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怪人

“我都说了没有偷吃你巧克力了！你能不能不要总这么无理取闹！”

        凌烨气不打一处来，顾不上叶爸爸在当面，冲出去抓住叶翎的手腕。

        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正是疯狂长个子的时候，饶是叶翎如何成熟稳重，此刻面对这么一个满腔愤怒的青少年，也得被他的个头给吓得一怔。

        更何况叶翎虽然早已成年，不谙世事的孩子气却并未褪去丝毫。

        打从和凌烨第一次见面起，她就是这副大姐大的模样。

        叶翎暗忖：

        从前我也没少招惹和戏弄他呀？

        从来没见他有什么意见。

        怎么今天突然性情大变了？

        叶翎原本只是和凌烨开开玩笑，谁料到凌烨居然当了真，此刻看着眼前这个颇有些压迫感的男孩，她觉得自己有些下不来台，低着头梗着脖子说了一句：

        “我跟你开玩笑呢，生这么大的气干嘛呀？”

        凌烨本来还想说什么，见叶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怒火稍微缓和了一些。

        “你松开我，疼死了。”叶翎甩了甩凌烨的手，凌烨针扎一般地松开了。

        凌烨本来就因为生气而涨红了脸，此刻一双耳朵竟然也泛起了红晕。

        “我走了，反正你也不欢迎我！”凌烨抛下一句，到客房里拿行李去了。

        “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叶翎追进房间问道。

        “不要你管！”凌烨没好气地说。

        “我不管你谁管你？”叶翎脱口而出。

        “你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再说了，你不是要去英国了吗？天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没准就不回来了呢？你能管我多久？”凌烨置气道。

        “你，你简直……”

        叶翎没想到一向温顺乖巧的凌烨会离家出走，更没想到他会用这样不客气的语气对自己讲话，一时语塞。

        “我怎么了？哦，你们一个两个的，干什么都随心所欲，到我这里就非得懂事听话了？”凌烨说。

        “懂事听话不应该吗？再说了，我怎么就随心所欲了？”叶翎觉得凌烨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你没随心所欲？你当年救了我，说好了第二天来我家陪我过生日，你来了么？”凌烨翻出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我那不是临时有事吗？而且，你不是在省博物馆见着我了么？我也跟你说了生日快乐了啊。”叶翎没想到凌烨居然能扯这么久远的事。

        “那我要是没碰上你，你是不是就再也不和我联系了？”凌烨问。

        “咱爸不是合伙做生意呢嘛？”叶翎觉得纠结过去的事没意义。

        “那要是叶伯伯没有和我爸一起做生意呢？”凌烨强词夺理。

        “如果没有做生意……哎呀，没有这种如果，你老说些不存在的事干嘛？”叶翎说。

        “那你之前答应我的，说等我考上了省重点就跟我一起去看极光，也没兑现！”凌烨想着反正撕破脸了，不如一次性吐露个痛快。

        “我都说了，我去乡村支教去了，真的没空！”叶翎没想到凌烨居然一件一件的和自己对线了起来。

        “你有的是时间陪别人，就是没空陪我！哼！”

        凌烨说着狠狠地抽出行李箱的拉杆，推开叶翎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凌烨！凌烨！凌烨你给我站住！”叶翎追着出了门。

        【时间线回到两人成年后，清明节祭祖】

        “凌烨！凌烨！凌烨你给我站住！”凌爸冲着凌烨大喊，凌烨头也没回。

        几分钟前，叶翎察觉车内气氛有些紧张。

        “凌烨，别这么跟爸妈讲话。”叶翎轻轻拉了拉凌烨的衣袖。

        “走了走了，下车。”凌烨不耐烦地皱着眉，牵着叶翎下了车。

        “欸，等会儿爸妈呀。”叶翎被凌烨拉扯着一路小跑。

        “不等不等，烦死他们了！”

        半个小时以后，叶翎被凌烨拉着顺着雨后泥泞的山路，来到了一处长满了杂草的小土坡上。

        “到了？”叶翎轻轻地问。

        “没。”凌烨的情绪基本恢复了平静，咳嗽了两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是谁的墓？怎么连墓碑都没有？”叶翎试探地问。

        “不知道，可能不是个墓吧。”

        凌烨站立不动，松开了叶翎的手，左右张望了一下，拿出了手机。

        “我们……迷路了吗？”叶翎问。

        “那个，嗯，也没有，不是有手机呢嘛，我导航看看。”凌烨说着点了点手机。

        “居然没信号？！”凌烨鼓捣了半天，页面始终加载不出来。

        “看看你的。”凌烨说着凑到叶翎手机跟前，同样加载失败。

        “我打个电话试试。”叶翎说。

        “对不起，您的……”

        “对不起，您……”

        “对不……”

