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古怪的庄头

腊月初三辰正时分，崔家众人齐聚松鹤斋用完早膳，便由老夫人打头，领着阖府家小登上马车，往京郊的别院而去。

大太太本想将蒋氏拽过去，问她和聿哥儿昨日从老夫人那里讨到了什么好东西，只是还不等她寻到机会单独跟蒋氏说话，便已然被宋妈妈请上了老夫人的马车，跟二太太对坐两侧。

蒋氏跟在后面，带着聿哥儿随三太太同乘，再后面是崔瑜姐妹三人的车驾，管事妈妈和大丫环们则分坐在最后面的几辆马车上，各自看管着自家主子的箱笼。

二老爷在羽林卫领的本便是闲差，告假的折子甫一递上去，不消多少功夫便得了允准，上峰还从自家私库拿了几支上好的野参给他，殷殷叮嘱，请他代为向老侯爷问好。

二老爷虽然没有收上峰所赠的人参，但显然是将上峰的好意记在了心里，从回到府里，便在老夫人身前提了几回上峰如何品性宽厚，体恤下属，还是二太太看出了老夫人的无奈，岔开话题，堵住了二老爷的嘴。

此刻，他正赏着沿路景色，跟同样骑着马，并排前行的三老爷热切地聊着天，时不时地便问起弟弟，番邦的风土人情与京师有何区别。

二公子崔昱在旁听的津津有味，三公子崔晔和四公子崔景却已然耳朵生茧，深觉那些看过千万遍的景色没什么好提，就驾马穿梭在车队之中，替女眷们传话，再送些茶点果子给她们解渴解乏。

出了城，崔珍也顾不上跟崔琬斗嘴，就将车厢侧边的帘子稍稍掀开了一条缝隙，拉着崔瑜一起看外头的景色。

河流田地连绵，映在姐妹两人眼里，都是新奇的很，连空气都格外的清新。

老夫人将二老爷传过去问了几句话，又掀帘看了眼天色，“快晌午了，前头那片也是咱们家的庄子，便在那儿停下，稍作休整吧。”

二老爷拱手称是，转身吩咐府兵和小厮们改道，又命几个公子去后面的马车传话。

等马车在庄子里停下，姑娘们已然戴好了帷帽，崔珍兴致勃勃地拉着崔瑜走下马车，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庄头满脸急色地赶出来迎接。

他抹着额头上渗出来的汗，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小的不知道老夫人、老爷太太和公子姑娘们来此，有失远迎，给主子们请罪了。”

“呦！”二太太看着她这副样子，当即挑眉笑道，“怎么就慌成了这副模样？不像是赶着来见主子，倒浑像是被恶鬼追着讨命似的，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主子们是什么样的性子，你还不清楚？谁还会因为这等事情怪罪你不成！摆出这副模样，是想往主家身上扣个苛刻的恶名？”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庄头讪笑着又拿袖子擦了把汗，悄悄使了个眼色给他婆娘。

那庄头的娘子就赶紧接过话道：“二太太误会了，他这都是看见主子们，心里头激动呢，生怕伺候主子们不周，若是让主子们在自家庄子上待的不舒坦，奴婢一家就是万死也赎不了这个罪过！”

庄头忙不迭顺着这话一叠声儿的称是，“正是怕伺候不好主子们！小的不知道主子们要来，为着节省炭火，上院今年还没生过火呢，小的斗胆，能否请主子们去寒舍暂歇？”

“老夫人、老爷太太们放心，”庄头娘子又在旁哈着腰补充，“奴婢家里地方是小了些，但一应都是干净的，奴婢那混小子，方才也已经被奴婢打发去田里干活了，万不会冲撞了姑娘们的。”

二太太和三太太心有狐疑，对视一眼，大太太却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打压二太太的机会。

她摆手便叫陈妈妈去扶庄头夫妇起来，有意和缓着声音道：“瞧二弟妹这话说的，好歹也是替府里操劳多年的人了，你这一见面，便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一顶大帽子扣给他们，他们哪里有不怕你的道理，我看是你别忒厉害，反倒叫母亲和我这个嫂子，陪着你一起落个刻薄的名声才是。”

庄头见大太太帮腔，脸上神情稍稍一松。

“多谢大太太体贴，”庄头娘子却仍然是那副恭谨小心至极的样子，“实在是奴婢们胆小，两位太太都是金贵人，可千万别为着奴婢这样的人争执。”

老夫人将他们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既然上院没通火，那便听你们的吧。”

大太太自觉争赢了二太太一回，忍不住得意地瞟了二太太一眼，伸手便要去扶着老夫人走。

老夫人却转身让她扶了个空，反而招呼崔珍和崔瑜，“到祖母这儿来。”

姐妹两个赶紧过去，一左一右地扶住了老夫人，大太太和崔琬落在后面险些咬碎了牙。

庄头的屋子不比主子们的住处宽敞，膳桌摆不开，便只能分开用膳，老夫人执意要带着几位小辈同乐，老爷太太们只好到厢房里另摆一桌。

二太太临走前俯身到老夫人身边耳语了几句，老夫人便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崔珍被圆桌上摆着的，不同于府里日常膳食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二太太便嘱咐她道：“珍姐儿不要胡闹，服侍好你们祖母。”

崔珍被她说的愣了一愣，接着便脆生生地道：“娘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祖母的！”

老夫人摆手叫二太太去用膳，又对孙子孙女们道：“咱们也吃吧。”

老夫人落筷之后，兄弟姐妹几个也纷纷拿起了筷子，只是在路上颠簸了大半日，胃口本便不佳，对这桌膳食最初的新鲜感过去之后，众人便先后停下了筷子漱口。

崔珍想在庄子里逛逛，被老夫人驳回后，稍显挫败地靠着椅背歇神。

老夫人看着身边若有所思的崔瑜，笑道：“瑜姐儿也觉出不对来了？”

“二伯母说的不错，那庄头在咱们家当了多年的差，没道理不清楚主子们的性子，”崔瑜轻轻点头道。

“况且，他平日手里好歹也是掌管着百十号人的，慌成那副模样，不像是迎接晚了，怕主子们责罚，倒像是做了亏心事，没处理干净似的，庄头娘子倒是游刃有余些，可是都说秋收冬藏，这天寒地冻的，田里哪儿还有什么活要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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