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有宝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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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坞曾无数次后悔自己当初进入这个世界的决定,但眼下显然不是后悔的时候。
他轻轻摩挲着指尖,像是在思考如何措辞,半晌才缓缓抬眼,对上许灵卿半是犹疑半是紧张的眉眼,呼吸沉促:“是我买的。”
他重复道:“是我买的。”
“买给我的?”许灵卿下意识接话道,随后疑惑地戳了戳药瓶,撇了撇嘴,坐直身体,神情逐渐认真:“我没病。”
江雪坞看了他一眼,心想不是有没有病的事,“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好笑:“我知道。”
许灵卿不解:“那?”
“买给我自己的。”江雪坞低眉避开许灵卿的视线,指尖隐秘且飞快地光脑上滑动着,余光迅速浏览过网页,扫了一眼上面“筑巢综合征”的字样,随后偏过头,快速想着理由:“筑巢汛期综合征需要omega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现在不在你身边,就下单了最新的抑制片,防止自己的身体进入狂躁状态。”
“因为是用你的光脑下的单,所以地址和收件人信息自动匹配到你。”
筑巢汛期综合征持续时间为1-7天不等,主要靠omega的信息素安抚,是以那天江雪坞在医院就只拿了消肿膏,并没有买抑制片。
掐指一算,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渡过筑巢期,刚好可以拿这个当做借口。
许灵卿半信半疑,还没等江雪坞出言阻止,就迫不及待打开瓶盖撕开锡纸,伸出指尖扣出一枚药片吃了进去,看得江雪坞胆战心惊:“你”
许灵卿像嚼糖豆似的咀嚼着药片,闻言还偏过头去看江雪坞,眼神懵懂:“怎么了?”
江雪坞心道alpha吃避孕药应该没事吧,噎了半晌,方试探道:“会不舒服吗?”
许灵卿仔细感受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江雪坞心不自觉提到了嗓子眼,心想该不会真吃出毛病来了吧,想说的话车轱辘在喉咙里转了一圈,险些把舌头咬破,倾身向前试图看清许灵卿的反应:“不舒服就说,现在是什么感觉?”
许灵卿皱了皱眉,随后在江雪坞忐忑不安的眼神里,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感觉很想你。”
江雪坞:“”
alpha在筑巢期对自己的omega会产生强烈的占有欲,若是omega不在身边,会有思念的感觉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许灵卿这话一点毛病也没有。
江雪坞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招架不住,只觉又气又好笑,直起身豁然站了起来,在房间内转了个圈,对上许灵卿孩子般单纯的眉眼,半晌才面无表情地缓缓吐出一个字:“你”
许灵卿却没给江雪坞生气的机会,大胆地凑过去,低垂的眉眼倏然出现在光脑上,眼尾在无人处悄悄红了,小声嘀咕,坦诚道:“我真的好想你。”
江雪坞这下是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片刻后,江雪坞才抹了把脸,走回床边,伸出指尖,克制又无可奈何地在光屏上碰了一下,像是试图透过一层透明屏幕擦掉谁的眼泪似的,轻声道:“别撒娇可以吗?”
许灵卿点了点头,把药瓶盖盖上,慢慢道:“那我周末可以早点过去找你吗?”
江雪坞挑了挑眉,心道在这等我呢,装作不经意道:“可以。”
说完,还没等许灵卿高兴完,又不经意转移话头:“我刚刚看了一下,我买错了,这个抑制片是omega专用的。”
江雪坞又瞄了一眼光脑,现学现卖:“筑巢期不止会出现在alpha身上,也会偶尔出现在某些易感期结束的omega身上,你待会把抑制片寄过来给我。”
为了防止通讯信息结束后许灵卿偷偷查阅翻译,江雪坞决定先将避孕药拿到手再说。
许灵卿闻言有些疑惑:“可是我确定我没有出现过筑巢期。”
江雪坞脸不红心不跳:“医学上来说,筑巢期更多的是基于心理因素,对伴侣的依赖越强烈,就越有可能出现筑巢期。”
说罢,江雪坞顿了顿,不动声色道:“所以,是我想你了。”
“砰——”
许灵卿像是受到极大的刺激般倏然站起身,双目猩红,死死地盯着他,猛然间握紧拳头。
面前摆放的杯子因他过大的动作摔下桌角,碎成千万片,水浇的满地都是,刺耳的撞击声令江雪坞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刚刚询问出声,光脑前许灵卿就仿佛如梦初醒,神色变了又变,半晌低下头狼狈地拍了拍撒到身上的水液,努力将泛红的脸庞藏在指尖后,缝隙中露出水光一片的双眸,眼神躲躲闪闪道:“知,知道了”
“我待会马上把抑制片寄给你。”
说完,许灵卿就单方面切断了通讯信息,接着像被抽干了力气般瘫软在地,像个刺猬般,抱紧膝盖将全身缩成进墙角,只露出淡粉色的耳尖。
江雪坞说想他了
想他了
江雪坞第一次说想他
许灵卿的大脑中来来回回只剩下这几个字,像是重磅炸弹投入本来平静的湖水中,须臾将他的理智轰成废墟。
面前阵阵白光,脸上的热度烫的惊人,许灵卿只觉头重脚轻,如宿醉般一片昏涨。
他将自己缩在江雪坞的衣服里,裹成了一个团子。
夜色沁凉,他脸上的温度却居高不下,人面桃花,甚至要比窗外的月色还略胜三分。
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满脸写着懊悔,似乎连肠子都要悔青了,喃喃道:
“怎么刚刚不把那句话录下来呢?”