        “打不通。”叶翎望着凌烨，放下了手机。

        “算了，我们试着往下走走吧。”叶翎牵住凌烨的手迈腿要走。

        “叶翎。”凌烨没动，叫住了她。

        “嗯？”叶翎回过头。

        “你不生我的气吗？”凌烨问。

        “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叶翎说。

        “我们迷路了，还在山上，没信号。你不怪我吗？”凌烨委屈地抿了抿嘴。

        “遇到问题解决掉就是了，指责没有意义，还影响情绪。”叶翎说着紧了紧握着凌烨的那只手。

        “怎么了？还不走？等着天黑好让大灰狼吃掉你吗？”叶翎打趣道。

        “老婆。”凌烨猝不及防抱住叶翎。

        “干嘛？”叶翎站着没动，轻轻顺了顺他的后背。

        “让我充会儿电。”凌烨俯身将脑袋搁在叶翎肩膀上，叶翎没有言语，任由他静静地拥着。

        “咱们走吧。”凌烨抱了一会儿，松开叶翎，两人十指紧扣着寻找下山的路去了。

        “这位大哥，请问……”

        凌烨看到前方小树林处立着一个身形佝偻的男人，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你是谁？！”

        对方猛一挣动，回过头来警觉地盯着凌烨，这人面容枯槁，慌乱地往兜里藏着什么东西。

        “哦，不好意思，这位兄弟，我想问一下下山往哪边走？”叶翎问道。

        “我，我不知道，你们自己找去。”男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叶翎还想上前询问，突然感到凌烨搂住了自己的腰。

        “好的好的，谢谢兄弟。”

        凌烨将叶翎连拖带拽地护着，快步离开了，凌烨边走还边不住地回头望，直到完全看不见那人的影子，他才松了口气，稍稍放开了叶翎。

        “怎么了？走这么快干嘛呀？”叶翎气喘吁吁地问。

        “刚才那小伙子看起来很不对劲。”凌烨说。

        “哪里不对劲了？不就是长得吓人了点吗？”叶翎说。

        “不是一般的吓人，他那是，那是……诶呀算了。”凌烨犹豫了半晌，没说出来。

        “他怎么了？你可不许歧视别人啊。谁家往上三代不是贫农的儿子了？”叶翎说。

        “不是那个事。”凌烨皱了皱眉，神情看起来颇有些紧张。

        “那是什么事？”叶翎问。

        “那人看起来，有点像瘾/君子。”凌烨说。

        “瘾……君子？！我们身边真的有这号人吗？难道不是小说和电视里面才有的？”叶翎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嗯。总之我们赶紧走吧。”凌烨说。

        “你怎么了？老婆。”

        凌烨拉了两下叶翎，发觉拉不动，回头一看，好家伙，叶翎一张脸惨白，额头上还细细密密地渗着薄汗，整个人几乎就要站立不住。

        “老婆，老婆，你别倒，快快快，抱住我。”

        凌烨说着一个箭步迎了上去，稳稳当当地将叶翎接了个满怀。

        说来老天也是不开眼，居然专挑这时候没有眼力见地下起毛毛细雨来。

        凌烨将人打横抱起，走了两步又觉得道路泥泞很不安全。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不远处半山腰上有间破败的土屋，二话不说背着叶翎径直往土屋走去。

        “有人吗？请问有人吗？”

        凌烨背着叶翎，敲了敲半开着的黝黑的木门，无人应答。

        “老公，我头疼。”叶翎趴在凌烨宽阔的背上，虚虚地说。

        “我们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你好些了，我们再下山，你说好不好？”凌烨微微侧头，温柔地询问道。

        “嗯。”叶翎说。

        这间小屋很是颓败，屋内结满了蜘蛛网不说，仰头一看屋顶还漏了个大洞，像个天井似的，落脚的地方只有巴掌大，由于无人居住打理，杂草丛生，和外边几乎没有太大区别。

        凌烨从小到大从没到过这种破败的地方，穷乡僻壤于他而言属于“认知盲区”。

        “来，你坐我外套上，靠着我眯一会儿。”

        凌烨脱下呢子大衣，在屋内角落里唯一一处没多少野生植物的地方铺开。

        叶翎正想说凌烨少爷脾气不爱惜东西，凌烨先开口道：

        “老婆，今天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让你跟着我受苦，以后保证不会了。”

        凌烨说着在叶翎身边坐了下来，托着叶翎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嗯，吃一堑长一智。”叶翎闭着眼睛说。

        屋外的小雨逐渐下大了起来，二人静默了片刻。

        “老公。”叶翎突然搂住了凌烨。

        “冷？”凌烨回抱叶翎。

        “我记起一些事情，零零星星的，好像记得好像又记不太清楚。”叶翎窝在凌烨的臂弯里看着他。

        “什么事情？”凌烨问。

        “刚才那个人，我总觉得看起来有点眼熟。”叶翎说。

        “怎么会呢？我们以前没来过这里啊。”凌烨的大拇指轻轻抚了抚叶翎的肩膀。

        “不是认识。我看他的表情……不对，准确来说，是眼神，我看他的眼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叶翎感到凌烨的呼吸一滞。

        “什么感觉？”凌烨问。

        “很复杂，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很心痛，胸口闷闷的，有点儿喘不上气，还很害怕。”叶翎说着将凌烨抱得更紧。

        “好了好了，别想了，咱好好歇会儿。”

        “你说，他会不会真的是坏人啊？”叶翎问。

        凌烨伸过一只大手，轻轻摩挲了几下叶翎的脸颊，重新将人往怀里紧了紧，又觉得不够，在她发顶落下轻柔一吻。

        “别怕，我在呢，别多想，我也只是猜测，没准就是普通人呢，这么穷的地方哪有人能消费得起那败家玩意儿。”凌烨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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