不通根本睡不着觉。想找个人参谋吧，好像也只有池涵，可显然这种问题对十五六岁的女孩来说有点超纲。

        池涵抓耳挠腮半天，回了句：你晚上先把门锁好，这事我也说不准，我找人再问问。

        林知丢了手机，瘫在床上单方面和天花板对峙了十来分钟，随后认的命爬起来确认门锁确实锁好了，又把房间的椅子拖到门后抵住，环顾了下房间，再搬来行李箱和几摞书压在椅子上。

        咕咕咚咚的弄完还有点累，她插着腰休息了会儿，动手拖凳子。

        拖不动。

        这才稍稍满意，回到床边，拽了个枕头，人钻进了衣柜里。

        被光怪陆离的梦境纠缠了一夜，林知在六点钟的时候浑身酸痛的醒过来。

        蜷着睡了一夜，手脚都麻木僵硬了，推开柜门，掌握不住平衡整个从里头翻出来，掉地上了。

        林知习惯性的懵了会儿，然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寄人篱下、坐立难安、夜不能寐。

        想想就很气。

        这股气一直持续到她把门后的重物重归原位，拉开门，发现外面静悄悄的，也没有熟悉的饭菜香味，登时偃旗息鼓。

        请的阿姨还没来，这周吃饭问题得自己解决。在家里时，夫妻俩千叮咛万嘱咐，能自己解决的事不要轻易麻烦别人。

        人家能让个房间给她住，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洗手间里林知的洗漱用品已经备全了，江皖说外面这个她基本一个人用。裴易卧室自带卫生间，他一般用那个。平时不用抢位置。

        匆匆洗漱完，林知赶在六点半的时候出了门。

        一直到她走，屋里都没其他动静。林知心想裴易可能是还没起，毕竟他不用上早课。

        新成高中是七点半开始早课，若是平时她七点出门就可以。但昨天先是搬家，后来心灵又经历了跌宕起伏，导致作业没做，她要先去学校把作业抄完补上。

        结果等她下楼，正好和她以为还没起的某人在电梯外撞上了。

        裴易穿着宽松白t，灰色棉质运动裤，一手插着兜，一手拎着几个塑料袋，装着包子豆浆。他好像没睡醒，薄薄的眼皮耷拉着，浑身上下写着闲人勿扰的不耐烦。

        目光对上。

        裴易懵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谁，自己又为什么会起这么早买早餐。

        就这早起了一个小时还差点没赶上。

        林知看见他，就双手抓紧了书包带子，唇角轻抿，顿了下，才极为不情愿的叫了声：“哥哥。”

        她还没忘了昨晚的事呢。

        这个不情愿太过明显，裴易眉梢微抬，一边把手里的早餐递过去，一边问：“你们不是七点半上课，去这么早？”

        “落了科作业。”林知没接，犹豫了几秒问，“给我买的？”

        “不然？哥哥八点十分上课，用得着起这么早？”

        “……”

        林知盯着他看了几秒，对着他这张脸实在无法和“猥/琐”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应该是她神经过敏想多了。

        都说了不用管她，他还早起给她买早餐。

        这么一想，林知就有点愧疚。

        “谢谢……”她伸手去拿，可还没碰到袋子，裴易忽然撤回了手。

        富含真情实感的‘哥哥’两个字也胎死腹中。

        林知瞪大眼睛看他。

        裴易两手撑到膝盖上，微弓着身子，对上她的眼睛，拖着声调像是逗她玩：“来，先跟哥哥说声‘哥哥，早上好’。”

        虽然这句问候没什么，但此时拿出来交换早饭，就很有什么。

        林知瞪着他，瞬间把对他的印象再次推翻，没好气道：“我才不吃嗟来之食。”

        说完，偏过高傲的头颅，马尾甩出同样高傲的弧度，头不回往外走。

        裴易愣了下，忍不住笑了声。

        他身高腿长，迈出两步就追上她，手一伸就把她书包勾住了。

        林知走不了，也倔着不看他。

        裴易强行拎起她一只胳膊，把装着包子豆浆的塑料袋挂到她手腕上，好笑道：“让你叫我一声哥哥，还挺不乐意。”

        “就昨天那点事，值得你气到现在？”