下次能听到这句话,不知道又得是什么时候了。
许灵卿气的恨不得揪自己的头发,想到自己现在在江雪坞的身体里,又舍不得揪了,指尖紧了又松,半晌只能气恼地抿了抿唇。
偌大的房间内,窗帘轻摆,月色溶溶,片刻后响起许灵卿又轻又软的声音,浅浅的落寞与刻骨的思念交织,让人不自觉心尖轻颤:
“我是真的真的,很想你。”
然而,最应该听到这句话的江雪坞此时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光脑屏幕,不知道许灵卿为什么突然中断通讯信息,半晌只能将其归咎于信号不好。
但是,江雪坞现在不担心许灵卿会背着自己偷查消息了,他说马上寄,就一定不会拖。
思及此,江雪坞关闭光脑,进浴室洗了个澡,穿着浴袍,躺回床边。
他一边擦头发,余光不自觉飘过从禁闭室带出来的手稿上,动作微顿,倾身上前,将它拿了起来。
指尖轻轻落在线稿上,随后慢慢攥紧。越往下看,江雪坞的神情便越是认真起来。
洁白的纸上画着不同款式的甜品,纷纷扬扬映入眼帘,有的漂亮,有的可爱,十分具有设计感,下面还清晰地标注着材料用量、甜品名字、制作次数,不难想象许灵卿当初设计他们时是用了多少心力。
江雪坞一张一张地看下去,手稿的最后,是一个精致漂亮的甜品屋。
清脆透明的风铃摇晃,淡蓝墙纸印着日光,整齐的甜点摆在货架上,落地玻璃窗边画着一个有着漂亮丹凤眼的alpha,长身玉立,正笑意盈盈地看向窗外。
在这幅画里,所有的人都被虚化了,画面中只剩下江雪坞,旁边还写着一个清隽秀致的字——《甜》。
是许灵卿的字迹。
他在最阴暗无助的禁闭室画出了这些似乎带着些许希冀的线稿,紧紧攥着掌心唯一的一点点甜,支撑着、咬着牙度过了漫漫长夜。
他的人生有过很多次黑暗,但只见过一次光亮。
那是江雪坞带给他的。
所以将冰凉的夜气侵入膝盖,甚至发烧烧的神志不清却无人在意时,许灵卿迷迷糊糊间,有时候也分不清,他想要的这点甜究竟是江雪坞带给他的,还是就是江雪坞本身。
夜深了。
江雪坞猛地闭上眼,攥紧了纸边,用力之大几乎要将指尖割破,心潮起伏。细细看去,他的眉眼间有些晦暗不明,身形逐渐被月色完全吞没。
不知坐了多久,他才如梦初醒,仔细将这些手稿收好,关上灯,闭上眼靠着枕头,内心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发生的点点滴滴重新梳理了一遍。
许是白天睡太久,他此刻越想越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披衣坐起,打算去花园里逛逛。
他打开门,客厅还亮着灯,许轩亭正坐在下面。
茶几上放着锡纸封住的橙色的药片,看样子像是被拆开过,旁边还放着几个橘子。
许轩亭正在剥橘子。他动作不算快,表情似乎还有些痛苦,一片又一片地将橘子送入口中,嚼出酸水,须臾又吐了出来,趴在垃圾桶旁边干呕。
江雪坞站在楼下,饶有兴趣地看着许轩亭自虐般的行为,视线无意间扫到那个橙色药片上,微微一凝。
这药片,好像有些眼熟
等等,一天前,和许轩亭偶遇时,对方买的药盒包装纸面不就印着这种橙色药片么?
江雪坞当时想了好久没想起来那是什么,现在却被许灵卿差点发现的避孕药点醒——
那不正是他前几天帮其折买的止吐片同款吗?
