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命令的总归就是爱

挽妆想明白其中关节，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跺脚捂脸道：“我这就给二爷送回去！”

        说着抱起狐裘，用锦布包好，扭身就往外走。

        剪缀急忙上前拉住她：“收都收了，你再还回去，不是打琏二爷的脸吗？”

        挽妆苦着脸道：“那怎么办？”

        紫娟刚巧走进来，看到这副情景问道：“这是怎么了，能出府见识下京都的热闹不是件好事吗？怎么一个个愁眉不展的？”

        剪缀看了默不作声的林黛玉一眼，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紫娟听完，不禁笑了起来：“也是咱们姑娘循规蹈矩，想得多了。姑娘才来府里，怕是不清楚，琏二爷向来大方，只要是出远门，必然会给姑娘们和宝玉捎带珍奇稀罕的物件，一件野狐毛的斗篷算不得什么？”

        “当真如此？”挽妆惊喜地问道。

        紫娟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锦布包，待展开一看，惊诧道：“这白野狐毛竟没有一点杂色，怪不得姑娘不敢收，即使是宫里的贵人怕也得不了一件。”

        刚走到桌前的挽妆，心像在坐着乌篷小船冲海浪，起起伏伏，身子瘫软，扶着桌边欲哭无泪：“可真要了我的命了，以后我再不敢乱收东西了。”

        “经紫娟刚才这么一提点，我倒觉得琏二哥或许是为了一次补偿完这几年的兄妹情谊。”林黛玉见吓唬得差不多了，当即把话圆了回来。

        紫娟也笑着点了点头：“正是姑娘说的这个理儿。”

        “不过这大氅也太扎眼了些，先收到箱子里好生保养着，待姐妹们都有了新衣裳，我再拿出来穿。”

        林黛玉轻声细语地交代紫娟，又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家里的事理完了？”

        紫娟忙回道：“多亏姑娘又给我添了些钱，我那老舅总算安安稳稳地走了。”

        “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便好，费些银钱倒不算什么事。”林黛玉笑道，“你忙完事，可要收心替我好好教教这两个丫头，免得她们愣头愣脑地惹出什么祸事。”

        紫娟回来得巧，不然林黛玉定要灭了挽妆那不该有的心思。

        剪缀都清清楚楚地唤“琏二爷”，她倒好亲亲热热地叫“二爷”。

        也是蠢而不自知的笨丫头，就差把心事写在脸上了。

        “我刚来伺候姑娘，也该两位姐姐提点我才是。”紫娟笑着回道。

        挽妆上前挽住紫娟的手臂：“你才是好姐姐，我们初来乍到，你可别藏着掖着，都是一个屋里的人了，你脸皮薄不愿教，以后我这蠢笨的性子惹了事，好姐姐你可别后悔！”

        剪缀也凑趣道：“她这话倒是实话，紫娟姐姐可千万要听听才是。”

        林黛玉见三人相处融洽，心里也轻松不少，不管什么时候，紫娟的品性都是极好的。

        转眼便到了打醮这日，一大清早，贾母院子里便热闹得不像话。

        “宝二爷和琏二奶奶同坐一辆吗？把备用的衣裳都拿给琏二奶奶收着。”

        “打发时间的玩意带了没，路程那么远，宝玉可耐不住性子……”

        “谁去林姑娘那边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宝玉这边收拾停当，就让几个丫头过去！”

        “莺歌，不，是紫娟姐姐早打发小丫头过来说了，林姑娘那边昨个儿都收拾好了。”

        ……

        林黛玉坐在内室，听着外头的动静，摇头失笑。

        宝玉向来是荣国府的金疙瘩，哪怕昨天什准备得妥当妥当，今日也是要忙乱一番的。

        “怎么回事，又不是十天半月不回了，宝玉一人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贾琏不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多备点总是好的，宝玉这还算少的了，上次石家去打醮，也是当天去当天回，一共也就父子两人，东西倒是拉了十大车。”

        王熙凤清脆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明显是怕贾母和王夫人听了心里不高兴。

        没再听到贾琏说话，原本乱哄哄的声音也少了。

        这时，剪缀走了进来，小声对林黛玉说道：“姑娘，琏二奶奶来请你出门了。”

        话音刚落，紫娟打帘，明艳照人的王熙凤便笑着走了进来。

        “林妹妹倒是个不紧不慢的性子，外面吵成了一锅粥，你却在这里练字躲清静。还不快换了衣裳随我出门。”

        王熙凤说罢，看向床上的两套衣服，摸了下料子：“我看这件就好，这外面看着日头高照，其实冷得很，穿得厚实点，你身子才好，省得再冻病了。”

        林黛玉笑着应道：“都听表嫂的。”

        王熙凤立刻欢喜不尽，笑着赔礼：“你看我这闲不住的性子，跑到妹妹这里指手画脚了。”