        林知不乐意了，什么叫那点事？对她心灵造成了多大的阴影？一晚上没睡好好吗？

        裴易瞥见她鼓起的腮帮：“一戳就气，你属河豚的？”

        林知真被气死了：“我属不属河豚先不说，但你肯定属虎的，会笑的那种！”

        说完这句，林知一溜烟跑了，像是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这么一跑，干脆就一路跑到了学校。她和池涵约在教学楼和食堂中间的和畅园。从铺着鹅卵石的小径进去，没走几步，就看见池涵对她招手：“林小只，这里！”

        她坐在一个四人座的石桌旁。

        林知气喘吁吁的过去，放下书包。

        池涵帮她接手腕上的包子豆浆，因为跑动，豆浆有些洒了，池涵赶忙掏出纸巾垫在桌面上，“这么急做什么，江寄都还没来。”

        林知坐下：“抄你的也行，反正我又不要正确率。”

        “我们班的练习册收上去了，还没发下来。”池涵帮她整理好豆浆，“你赶紧趁现在把早饭吃了，江寄应该马上就到。”

        他们三个虽然是死党，但成绩天差地别。江寄年级第一考进来，直接进了实验班。池涵水平中等，林知就是妥妥的学渣。除了实验班，平行班都是随机分配的，她俩没分到一个班。班级不一样，上课进度也不一样，林知班上是最后面的。

        “噢。”

        林知默默拿起包子，然后就无可避免的想起某人，想起他的恶劣。于是把肉包子想象成裴易，咬得也就格外用力。

        情绪波动太明显，池涵一眼就瞧出不对劲：“一大早的，谁把你气着了？”

        林知咬着包子，含糊道：“我现在住的地方，就俩人。”

        “啊？人真不好？”

        “也不是……”虽然相处不久，但林知觉得裴易不是坏人，那个东西应该就是他忘了。“就，怎么说呢，他有点幼稚，我都这么大一个人了，他还逗小孩一样逗我。”

        “只要不是坏人就好……”池涵拍了拍胸口，放下心来，看她一眼，“我觉得，他可能真把你当小孩了。”

        “嗯？”

        “你吧，就，看着是有点小。”

        林知瞪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池涵心说，你难道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一直叫你“林小只”吗？

        身高一直是林知的痛处，池涵踩到地/雷，连忙补救：“就他自己年纪大了，看你就还是个小孩啊。”

        林知炸起的毛又顺回去。

        下一秒，两人之间就被丢下一个书包，紧接着响起男生清冽的声音：“你俩谁被骚扰了？”

        林知和池涵同时抬头，一脸莫名。

        九月份的清晨还是有些凉的，江寄不怕冷似的，校服外套搭在肩上，身上就一件短袖。他眉心微微蹙着，神情冷峻。

        “啧。”看两人一脸懵逼，他掏出手机，调出微信记录，丢到桌面上。

        屏幕上躺着的是池涵问：如果一男的给女生买的零食里面有避/孕/套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江寄回：哪个傻逼？

        林知忽的就想起池涵给自己发的那句“这事我也说不准，我找人再问问”。问了之后没结果，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谁？”江寄双手撑着桌面，手指点了点。

        “……”

        “谁？”林知表情更加莫名。

        她下意识就觉得这事不能说，江寄从小就跟亲哥似的护短，真说了他可能找人打架。人家成年人偶尔犯个迷糊，本来不是个什么事，真要动上手了，还怀疑人家对自己存什么心思，就闹得难看了。

        池涵会意，解释说：“我在小说里看到这样一情节，就随口一问。”

        江寄没那么好糊弄，冷笑一声：“不是，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他干脆坐下来，长腿委委屈屈的放在桌椅之间狭窄的空间里，“就这种傻逼不揍到跪下来叫爸爸，还留着过年啊。”

        “……”

