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怡满楼佳宴

陆宴舟听的清楚，心里更明白。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自己进【郎卫】的目的，一直以来表现的不甚在意，私下却集齐他的诸多把柄。

        他原想着，就算东窗事发，他萧景策也得因着爷爷的薄面退让三分，却不想此刻他竟说出‘死罪’二字，当真不念旧情。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的记忆似乎回到在私塾读书的日子，身为私塾里佼佼者的他，却因这两人的到来被狠狠比了下去

        明明是不学无术的两人，却凭着英俊的皮囊和清冷高傲的性子，一次次夺了他的风头。

        甚至从小与她定亲的户部侍郎之女薛蕊，也因倾慕萧景策让父亲硬生生与他退了婚，使他沦为街头笑柄。

        他萧景策凭什么？！

        嫉妒与恶意盘踞在少年心间十数年，心里的不甘，愤懑，甚至冲昏了头脑。

        萧景策见此，眼神寒冷似霜雪般刺骨：“想活命，照我说的做。”

        字字冰冷，不由商量。

        此话似一盆凉水浇在他头上，他抬头看着萧景策寒冰似的脸，漠然的不带任何感情，他黑眸斜睨，杀气似刀般悬于颈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死不过他眨眼之间。

        是啊，【郎卫】府是何地，手握着上京的安防布控，镇北候【三卫】中兵力最少却最精的一支队伍，多少流寇强匪人头落地都不眨眼，多少世家公子恃强凌弱也是该查处便查处，该下狱便下狱，今夜斩首绝活不过三更。

        萧景策是上京出名的“玉面阎王”。他以为自己凭借太傅之孙的名号能有所不同，真是错了。

        此人，根本不讲情面。

        浑身默默浮起一层冷汗，忐忑的心似要跳出胸口，他不愿承认此刻的懦弱，却遏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管好你的嘴，离开【郎卫】府。倘若泄露半句”

        一声利剑划破衣角，陆宴舟余光窥见那剑直至自己眉心，似要穿过他头颅，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剑停住的一瞬，温热的血蜿蜒而下流至嘴角处。

        而他回过神来，剑已入鞘，萧景策抬手一扔，一缕青丝于空中飘落。

        是他的头发！

        站在席玉身后的长胥只觉得剑光晃了下眼，转眼陆宴舟脸色愈发惨白，眉心不知怎的渗出一滴血，根本没看清萧景策的动作。

        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陆宴舟知道，他的意思是，倘若泄露消息，取他首级，易如反掌。

        不仅是【郎卫】府的消息，还包括魏殊

        席玉眯着一双眼，看的认真，扇子掩住嘴角勾起的坏笑，却掩不住眼里的促狭。

        陆宴舟转身离开，步伐颇有些踉跄。

        席玉调侃道：“就这么轻纵了，不是你的风格。难不成他有你把柄？”

        景策不语，席玉见此，越发好奇。

        “那日邀你赏花却下了雨，你问我怎么讨女子欢心，我困顿至今。好兄弟总得给个口风，是瞧上哪家姑娘了？”

        萧景策想着陆宴舟的麻烦刚结束，又来一麻烦，淡淡道：“你想多了。”

        “你现在对我也有秘密了？”席玉不满，揣着手满屋子绕，突然话锋一转：“这是谁的寝屋，你为何与那小子在此处说话？”

        看着景策默不作声，席玉调侃道：“罢了，今儿是想去怡满楼吃那南边打上来的菌子，说是极鲜美，你去不去。”

        景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去。”

        席玉没讨到趣，挥了挥扇子走了。

        离开【临水居】时，他发现景策的贴身小厮落苏一直在门口候着。

        而那小厮一脸吃惊，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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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殊送下郡主，策马而归，入府去【临水居】复命。

        萧景策在【郎卫】府的别苑名为【临水居】，因居所临水而得名，【临水居】旁有颗参天大桃树，听府里人说水暖花开之季，桃花纷纷飘落湖面，月光倾泻其间，极美。

        魏殊看着那还不出花苞的大树，心想着届时可弄个小舟，湖心处万籁俱寂，岂不美哉。

        她进门，萧景策一袭翠竹纹朗月白轻袍，星眉轻蹙，薄唇紧抿，侧脸白皙，弧线分明，偶有三两块儿阳光斑驳在纤长手指间的卷宗上，好似那茕茕而立的文静书生。

        萧景策头也没抬，“郡主很看重你。”

        魏殊忙解释：“只是之前元宵节花灯时路见不平。”

        “听闻那天有【内宫】探子也在追那刺客，你可与他们认识？”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引起她的警觉。

        “不认识。”

        “若是不认识，你斩了刺客，【内宫】没找你麻烦？”

