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二次登门

丁三烯想起今早上路过办公室，自己照例把筛选出的快递和信件递给她时，主任也是这么抿嘴一笑，汇报似的瞧着顶头上司。

        “丁副主，明天的全市财政大检查，我己经通知下去了。”

        丁三烯当时就有点讶然，从来没如此主动的办公室主任，今天却这样积极？

        再说，接文件，发通知上传下达是你份内的工作，也根本就没有向上汇报的必要。现在却特地告诉我，什么意思？

        丁三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转了身。

        这么一联想，丁副主心里蓦然一惊。

        莫非是她知道我挪用公款？自己可是多次看到，田秘书长站在她办公桌前，眉开眼笑的说着，聊着和双手大幅度的比划着。

        而她，也温婉可人。

        眼波横流，笑逐颜开的瞧着对方……

        经过大半年的骚扰（美名，追求），丁三烯对田秘书长，实在是了解够深。或许这家伙在骚扰自己的同时，也展开了对漂亮女主任的追求？

        丁三烯可是知道，女主任的婚姻情况，比自己还糟糕透顶。

        姚林林是立场不坚定，经受不住女助理的诱惑，抛妻弃子。

        女主任则是瞎了眼睛，婚后才发现，恋爱时对自己百依百顺，呵护有余的白马王子，没一晚上接纳自己，自己一不注意，就成了可怜的同妻……

        想到这儿，丁三烯一阵后怕。

        幸亏自己借款时，并没透露帐户和真正目的。

        可饶是如此，狡猾异常的老油子田秘书长，也许早就猜到了，然后，把这当作天大的秘密，泄露给女主任，以博美人儿的欢心？

        想想，那正在办公室里。

        以精纯的专业和猎手的眼光，查证，寻找和确定的财政检查小组，丁副会长有些心悸。

        年轻的科协副会长当然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过，她深信自己做得滴水不漏，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再说，负利率时代。

        中央又强力反腐，外钱是不敢收了。

        至少不敢明目张胆的索取了，大家的眼光都不由得盯上了公款。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借用几天再还回去，就可以奇迹般变出现金。

        谁不挪用，谁犯傻呢！

        虽然，感到脸颊有些发烫。

        虽然暗地发誓咬牙切齿，丁三烯却面无表情，深深剜一眼己坐回台下的女主任，眉梢轻扬，与另一双也正看着自己的眼睛相碰，竟让她又有些莫明其妙的心跳。

        自她，踏进市科协那刻起。

        直到现在，堂而皇之的坐在主席台上。

        这眼睛都一直默默的关注着她，那时年少，为赋新词强说愁，更兼与姚林林爱得死去活来，三烯根本就没看到这双眼睛。

        三年之痒，婚姻横波。

        人生无常，官场险恶，三烯才越来越清楚地注意到了这双眼睛……

        对方眼光与三烯碰碰，清澈，澄静又充沛着关怀，让年轻的女副会长不敢深看，眼皮儿一挑，佯装无意的眺过，落在桌面的讲稿上。

        按规定，沈主上午讲后，丁三烯下午接着讲。

        题目一样，时间不同。

        作为市科协主席和党组书记，沈主讲二小时；作为副会长，三烯发言60分钟，接下来，三个中干和二位优秀员工，谈学习心得体会各半小时和15分钟。

        这是市科协，执行了多年的优秀传统。

        面面俱到，层级鲜明。

        恰如它的名字，严格，精准，科学。就这么简单扼要的一路下来，也要用掉足足5个钟头。现在己无法查证和确认，这令人讨厌的优秀传统，最初是谁拟定和传下来的了？

        总之，大家都认它，都这么做。

        于是，改一个字嫌少，添一句话嫌多，就这样了呢！

        讲稿，能写的自己写，不能写的，由办公室统一在网上下载加工，然后一一发给发言者。唯一的要求是，所有的发言稿，必须经科协党组审阅后，才能公开发言。

        科协党组，听起来好大一块金光闪闪的招牌。

        其实，也就是党组书记一个人而已。

        前人大主任，就是现市科协的党组书记，结果，绕口令一样转了个大圈子，都落在了沈主的手里。至于他自己的发言稿谁审？没人问也没人知道。

        三烯的各种发言稿，都是自己动笔。

        学金融专业的大本女生，却继承了党支部书记老爸的文化基因。

        笔头子很硬，静下心来，打开思路，写出来的文章，可以让任何一个文秘高手，直眨眼睛……当然，她有所不知，这也是令办公室主任憎恶自己的理由之一。

        坐在台下，一直有意无意盯着丁三烯的女主任，悄无声息的站起出去。

        瞧着她起身，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这也标治着午餐时间到了，市里来的检查组还等着女主任去接待呢。眼角也一直挂着女主任的沈主，提高嗓门儿，加快速度，一口气读完剩下的讲稿。

