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抵京

“是四老爷和三公子他们、是四老爷和三公子他们！”衣衫周正的小厮立在城郊，遥遥望着那支有素行进的队伍，“快回府禀报老夫人，几位主子回京了，平平安安的回京了。”

自西戎被灭的消息传来，靖阳侯府虽则一改连日阴云，但直到此刻，三太太还未能从病榻上起身。

报信的小厮打马向着松溪巷的侯府疾驰而去，留下一路的尘烟。

“给老夫人、老爷、太太、公子、奶奶、姑娘们报喜，几位主子现已到了京师，入宫向皇上复命、领宴了，想是宫宴之后，便可以回府了！”

老夫人连道了几声好，又命芙蕖拿了对牌，去开库房发赏银，“老四他们平安凯旋，那西戎又覆灭了，于国于家都是天大的喜事，也让府里人都跟着乐呵乐呵。”

芙蕖领命而去，老夫人便又看了眼面带病容，却仍旧撑着来此等信的三太太，对那报信的小厮道：“也给你三太太讲讲，看到三哥儿他们了没有，是不是全须全尾，安安康康的回来的。”

那小厮自然便又详详细细的将看到的场景描绘了一遍，兴高采烈的道：“自四老爷到两位公子，都是面色红润、器宇轩昂，威风极了，就是四太太和四姑娘人在马车里面，一时瞧不到。”

“不过，小的这一路上，可听着这城内的百姓们，都在夸奖四姑娘呢，小的便想，四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定然不忍让四姑娘这么好的人受苦。”

崔瑜病愈的事情，四房先前寄回的家信里面，已经说过了。

若是瑜姐儿身子不适，即便老四疼女儿，一时拗她不过，瑜姐儿她母亲也是万万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面松口的，因而老夫人知道崔瑜跟着儿子一起归京的时候，便明白孙女这是无恙了。

她只是笑着瞥向崔珍道：“好了，珍姐儿这下也可以放心了，也不用劳烦你父亲母亲，为着这推迟婚期的事情为难，发愁怎么向文信侯府的人赔不是了。”

“祖母——”崔珍捂着脸低下头，难得羞臊道，“您又取笑孙女了。”

二太太被女儿的模样逗笑，又将崔珍指着，逗趣了几句，就连大奶奶蒋氏都有些忍俊不禁。

自从崔琬闹出了丝绢的事情，二老爷已经许久不曾在崔珍的脸上，看到此等鲜活灵巧的神色了。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在与崔珍对上目光的瞬间，看到女儿神色如常的将脸转了过去。

二老爷心里面不由失落，他略显尴尬的收回了原本想说的话，竟似是有些讪讪的对崔珍道：“正巧日前为父命古琅阁打的几套头面到了，你和瑜姐儿自幼便爱穿一样的衣裳，戴一样的首饰，这次一份给你添妆，另一份给瑜姐儿，珍姐儿觉得怎么样？”

在之前的许多年，崔珍都是那个旁观着二老爷给崔琬打首饰、添衣裳的人。

仿佛因着她有母亲疼爱，便不再需要这个父亲为她做些什么了似的。

若是放在之前，崔珍此时大概会问一句，父亲命古琅阁打的这头面，是单给她和四妹妹的，还是说她们都只是搭头，实则已经嫁去宁州的崔琬，已然在她和四妹妹之前，便得到了小厮们疾驰送去宁州的这几套新头面。

可是，正如崔珍之前对崔瑜所说的那样。

她已然想明白了，世人皆有偏爱，既然她已经得到了那样多值得她珍视一辈子的偏爱，那又何须再盯着偏心于旁人的人，反倒为难自己呢。

“女儿觉得甚好，谢过父亲赏赐，也替四妹妹谢父亲疼爱，”崔珍站起身来，端端正正的向二老爷福了福身。

没有攀扯庶姐，也没有咄咄逼人。

曾经，二老爷不知道多少次期待着这个任性骄矜的女儿，能够变的懂事一些，乖巧一些。

可是，面对着真的在他面前变成了这幅模样的女儿，二老爷心里面却倏然变的空落落的，便仿佛是哪个地方缺了一块似的。

实则，崔珍在他面前的恭谨守礼，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可二老爷心里面感受到的，却不是他原本以为会有的欣慰，而是难言的酸涩无措，仿佛他正在失去这个女儿似的。

二老爷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正在想方设法的弥补着对这个女儿的亏欠吗？

古琅阁最新的头面、锦绣坊流行的衣裳，还有誉临台的美食、文贤阁的纸墨……

之前他赠给琬姐儿的时候，珍姐儿不是都闹着，缠着他，让他也给她买的吗？

虽然眼前的崔珍，也是在诚恳的道着谢的，可是二老爷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变的不一样了。

老夫人坐在上首，将屋内这些人的神色看在眼睛里面，不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这世间之事，最难的便在这情之一道，但凡牵扯上这个字，亲人之间的也好，男女之间的也罢，又岂是轻轻松松便可以解决的。

“老四他们的鹿溪苑倒也罢了，可是瑜姐儿此番刚刚病愈，身子弱些总是难免——”老夫人岔开话题，吩咐身边的丫环道。

“她那霁月居里面，冰盆留两个便是，若是再多了，反受了凉便不妙了，你们再去瞧瞧，看有多的，便暂且先撤出来，等瑜姐儿彻底养好了身子，再给她添上不迟。”

说起这个，崔珍却来了兴致，她抢先道：“祖母便放心罢，孙女方才从那边走过来，已经去四妹妹屋子里面瞧过了，已然叫丫环们撤了两个，此刻霁月居里面的冰盆，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正正巧便是祖母您方才吩咐的数量呢。”

老夫人不由点头夸赞，“珍姐儿还真是长大了，如今行事稳妥起来，嫁去文信侯府，想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世子夫人了。”

崔珍面上又是一羞，大家附和着说笑了几句，又一起用了晚膳，老夫人瞧了瞧窗外的月色，这便又吩咐宋妈妈：“再着人去瞧瞧，看老四他们走到哪里了？怎么这会子还没有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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