江雪坞本来想下楼走走,见此,也不太想下去了,隐约还有种撞破别人秘密的刺激感,动作一顿,趁对方不注意,转身合上了房间门。
翌日。
这次江雪坞学乖了,为了吃早饭,早早地起了床,一下楼便旁若无人地坐到了餐桌旁,完全无视许虞烟难看的神色,自顾自地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枣泥糕送入口中。
“咳。”许虞烟敲了敲桌子,语气不善:“爷爷还没来。”
江雪坞动作一顿,指了指云楚:“他也吃了。”
云楚表情尴尬,放下筷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抱歉道:“不好意思,是肚子里的宝宝饿了。”
江雪坞心道这年头谁还没个宝宝了,咬着筷子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敷衍道:“那我肚子里的宝宝也饿了。”
许虞烟:“”
云楚:“”
许轩亭喝水的动作一呛,开始疯狂咳嗽:“”
丢下这一句无异于重磅炸弹似的话,江雪坞也不管许轩亭的脸色有多么难看,自顾自吃起了早餐,直到一阵苍老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小灵卿,你回来了?”
江雪坞动作一顿,慢半拍地站起身,抬头对上一位须发皆白,面容苍苍的老人和蔼的神色:“爷爷。”
这位老人正是许灵卿的爷爷。
许正燃年轻时与夫人梅倾韵感情极好,谁料梅夫人不过而立便因病去世,许正燃因此悲痛欲绝,终身不再娶,全心全意投入事业中,因此落了一身病。
他一生品行刚正,待人真诚,从未做过亏心事,唯二对不起的人一是梅倾韵,二是为了救他、活生生被恐bu分子炸死在他面前的苏粟。
许正燃眼神示意佣人将轮椅推到“许灵卿”面前,江雪坞似有所感般弯下腰,任由许正燃伸出手,试图去摸他的头发。
但许正燃病入膏肓,江雪坞听许灵卿说他的寿命也不过这几个月,平时睡得时间比醒的时间多,此次也是因为听说许灵卿回家,才强撑着病体下楼。
许正燃颤颤巍巍地伸出皱纹盘虬、犹如鸡皮的手,努力了几次也没能够到江雪坞的头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正想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秒,就被江雪坞握住了手,放到了温热的脸颊边,低声道:“爷爷。”
江雪坞平日里最不喜人触碰,但他与许灵卿坞曾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对方的亲人自然也被排除在了“别人”的范围外,任由许正燃抚摸自己的鬓发。
因着江雪坞的动作,许正燃的神情中浮现出一丝惊讶,随后欣慰地笑开了,层叠的皱纹舒缓,眉宇间的病气也去了三分:“你是个好孩子。”
“你买的东西,我都收到了,我很喜欢。”
说完,许正燃缓了缓力气,随即碰了碰江雪坞的脸,似是想到了什么,颤声道:“你刚刚说,你怀孕了?”
“我是不是要做太爷爷了?”
江雪坞眉头微蹙,心道自己胡说的怎么就这么刚好被许正燃听到了,但看到对方面上抑制不住的喜色,有那么点回光返照的意思。
他顿了顿,否认的话倏尔堵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下去,只能半蹲下去盖好了许正燃膝盖上的毯子,模棱两可道:“您想当太爷爷吗?”
许正燃笑了笑,勉强咳嗽了几声,眉间病气缭绕不散,哑声道:
“想啊,怎么不想。”
说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可惜您和雪坞的匹配度不高,怕是不能怀上小曾孙。”
话音刚落,一旁沉默地站着的许轩亭倏然抬起头,目光紧紧锁定在江雪坞的腹部,刚悬起的心慢慢放下,嘴角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嗤笑,细看还有些轻蔑。
连带着云楚闻言也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俩的反应,众人的目光焦点依旧聚集在江雪坞身上。
许正燃看着他,声音里依旧带着浓浓的遗憾与不舍,面上却又认真道:“爷爷也没有别的意思,你有没有怀孕,都没关系,自己活的开心最重要。”
江雪坞“嗯”了一声:“我知道。”
许正燃欣慰地拍了拍江雪坞的手背:“只是人老了,偶尔也会想若是你怀孕了,生下的小曾孙会长是什么模样?雪坞和你的样貌都是顶顶好的,更像你或者更像他都没有关系,都一样漂亮。”
许正燃虽然病了这么多年,但不代表耳目闭塞,有的是人做他的眼睛,也知道自己也没几天好活了,说完话又咳嗽了几声,一旁的佣人立刻尽职尽责地擦去他嘴角的血液。
他细瘦的身体因常年病痛折磨,只剩皮包骨头,被宽大松垮的衣服包裹住,身上属于活人的生气一点点弱下去,像一束即将燃烧完毕的火,只余片片灰烬,又像是暮春枯萎的白头翁,在微风中无声凋零。
那么苍老又那么脆弱,却是许灵卿顶顶在意的亲人。
他身患绝症,最需要一个希望,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江雪坞不会不懂。
江雪坞定定地看了许正燃一眼,缓缓皱紧眉头,似乎是在犹豫,半晌才握上了他的手,将对方的手掌移到自己的腹部,全然不顾自己将要说出的话会在人群中引起了多大的风波,自顾自道:“是,我有宝宝了。”
江雪坞抬起头,顶着众人异彩纷呈的神色,缓声道:“所以,您一定要活着等他出生,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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