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何为侠义

虽然已近冬日，行宫的绛英园仍旧花木繁茂。

进了园门，红梅掩映，曲径通幽。

崔瑜等人在梅香里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眼前景色豁然开朗。

园内正中是一座清可见底的水池，池内红鲤追逐嬉戏。

池底打入立柱，托起一方开阔的方形水榭，四围暗绣金线的帷幔随风拂动。

崔瑜随着引路的宫女，穿过池边盛开的尽态极妍的牡丹花丛，走到水榭中落座。

宫里的各位主子们都还没有到，整个水榭显得更加空阔。

姜采薇从自告奋勇要帮冯姝月询问颖昌长公主的情况，却反而被冯姝月赏了一记白眼之后，便低着头，沉默地跟在几人身边。

褚妙清等了半天，不见她像驿馆那日与自己胡搅蛮缠一般，去质问冯姝月为何不肯接受她的好意，不由冷笑了一声，“原来姜姑娘不是蠢笨，是看人下菜碟呀，你想踩着我去讨冯家的欢心？”

姜采薇没听明白她的意思，抬头看了眼褚妙清，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什么。

褚妙清话说出口已经后悔，生怕又被姜采薇缠上，连累她在皇上和太后娘娘面前失态，没想到姜采薇竟然一反常态的沉默了。

褚妙清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今天的姜氏奇怪的很，可是褚妙清清楚，自己的对手是崔氏和冯氏，至于姜氏，即便没有她以为的那样蠢笨，也并不能被她放在眼里。

褚妙清很少有闲暇工夫，自然不愿意在姜采薇身上白白浪费时间。

倒是冯姝月仍未死心，挨着崔瑜又问了一句：“崔姑娘真的不想知道颖昌长公主的情况吗？”

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又专门只问崔瑜一个人，褚妙清终于察觉出些不对。

她原本以为，冯姝月就是想在她们面前彰显自己对皇室的了解，再摆出副领头之人的模样，让她们在无意之中臣服她。

可是如今看来，倒像是挖好了什么坑，就等着崔瑜往里头跳似的。

但为什么她只针对崔瑜呢？

难道她已经认定只有崔瑜才配当她的对手，自己在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吗？

褚妙清不由想起了皇宫里的赏菊宴，她也是像个透明人似的，站在旁边，看着崔瑜跟太后娘娘谈笑风生。

还有府门里，本应是她血脉至亲的父母，也总是对她视而不见。

褚妙清沉浸在满腔的愤懑之中，烦闷道：“冯姑娘既然这样关心颖昌长公主，为何不自己亲自前去探望呢？又没有人绑着你的腿，不准你去！”

冯姝月的计划再次被她打断，登时也是一阵气闷。

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肯相让，因而忽略了崔瑜眼里一瞬的落寞。

如今，她没有能够护住呈妤的身份，若是贸然问起，只能令她更为宝庆所不喜。

所以哪怕她再担心她，也不能对她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关心。

“姜姑娘。”

崔瑜看了眼身边神情愣怔地看着冯姝月和褚妙清对峙的姜采薇，轻轻唤了一声。

姜采薇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崔姑娘唤我？”

崔瑜点点头，认真道：“方才听姜姑娘说，你要替冯姑娘向宝庆长公主询问颖昌长公主的情况。”

姜采薇不知道她为何再次提起此事，难道她心里其实也在为那位病弱的长公主担忧，只是不敢在强势的宝庆长公主面前开口？

姜采薇对崔瑜的印象稍稍好转。

那个宝庆长公主，为人是有些蛮横，崔姑娘惧怕她，也算是常理，可是姜采薇是不会因为畏惧宝庆长公主，便对颖昌长公主视而不见的。

她当即道：“自是如此。”

崔瑜诚恳道：“姜姑娘，我相信你这样做是出于好心，你担忧颖昌长公主，无非是因为冯姑娘的话，让你忧心殿下能不能得到应得的照顾，可是无论贤太妃娘娘和宝庆长公主是怎样对待颖昌长公主的，姜姑娘都没有办法改变。”

“你这是什么意思？”姜采薇没有明白。

“姜姑娘，若是贤太妃娘娘有待颖昌长公主视如己出，宝庆长公主也对这位皇妹关怀备至，那么你的担心便不需要存在；而若是娘娘或者宝庆殿下没有，姜姑娘此刻贸然问起，只会令娘娘和宝庆殿下不快。”

原来她竟然是这个意思！

在靖阳侯府，为了不得罪崔二太太，便眼看着庶出的堂姐遭受折辱；到了行宫里，又因为害怕招致贤太妃和宝庆长公主不快，便对另一位长公主不闻不问。

她不管便算了，做什么还要与自己说这些，难道连自己要去关心颖昌长公主她都要阻拦吗，莫不是怕贤娘娘和宝庆长公主的怒火会殃及她？

姜采薇顿时又急又气，亏自己刚才还对这位崔姑娘产生了些微改观，可是她根本就是与自己认为的一样，自私自利至极。

“不用崔姑娘挂心，”姜采薇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纵然招致贤娘娘和宝庆长公主不快，我也不会连累你的。”

崔瑜没有功夫跟姜采薇讨论一个在自家府邸里，都没有办法从嫡亲祖母手中护住丫环的人，如何能在天家太妃和公主的面前，做到一人做事一人当。

可是她必须要打消姜采薇的想法。

因为贤太妃和宝庆长公主一旦因此被激怒，颖昌长公主定然会受到这怒火的波及。

她看着姜采薇，定定道：“姜姑娘，以我愚见，行侠仗义，应当是为了让被帮助的人过得更好，而不是为了展现施救者的侠义之气，对吗？”

姜采薇不知道崔瑜的话题为何会转变的如此之快，愣愣地点了点头。

就听崔瑜道：“姜姑娘，有定国公府在，你可以不用在意贤太妃娘娘和宝庆长公主的怒火，可是颖昌殿下，她是要在贤太妃娘娘膝下过活的。”

“你若是执意打定主意，要冒着触怒娘娘和宝庆殿下的风险去询问颖昌殿下的情况，那便请姜姑娘提前想清楚，你要如何才能在娘娘可能会有的怒火之下，做到不牵连原本想要帮助的人。”

“总不能是要在娘娘和殿下面前，也这样拍着胸脯，说些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话吧。”

“若是姜姑娘做不到，恕我直言，你的帮助不但于颖昌长公主无益，反而会将殿下推至更为难堪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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