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机关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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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家人到达京师的第十日,正是齐家公子与崔琬大婚的吉日。
继几个月之前,崔家二公子迎娶文信侯府的大姑娘之后,靖阳侯府又迎来了新的喜事。
虽然二姑娘的夫家,只是宁州的一介商户,但是崔家却并没有因此便对这场婚仪,有丝毫的敷衍。
照旧是广邀宾客,红绸满布的。
若说唯有的奇特之处,大约便是新娘子的父亲,靖阳侯府如今的世子爷,倏然染了急症,抱恙在身,没有法子出席这场婚仪了。
正红色嫁衣加身的崔琬面色憔悴,即便施了胭脂,仍旧是瞧不出任何的喜色的。
她透过铜镜,用那死气沉沉,却偏生又带着些不甘的目光,看向身后替她挽发的丫环。
“二姑娘还是莫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还不待她开口说些什么,那丫环便一边麻利的替她挽着发,一边面无表情的道。
“那能够要了人性命的毒药都被您下在茶水里面,妄图奉给二老爷了,二老爷没有当即便处置了您,那都是给您留足了情面了。”
“您要是还妄想着二老爷当这事儿从没有发生过,仍旧和和气气的坐在上首吃您的出阁茶,再赐您几句吉祥话,那未免也忒异想天开了些。”
“刁奴!”崔琬本便苍白的面色,在听闻她这毫不留情的数落之后,不由变的更加难看了。
“别以为你是老夫人派来的人,便可以对我这个主家姑娘颐指气使了,到了宁州,少说离你的主子也有几千里远了,到时候,看还有什么人能够给你撑腰,”崔琬的手指死死的攥着锦帕,冷冷的道。
谁知道那丫环的神色却丝毫未变,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她道:“诚然如二姑娘所说,奴婢的主子是老夫人,既然老夫人她人在京师,那么,奴婢又怎么会随着您去什么宁州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崔琬面色一僵,不由转头去看那个丫环,却不防还有一缕头发握在那丫环的手里面,头皮登时便是一痛。
她也顾不上呵斥些什么,便急急的问:“你不是老夫人派来盯着我的吗?我的丫环都被你们遣离了,就连我那嫡母派来的人,那日之后,也都被召回明辉堂了,你们不与我去宁州,那谁随我去?”
那丫环仍旧素着一张脸,拿最后一支簪子,将崔琬的发髻端端正正的固定好,这才退后了一步站定。
“二姑娘说笑了——”她淡淡的道。
“那宁州齐家,虽然不是什么仕宦之族,可是,这些经营下来,也算是小有家资了,二姑娘嫁过去做的是正经的少奶奶,又何愁会没有丫环仆妇使唤呢。”
“齐家夫人也跟我们老夫人殷殷保证,定然是会照料好您这位新儿媳的,老夫人看齐家夫人说的真切,这便放心将您交给了她。”
“等到了宁州,您的婆母自然是会精心挑选出细心稳妥的丫环来伺候您的。”
这算什么?!
崔琬指尖一痛,折断的指甲处,已经有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
哪家的小姐出嫁,娘家是不出陪嫁的丫环的,可是这些人,竟然要让她自己孤零零的远嫁去宁州了。
是了,是了。
松鹤斋的那个老虔婆之前还当着那个齐家夫人的面惩治了她,又赠了齐家夫人那柄戒尺。
如此恶毒之人,又怎么会担心她这个庶出的孙女,会受到齐家人的欺负呢。
“我不嫁了,有本事,你们便当着这些宾客的面,即刻将我打死罢!”崔琬忍无可忍,一把掀翻了身旁的丫鬟们捧着的盖头,歇斯底里的道。
这些人,当真是欺人太甚了。
她只不过便是做出了些无奈之举罢了,再者说了,爹爹不是都没事了吗?
为什么这些人还是要死死的咬着她的错处不放呢。
便连她亲生的爹爹,也不肯站出来替她说句公道话了。
他肯定是忘了,当初是怎么答应姨娘的了。
“还请二姑娘慎言——”那丫环却只是冷眼看着崔琬折腾了这一场,便气定神闲的招了招手,顷刻便有人奉了碗汤药上来。
“你要做什么?!”崔琬眸光颤了一颤,想起私会卢家公子的那日,松鹤斋里的那碗毒药,便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
怎么会这样呢?
那么多的宾客守在外头,等着吃自己的这盏喜酒,那个老虔婆怎么敢在今日这样的时候,将她赐死呢?
“二姑娘别误会,”那丫环取过汤药,不由分说,便将之灌进了崔琬的嘴巴里面。
崔琬被丫环们按着,挣扎不得,又听那丫环道:“这可不是您那日预备着给二老爷喝的东西,只是老夫人惦念着您神智有些毛病,担心您会出了岔子,在宾客们面前丢了丑,这便命奴婢们准备了这药,让您安分些。”
什么叫作让她安分些?
崔琬张口便要质问,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就连四肢都变的乏弱无力了。
她急的红了眼眶,那丫环却已经捡起地上的正红盖头替她盖到了头上。
“二姑娘别担心,”那丫环缓缓的道,“药效也只有个把时辰而已,等您出了京师,自然便又是能说能笑的了。”
她这样说着,便“扶”着崔琬,走出了闺房,一路拜了天地高堂,又辞别了府里的长辈们,塞进了去往宁州的花轿。
这场婚事实在是办的盛大极了。
除却府里的喜宴,老夫人还在京师酒楼设了流水宴席,过路百姓皆可入内饮喜酒吃喜菜。
崔琬浑浑噩噩的坐在花轿里,耳畔传来的,是那些宴饮正欢的百姓不住的赞扬之声。
“崔家真不愧开国侯爵的门楣,从老侯爷到几位公子,三代都是文武兼备的有才之士不说,竟然连当年的微末之交,都仍旧是肯放在心里面的,这不,今儿便将府里的千金小姐,嫁去宁州齐家作少奶奶了。”
“可不是嘛,听说那齐家只是个商户,就是这样,靖阳侯府都没有看低了他们,要我说,今日崔家二姑娘的婚仪,较之几个月前,崔家二公子娶妻的时候,也不差些什么了。”
“可我怎么听说,崔家的这位二姑娘品行有些问题啊,去岁她不是还……”
“嘿呦,你不要命啦,这样的话也敢乱说?不过,这崔家二姑娘既然肯为了齐家的微末之恩,纡尊降贵嫁去宁州,哪里便是那等会狠心到不顾及妹妹性命的人了呢,那事儿啊,估摸着也便是崔家风头太盛,招了旁人的嫉妒,这才有了那小人编了谣言出来,企图诬赖崔家姑娘的贤名呢!”
“兄台这话说的有理啊,没准儿就连那刺杀,都是嫉妒崔家的小人炮制出来的呢。”
……
崔琬愣愣的盯着轿顶,眼眶里面已经有连串的泪珠,不可抑制的滚落了出来。
她机关算尽,到头来,竟然是替那群从不与她一条心的小人,换了一个好名声。
到底为何要这样戏弄她。
她是真的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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