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你听我解释

闻言，谢御遥毫不感动地牵了牵唇角：“贼喊捉贼？辛苦你的表演了，不过你要实在闲着没事干可以找个城头自己挂上去，一年能省多少粮食。”

        心里正憋闷委屈的姜昀听到他的话，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笑完才意识到，他骂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不对，他是劝姬芙挂城头，关我姜昀什么事？’姜昀暗暗点头，一时心里畅快，便也随口应道：“好主意，以后哪天我不想活了，就去找城头自己挂上。”给姬芙挂城头，真配得上她做的那些缺德事。

        谢御遥：“？”

        他微微歪头，打量着笑得真心实意的小傻子，诚心发问：“你的脑子是进水了吗？”

        姜昀含笑点头：“的确如此，被你看出来了。”黑起姬芙，姜昀毫不心软。

        谢御遥看着她的眼神多少带了点“没救了等死吧”的意思。姜昀心安理得地在这些话的前面加了个主语“姬芙”，然后收礼一般通通收下。

        “对了，你还没吃晚饭吧？”姜昀终于想起这桌被她由热放凉的丰盛晚宴，一时犯起了愁：是找人热一下，还是重新做一桌？

        重做一桌固然浪费，但花的是姬芙的钱，享受的是她和谢御遥，这可不正是姬芙的“福报”嘛。

        姜昀正打算喊人重做，却忽然听谢御遥开口：“我如今连筷子也拿不起，怎么吃，你喂我？”

        姜昀：“？！”

        也不是不可以，主要是……

        姜昀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介意吗？”

        谢御遥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说话也一直低着头，不敢同他对视一眼的“姬芙”，眸中有杀意一闪而过，又被长睫遮掩好，语气愈发带上了几分虚弱：“我有什么资格介意呢？”

        霎时，姜昀也忘了“福报”的事，捂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晕乎乎地站起身向他走去，小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同意让我给他喂饭嗳！

        原来多看他一眼都是奢望，如今这种机会可还了得？

        姜昀仍是低着头，身后的尾巴却快要翘到了天上去。她走到了他的身侧，正要将手搭到轮椅的扶手上，下一瞬，眼前的景物天旋地转，姜昀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一阵熟悉的窒息感从脖间传来。

        姜昀的第一反应是她难道还没解开那件该死的斗篷吗？第二反应则是，她离他太近了！太近了！

        她现在整个人都落在他的怀中，稍一仰头便是那张精致贵气的如玉面庞，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感受到他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顶，搅乱她的心弦。

        但是在这暧昧的气息之下，是浓烈如锋的杀意。

        脖颈处的窒息感愈烈，姜昀被迫抬头同他对视，她先是感到不可思议，继而醒悟，在他眼中，自己不是别人，正是姬芙。

        一个面目可憎的，不共戴天的，只有杀之才可后快的仇人。

        这是“姬芙”从宫中回来后，谢御遥第一次同她对视。

        他曾经厌恶极了这人的蛮横跋扈，但他更厌恶她如今的虚伪把戏。

        她不是爱演吗？他就陪她做戏，然后亲手将她的假面撕下，送她下地狱！

        可如今，他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一泓盈盈秋波——里面满满倒映的都是他。

        她的动作是毫无防备，明亮清澈的眼眸中尽是无措与委屈，却独独没有该有的警惕和杀意。

        这不应当。

        谢御遥本能地发现事情不对，刹那间的迟疑之下，他的臂膀稍一放松，姜昀就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但她没有及时抓住机会及时挣脱，反而像溺水之人遇到浮木一般抱着他的胳膊咳嗽起来，一张冷白的芙蓉面漫上些许海棠色，原本明澈的杏眸漫上一层朦胧雾气。

        “咳咳，等下，你听我解释……”

        姜昀话未说完，门口却响起了脚步声，下一瞬，屋门被霍然推开！

        “殿下！”老嬷嬷和几个侍女惊呼着跑了进来。

        谢御遥心道不好，一击未杀，再寻机会便不易了。

        他与姬芙本已是不死不休之仇，他不该因为她今天片刻的不寻常举动而犹豫。电光火石之间，谢御遥下定决心今日便要斩草除根，如此，自己这个废人也才能尽早得到了断。

        谢御遥毫不犹豫地再次抬起手臂，可回过神的姜昀看到闯进来的几人瞬间清醒，与他同时动作——她挺直了脊背仰起头，以更短的距离优势，成功吻上了谢御遥。

        老嬷嬷和几个侍女的步伐停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屋中一时针落可闻。

        第一次吻人的姜昀技术不太熟练，只是按照她在话本里学到的动作贴了贴他的唇，自觉时间差不多了，便松开了他，转而对老嬷嬷问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主人正在投怀送抱，仆人的任何打搅解释都显得苍白。几个侍女纷纷低头，老嬷嬷也低下头答道：“老奴听到了殿下的咳嗽声……殿下无事就好。”