        魏殊哑然，知道萧景策来者不善，心里快速盘算，不紧不慢答道：“那日我救了人，恐惹麻烦，将郡主放下就走了，他们似乎没追我。”

        那日的情形大抵如此，目前只知道萧景策定是打听了当日具体情况，只能老实交待，再看他准备如何发问。

        然而萧景策头都没抬，淡淡道：“规矩可学全了？”

        魏殊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问这事儿了。

        “差不多了。”

        “明我要出府，你不必跟着。”

        他说完，挥了挥手。魏殊识趣的关上门，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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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魏殊一身常服，在【临水居】门口呆坐着。

        清风阵阵，她习了阵剑，顿觉精神抖擞。

        平常萧景策在，习武她都分外谨慎，唯恐露出些马脚。不像今日，偌大的【临水居】一人没有，她便放开手脚，一番练习后大汗淋漓却甚是舒服。

        只是这【万象】功是【内宫】人才能修习的功夫，魏殊即便再放松，也绝不会在【郎卫】修习此内功心法。

        沐浴后，闲来无事，她便去找贾大、黑二和武三叙旧，进了屋，却见三人收拾着陆宴舟的床铺行李，不由疑惑：“陆兄要出远门？”

        贾大看了眼魏殊，很是疑惑：“你不知道？陆宴舟不干了，大人也同意了，这里条件这么好不比回家种地强，咋就不干了”

        说罢，黑二补充道：“看他那么神气，家里肯定很多地，不过人家回去肯定不干苦力活儿，肯定娶个婆姨热炕头。”

        武三声音不高，补充道：“他走后门进来的，家里应该有个当官的”

        贾大豁然开朗：“武三你说的对！这小子估计谋了啥好差事享福去了。”

        三人互视后顿觉有道理，不住点头。魏殊却有些纳闷，心气这么高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他不继续找萧景策的麻烦了么？

        但她又突然想起沈砚同她说，陆宴舟怀疑她是否为女子。

        这桩桩件件，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自行离去。其中必有古怪。

        武三突然叽叽咕咕嘟囔着什么，魏殊没听清，又问了一遍，武三脸涨的通红。

        “怡满楼近日有新菜肴，不知道你要不要和我”

        “对啊，魏殊你要不要和俺们一起去吃香的喝辣的！”贾大呼一高声，直接盖住了武三细若游蚊的声音，忽而调侃道：“魏殊，怡满楼老板说你是他义兄，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给兄弟们讲讲！”

        魏殊只得谎称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后结拜的故事。

        “那妥了，今晚咱们轮休，刚好喝点儿小酒松快松快。”

        见那三人期待的眼神，魏殊最终没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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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京城夜里，花灯璀璨，闹市人潮攒动。

        位于西市最喧哗之处，莫过于包罗美味佳肴的【怡满楼】，和对面的上京第一花楼【梦春闺】。

        【怡满楼】里人声鼎沸，但绕过庭院来到后面，便安静了很多。偶有古琴琵琶之声从后院不同院落传出，贾大和黑二伸着脖子想一睹琴女姿容，却被引路的小厮打断，倒是魏殊和武三走在前面，率先进入院落。

        进了厢房，紧随其后的贾大扯着大嗓门：“魏殊，吃个饭带这么偏。你是不是和人家关系不好，给咱安排这么个没人的地儿。”

        那小厮尴尬一笑：“大人说笑了，我们怡满楼的内院厢房不是有钱想定就能定的。”

        魏殊小手一挥，打断了贾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话。

        “听说你们这个时节有极鲜美的汤，给我们上一份。”

        席间，四人喝了点小酒，品着名菜，甚是惬意。旁边的厢房偶有女子咿呀侬唱之声，伴着琴音，清丽不失韵味，听的人很是惬意。

        黑二喝的有些多，听着这歌儿声，不由好奇。

        “咱们去隔壁院儿瞅瞅，想来那唱歌儿的定是个美人。”醉眼朦胧间故意调侃贾大：“搞不好比朱红还美。”

        贾大一定，立刻拉下脸：“你拿那些个女子和朱红比！”

        黑二却不让步：“不信咱们去瞅，眼见为实，看看有没有朱红漂亮！”

        贾大也一个赌气：“绝对没朱红美！走就走！”

        魏殊也沾了点酒意，只觉得脚下软绵绵的，浑身使不出劲儿，她伸手去拉，却未拽住二人，眼看着那三人拖拖拽拽的出了屋，忙用内力逼出酒劲，这才出门。

        然而她刚到隔壁院，便听见一声极轻微的脚步，混着极磅礴内敛的内力，瞬间消失无踪。

        她心一惊，没想到上京城里竟如此卧虎藏龙！

        如此看来，贾大和黑二恐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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