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齐家夫人

宋妈妈奉了老夫人的令，亲自领着人迎去了城外，给足了齐家的人体面。

而与齐家的人马一起来到京师的，还有几辆同样是用快马拉来京师的辎重车子，上面码放着几十口大小不一的榉木箱子。

齐家家主夫妇先是携子拜会了老夫人，齐家老爷和齐家公子，便由二老爷陪着，去前院吃茶了。

老夫人听了宋妈妈的回禀，便笑着对齐夫人道：“你也忒客气了些，本便是帮我们的忙，已经是不知道给你们添了多少的不便了，都说这次成亲，一应的花用，皆是由靖阳侯府来出的，怎么还是让你们破费了。”

“老夫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齐夫人恭恭敬敬的欠了欠身道。

“相较老侯爷和老夫人对齐家的提携，这些黄白之物又能算得了什么呢，只盼着老夫人不要嫌弃便是了。”

“这样多礼做什么？”老夫人摆了摆手，芙蕖便笑着上前，重新将齐家夫人扶回紫檀木圈椅上坐下。

松鹤斋里此时除却老夫人与齐家夫人，便仅有几个心腹在侧。

老夫人便叹了一口气道：“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要劳烦你们，搭上哥儿的亲事来帮衬着我们解决，我心里已经是很过意不去的了，若是再为着这桩所谓的亲事，收了你们的聘礼，那我成了什么样子的人了。”

“老夫人千万不要这样说，”齐夫人摇了摇头，诚恳的道。

“当年若非老侯爷护佑一方，只怕民妇的夫君，尚在襁褓之中的时候，便要被贼兵杀害了。”

“这些年，齐家也是多次仰承您和老侯爷的恩德，这才不至于被当地的豪强抢夺了家资，婆母也时常教导民妇，虽则无缘再如之前似的，世代侍奉在老夫人身侧，但是崔、沈两家的恩德，却是万万不可以忘却的。”

老夫人便又叹息了一声，道：“昔年沈家遣散的旧人，又岂止是你们一家，不过是些置宅子安家的银子罢了，也唯有你们还记到今日了。”

“至于那些征战时的旧事，那便更是咱们之间，互相帮衬着的事情了，何谈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你们今日的这份儿家业，也全是凭着自己挣来的，反倒是我，没能够教导好自家的孙女，却要携着这旧日的情义，搅了令公子的姻缘了。”

齐夫人便倾了倾身道：“老夫人千万不要这样说，民妇说句不大妥当的，我们商户人家，饶是祖坟冒了青烟，也不过是能够娶到一位举人，或是秀才家的姑娘做新妇罢了。”

“即便是府上的二姑娘犯了错，让您不得不忍痛，借着宁州的地界儿，发落了二姑娘，彻底割舍掉这份儿祖孙之情，可犬子明面上有了二姑娘这样出身金贵的发妻原配，之后到了真正说亲的时候，只怕这婚事只有讨的更好的可能呢，又哪里称得上是搅了犬子的姻缘。”

“而且，这日后民妇一家再与宁州的仕宦人家打起交道来，想是他们也会因此多卖给齐家几分薄面的。”

“民女的婆母和夫君也都说，这是老夫人您将这次尽忠的机会，赏赐给了民妇一家呢，民妇一家如今与主子异地相隔，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如今这个报效主子的机会，又怎么敢承您这样言重的话呢。”

老夫人却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什么主子不主子的？都是几辈子之前的旧事了，如今你们已然是自由身了，咱们便是经年来往着的故交了。”

“如今我们崔家有了难处，你们这作故人的肯搭把手，这便是对我们莫大的情分，再没有借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主仆身份，便将你们的帮衬，当作是理所应当之事的道理了。”

她这样说着，便示意宋妈妈将事先写好的，给百川书院的山长的荐信拿给了齐家夫人。

“先时便听说你家哥儿是个聪慧的，虽说齐家如今经商挣下的家业，已然是几辈子也吃用不愁的了，可我却总是觉得有些可惜。”

“这信你们拿着，若是哪日哥儿起了读书进学，报效朝廷的心思，便只管带着它，去寻百川书院的山长罢。”

齐家夫人来京之时，只知道是因着昔年旧主家的姑娘犯了大错，留不得了，而在京师处置，又多有不妥，这才有了这桩名义上的亲事。

而她之前对老夫人所说的话，也全然便是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却没有想到，老夫人竟然还赏了他们家哥儿这样大的一份机缘。

民间最有名望的四座书院，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士绅官宦之家，不惜奉上千百两的白银，也挤破了脑袋的想要将自家的公子送去进学。

既是为着那些书院里致仕归乡的讲学先生，也是因着每次春闱揭榜，榜上进士大多便是出自于这些书院的。

因而在那里进学，还可以提前让自家得公子，多结交些同窗，日后作为同僚，在官场之上相互帮衬。

而这百川书院，不论是讲学先生的水平，还是每届春闱考取进士的人数，又都是这四座书院里面，当之无愧的魁首。

所谓士农工商，齐家如今虽然是自由身了，日子也因着这些年的用心经营，过得像模像样的，可也到底还是最末等的商人。

齐家家主夫妇又何尝没有起过送儿子去读书的心思。

却奈何当年为了生计，不得以沾了铜臭，那些读书人，又最是清高的，哪所有名的书院，肯撇开了那些士绅大族之家的公子不要，反倒收了他们商人家的儿子去进学呢。

可若是有了靖阳侯府的这封荐信，那便又是全然不同的情况了。

“老夫人……”齐夫人眼眶微微一热，满心感慨的起身行礼道。

“您今日的大恩，民妇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了，民妇……先给您磕头了。”

“快扶起来——”老夫人道，“往之前看，咱们是经年的故交了；往后头看，即便是我们家二姑娘不在了，咱们也算是儿女亲家，不过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的事情，难道我提携提携孙女婿，还要让你三拜九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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