        “表嫂这是哪的话，你若不来，我和丫头们因为这衣裳也要商量个半天，不然怎么会一直扔在床上没换？”

        林黛玉任紫娟和挽妆伺候着穿好衣服，浅笑着和王熙凤说话。

        王熙凤上前替她整了整袖口、衣领，笑道：“这么说我还来对了！”

        “巴不得表嫂天天来给我选衣裳呢。”林黛玉狡黠地朝她眨了眨眼。

        王熙凤伸出食指点了下她，佯装生气道：“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想让我放着好好的二奶奶不做，来给你做使唤丫头！”

        林黛玉躲开她的笑得花枝乱枝乱摇：“怎么能怪我？这不是顺着表嫂的话说的吗？”

        笑闹了一阵，外面的轿子已经准备好了，各自上了轿出府。

        原本是王熙凤和宝玉、贾兰、贾环一辆马车，偏偏宝玉不肯，非要和黛玉一起。

        贾琏抄起混闹的宝玉放在马背上，也不管旁人劝说，直接骑马离开。

        惹得王熙凤在马车里又气又急：“若是让二太太和老祖宗知道，少不得一顿排揎。”

        林黛玉只当没瞧见，和同车的李纨、探春聊了几句闲话，便闭目养神了。

        贾宝玉在马背上，被颠得七荤八素，到玄真观前已是不知东南西北，下马便成了软脚虾。

        “你看你软绵绵的样子，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祖宗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贾琏拎着他的后领，大步往观内走去，迎面撞见准备出门迎人的观主。

        贾琏把贾宝玉放在地上，双手结了个道印，又拱手道：“观主有礼了。”

        观主惊讶地看着他，回过神匆忙回了个古礼：“善信有礼了！真君已等你多时了。”

        “真君？伯父修道有成了？”贾琏拖着贾宝玉边往观中，边问道。

        贾宝玉小声地嘟哝道：“伯父要是修道有成，我都是神仙下凡了。”

        贾琏低头看他，嘴角微扬，眼里尽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打醮的诸事都安排妥当了吗？”贾琏又问慈眉善目的观主。

        观主点头应道：“善信请安心，一切就绪，随时可以开始。”

        “二爷，二爷—”

        身后传来兴儿还有赵家兄弟的呼唤，贾琏转过身，便见三人气喘吁吁地朝他跑来。

        贾琏笑道：“你们今日倒是比爷慢了！我要和宝玉去见伯父，你们在这里等着奶奶和姑娘们！先安顿停当，再开始。”

        “是，二爷！”三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揪着朝兴儿挤眉弄眼的贾宝玉，贾琏脚底生风，转过一片竹林，就来到了贾敬单独居住的院子。

        朝守门的小道士点点头，便径直朝正堂走去。

        “是琏儿和宝玉？”瘦削的贾敬转身，锐利地眼神扫过两人。

        贾琏看了眼贾敬的面容，眼里的疑惑一闪而逝，拉着贾宝玉行礼。

        今日的贾敬和往昔见着的人不同，不知是太久没见，总之通身的威严和气势，还有那双精明世故的眼睛，都让人望而生畏。

        “如今府里究竟是个什么境况，进项越发少了，宫里的事也没个章程，扔了那么多银子有用吗？自己不往上爬，指望着女人吹枕边风，你们也就这么点出息了！”

        贾敬随意地坐下，倚在太仙椅里：“以后宫里能不送银子就别送，一个个看不清楚形势，那是送银子吗，那是往人家手里递刀子，也不想想当初都干了些什么事，怎么就敢往这上面算计？除了昏君有几个中美人计的？”

        贾琏低着头听训，心绪翻滚，贾敬果然换了芯子，他刚才观气看到的紫气不是假的。

        “琏儿，你是个有能力的人。不要天天和你珍大哥鬼混，多想想怎么保住眼前的富贵。”

        说罢，贾敬又把话头转向贾宝玉：“我还未见过宝玉出生衔着的那块玉，拿来给我瞧瞧。”

        贾宝玉连忙解开领扣，把脖子上的通灵宝玉取下来，走上前双手递到贾敬手里。

        贾敬把玩摩挲了一会儿，喃喃道：“莫失莫忘，仙寿永昌？奇怪，这玉怎么摸着像玉玺？”

        贾琏看着玉到贾敬手中，贾敬的紫气暴涨了一丈，不由皱眉，贾敬该不会要昧下贾宝玉的这块玉吧？

        正想着怎么圆场帮贾宝玉要回来，外面传来通报声。

        “真君，府上的善信们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法事。”

        贾敬这才回神，拿着那块玉迟疑了下，才恋恋不舍地还了回去。

        贾琏正想开口告退，又听贾敬说道：“听说林海的女儿也来了，等你们忙完，带到这里来，让我见见！”

        这夺舍贾敬的人绝非善类，也不知他为何点名要见林黛玉。

        贾琏压下心里的疑惑，拉着贾宝玉的手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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