        姜昀便趴在浑身绷紧的谢御遥的肩头，按照姬芙本尊的脾气，用不耐烦的声音应道：“本宫无事，你们速速退下。”

        屋门再次被严丝合缝地掩上，门外脚步声消失，姜昀长长地松下了一口气，才发现此刻二人的姿势有多亲密暧昧，谢御遥看着她的眼神有多复杂晦涩。

        姜昀：“……你听我解释。”

        谢御遥：“你解释。”

        姜昀：“我，咳，等一下我先下来。”

        姜昀麻溜地起身站直，一边推着他往餐桌行去，一边小声道：“刚才情势紧急，我，我不是故意的。”

        谢御遥“哦”了一声，心道：‘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

        别以为他看不出她如今的肤浅，只是看他都能把她嘴边的点心给看掉了，这种痴举在他还是赵国太子时都没见过。

        但如今的他不过废人一个。

        谢御遥打量着正挽起袖子给他亲手盛汤的“姬芙”，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她这般苦心地做戏，究竟图些什么？

        即使是她当真图他的……色，以她如今的优势地位，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姜昀回身，端着谢天谢地尚且温热的汤粥走到他的面前，犹豫片刻才小声问道：“那，我喂了？”

        谢御遥把眼神落到一侧的宫灯上，轻轻地点了下头，一勺软糯甘甜的碧粳粥便被送到了他的唇边。谢御遥一边用粥，一边等着诸如热粥洒落到他身上之类的“事故”，他在赵宫中也算见惯了这些手段，但这些都没有发生。

        有的只是“姬芙”一直不停的小声碎碎念，比如：“抱歉抱歉，刚把那些人赶走，今天不太方便热菜了，明天就能吃上最新鲜最热乎的了。”“这个点心你喜欢吗？那这道菜呢？啊原来你不喜欢吃太油的，哎嘿，我觉得这种还挺香的。”“你别灰心，天下名医这么多，一定还有办法治好你身上的这些伤。”

        最后一句话一出口，两人一齐静了静。姜昀咬着唇补充道：“虽然暂时还不知道那位名医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我会尽快帮你找到他的，我们会找到他的！”

        谢御遥沉默了片刻，再开口，声音却是又沉又冷：“姬芙，你究竟想做什么？”

        姜昀想告诉他真相，可当她鼓足勇气望向他的那双凤眸，却已经从里面得到了答案：他不会相信的，至少现在不会。

        在他眼中，在任何人眼中，她就是姬芙，那个恃宠而骄，作恶多端的小公主。

        她端着空碗退后了半步，重新低下头，有些牵强地将嘴角扬起：“如你所见，玩一玩。”

        谢御遥点头：“果然如此。”这样才对。如今的他是个废人，无名无财，空余一张皮囊，姬芙这种顽劣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别的目的。

        “果然如此。”他又低语了一遍，然后闭上了眼。片刻之后再睁开时，他的神情又恢复了如姜昀第一次见他的模样，淡漠而冰冷，带着几分讽意。

        姜昀端着空碗向门外走去，拉开门时把值班的侍女吓了一跳：“殿下您怎么能做这种粗活！”

        姜昀任由侍女诚惶诚恐地接过她手中的碗，自己继续向外走去，口中吩咐道：“已经吃完了，把屋里收拾一下。”

        “殿下，屋里的人要不要也一起收拾了？”老嬷嬷突然在墙边的屏风后出现，把姜昀也吓了个不轻。

        等她神魂归位反应过来这老妖婆刚才又提了什么建议后，便赶忙道：“人不收拾，人留下。”

        老嬷嬷看着姜昀的眼神多了几分不解，但还是应了下来：“如殿下所愿，那殿下打算安排他今夜住在何处？”

        “住……”姜昀噎了噎，她对公主府并不熟悉，今天只进过自己的寝殿。但如果交给这老嬷嬷安排，怕不是要给他安排到什么马棚狗窝里去。

        姜昀只好硬着头皮答道：“今晚留他在此。”

        老嬷嬷：“今晚殿下也要玩他？”

        姜昀：“……没错！”已经豁出去了，反正丢脸的是姓姬的。

        老嬷嬷点头：“好，那我让人为殿下提前烧好水。”

        “？”姜昀很想问问为何要提前烧水，但她又直觉这不是自己该问的问题，于是挥退老嬷嬷，让其他侍女为自己取来斗篷，松松地系上，说是要到院子里溜达消食。

        酉时末，陪她散步的侍女殷勤服侍在她周围，搀扶着她的手臂，生怕她累着。

        戌时半，侍女望着她的眼神欲言又止。

        戌时末，侍女的腿都有些打颤，终于忍不住出声：“殿下，我们已经绕着公主府转了七圈了。”

        姜昀平静点头：“我知道。”

        侍女又小心翼翼地柔声劝道：“您大病初愈，还是要注意保暖，适度散步就好？”

        姜昀望着天上的寂寥星子，心中流下热泪千行：她这种能在床上一躺一个月的懒人是想散步吗，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她的床上还躺了另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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