        林知打死都不会跟他说了，默默的拉开他书包拉链，掏练习册。

        有多年抄作业默契，江寄十分体贴的在题目上做了重难点标记，难度很大的，林知一般不抄，空着。难度稍小的，就故意写错。其他的再挑挑拣拣，最后不让老师看出来就行。

        林知先把英语数学抄了，剩下的留在英语早课上做。

        学生的日子总是很单调，上课、做题、再上课、再做题，一天一晃就过去了。高一走读生晚上不用上自习，林知五点四十下课。然后在拖课的池涵班上等了几分钟，两人一起出校门。

        虽然早上裴易早起买了早餐，但林知心底还是记着爸妈的话，这周吃饭要自己解决，不能麻烦人家。于是拽着池涵在外面吃了碗凉皮才回去。

        一路上，林知心里都想着搬出去的事。裴易是有女朋友的人，她住这儿，肯定不方便。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但应该是不欢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住进家里的，麻烦又不自在。

        这么想着，她开门时的心情是很轻松的。可等进了屋，还没换鞋，就听见屋里有动静，一抬眼就瞥见电视柜下蹲了个人。闻声，那人也回头。

        然后林知就看清了，不是裴易，是个陌生人。

        落地窗没拉满，窗纱晃动，他回头时脸背着光，看起来一团模糊，像是阴沉沉的。

        两人对视几秒，都愣在那里。

        然后男人动了下，像是要站起来。

        林知脑海里立即响起警铃，几乎想也没想，拔腿就跑了出去。

        还好电梯还停在二十一楼，她冲进去，就一直摁着关门键。

        看着电梯门一点点合上，闭紧，才松了一口气。

        六点过一点，天色还亮着，小区里有不少人在走动。林知步伐很快，跑到小区门外的岗亭那里，看到穿着保安服的大叔，急忙道：“叔叔，让我在这里呆一下，我回家发现家里有个陌生人，我在这里报个警……”

        她急得脸都红了，保安大叔打开门，把狭小的岗亭分了她一半，等她平复了下，才问：“小姑娘，你住几号楼几号房啊，我们小区安保很好的，从没出过什么事，是不是你父母的朋友啊？”

        林知一顿，慌张还没退去，却感觉脑袋更一团乱了。

        电话还没拨出去，她退出来，打开微信。

        问裴易：你在家吗？

        没回。

        隔了好一会儿。

        林知又绷着脸问：你今天有朋友来吗？

        裴易这段时间在跟导师的一个科研项目，几乎每天都泡在实验室里，而他进实验室一般不带手机。等看到微信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这时林知的对话框已经被挤到了下面，最上面是来自好友顾一白的。

        顾一白：你家住进了个女孩？

        顾一白：看洗手间洗漱用品应该是了。

        顾一白：好像吓着人了，刚开门看到我就跑了出去。

        顾一白：估计以为我是坏人，我没敢追。

        顾一白：你赶紧解释一下，别吓出个好歹来。

        裴易：“……”

        他一条条看完，脸上已经没有表情了。顾一白是他本科室友，毕业后找工作那段时间在他这儿住过两周，就配了钥匙。后来他回了老家发展，偶尔会来南市出差，因为关系好总会聚一聚。

        但有时裴易时间上反而不方便，索性就直接把钥匙还是丢他那儿，让他来了自便。

        裴易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退回来，点进林知的对话框，就看见那两句话。

        哥哥都不喊了。

        估计气坏了。

        小姑娘脾气真挺大，这得怎么哄？

        他一手滑着手机，一手撑在储物柜上，微弓着身子，像是为什么很困扰的样子。

        邹杨看不下去，拍了下他的肩：“怎么了？趴这儿跟柜子神交呢？”

        裴易直起身，没心情跟他打嘴仗，语气难得的有点颓：“想怎么哄小姑娘。”

        一句话落下，砸得满屋子的人都呆住了。

        空气静得落针可闻。

        “哄……什么？”邹杨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然后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两眼冒光。

        “小……姑娘？”

        “草，梁子掐我一把，我没听错吧？”

        “……”

        裴易没再停留，一边直接拨通电话，一边朝外走。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通，他先道了个歉：“抱歉，一直在实验室，刚拿到手机……嗯，是我朋友……他过来的时候，给我发了微信，也刚刚才看到——你现在在哪儿？”

        林知把想问的都问完了，可情绪依旧有些低，声音小小的：“在门卫这里，我现在就——”

        裴易声音松散，带了些难得的温柔：“你就在那儿呆着，等哥哥去接你，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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