        然后，颇具婉惜的抬起头来。

        “吃饭，休息，下午继续，散会。”

        市科协有食堂，由办公室具体管理，对外招标承包经营，三餐供应丰富，有许多外单位人员和家属搭伙，热闹兴旺，蔚为壮观。

        本单位体制内的干部职工，午餐免费发券，早晚用餐自己掏钱。

        而体制内的干部职工，大多数就住在科协楼，午餐券也照用不误。

        想想屋里还有二个小宝贝，丁三烯就跑去取菜口排队，打算用午餐券端了饭菜回家，这样中午自己就可以少忙点，说不定还可以抽空打个盹儿。

        然而，照例每个取菜口都排着长队。

        丁三烯失望的站站，摇摇头。

        要这样排下去，十几分钟是免不了的，还是算了吧，可她又有些踟蹰。平时上班前，她都是把中午的菜准备好，由小保姆蒸上饭，自己下班回家热热就行。

        再说实话。

        因为办公室就在宿舍附近。

        不外出下单位和没重要紧急会议或学习，包括沈主在内，大家都心照不宣，以各种借口，或者根本就没借口的往家里跑跑，看看，再悠悠散散的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

        看来，谁也没料到今天会突然大检查。

        因此，有着与她类似情况的几个男女干部，都在一边着急有点不知所措。

        看到丁三烯也站了过来，几人便冲着她提意见。三烯无奈只好苦笑笑，然后转身往家里跑。刚准备进屋，一个锃亮的不绣钢盅，递了过来。

        “拿着，给二个孩子。”

        三烯扭头，是那双沉默的眼睛。

        副会长急忙推却：“这哪行，你孩子怎么办？”“小保姆回来了”宣传张部笑笑：“我那个比你那个大一点，没事儿的。”

        三烯也就不客气的接过来，然后，去掏午餐券。

        张部却挥挥手，蹬蹬蹬的跑上了楼梯。

        科协这三幢“宿舍”不高，各七层21家，双面正好42户，单面刚好是科协标准的体制内职工人数。每层八步楼梯，如果住在第六层，上下就得跨48级石阶。

        于是，住在“宿舍”楼层的高低，也就成了不成文的级别体现。

        主席和副会长，分别住了二栋“宿舍”的平街层，一个朝里，一外面外。

        二三楼呢，则住着前几任离退休的领导，四楼起，由现任的中干，副职和职工瓜分。宣传部是市科协三大基础部门之一，因此，作为部门负责人的张部，名正言顺的分在了四楼。

        饶是这样，上下班也有32级石阶够得他蹦的。

        丁三烯听着那骄健的步履，干净有力的响了上去。

        脑子里，却浮起张部那和姚浩差不多大的女儿。住在上面的干部职工早就提出过，在保留石楼梯的同时，能安电梯，方便大家工作和出行。

        对此，沈主倒是征求过自己意见。

        自己呢，当然表示同意。

        然而沈主却提出，由她出面找人洽谈，以赞助的方式，把三栋楼的电梯都修起来。丁三烯没表态。此事就此搁浅。

        推开门，丁三烯一喜。

        郑娟正系着围腰在厨房忙着，囡囡扶着姚浩骑在小木马，嘎嘎嘎的翘得正欢……

        “妈妈”“阿姨”“嫂子”“哎宝宝乖乖，囡囡真能干！”三烯放下盅盅，低头换鞋，一面回答：“小娟，你怎么来呢？”

        “大检查不是提前了呢？”

        前嫂子和闺密，一面腾腾儿的炒菜，一面说。

        “我寻思着，你那些公务员今天没得跑了，所以，哎，三烯，我偎了你最爱喝的鱼汤，饿了呢，先来碗？”三烯直起了腰：“还有菜吗？”

        “有哇，有姚浩喜欢的糖醋排骨，囡囡喜欢粉丝鱼背，还有”

        “找个小碗，一样拈一点，快。”

        三烯说着，把放下的不绣钢盅盅，重新端了起来。五分钟后，几乎是一步三级跑上四楼的丁三烯，敲开了张部的房门。

        这是被提升为副会长以来，三烯的第二次登门。

        映入她眼帘的，依然是有些陌生的简陋家具。

        指头含在自嘴巴津津有味的吮吸着，模样儿乖巧的小姑娘，一个显然比囡囡大不了二岁的小保姆，系着条大蓝布围腰正在厨房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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