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寒魄玉心（七）（捉虫）

三月初三晚间，破旧木屋，浓雾渐起，圆月都被隐去，满目荒凉间，破败，颓废，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都没融进小镇的世界。

        小光来到小榄面前，七八岁的孩童跟已是骷髅的同伴道别，丝帕包裹糕点，深埋土里，一步一后退间，哭成泪人。

        奔跑间，哭着鼻子，跑到前院，扑到庭兰怀里，哥哥姐姐说，他不能待在这儿，不然小榄舍不得走，心有留念，就去不了彼岸。

        坐在石凳上的秦敛，看在眼里，心疼又无奈，“七苦八难落凡尘，仙若普渡众生无，仙未曾见，到尽是苦难，也不知那些上仙都普渡谁去了。”

        这才见几次，就这般感慨，雪名对他说道，“流传上古仙界的俗语，莫当真，小光眼里，你是他恩人，也好歹算个泥仙，小跟班，就别伤感了。”

        “泥仙，怪难听的，”秦敛轻声哼哼，“还不如，行走的游医好听。”

        两人说话间，阴时阴刻已到，地上骷髅黑雾渐起，转势扩大，与立着的镇上华表柱一般高，足有两尺，遮天蔽日间，影子浮现。

        状似犬，生四足利爪，獠牙锯齿，背脊上一根倒刺，立玉柱，上横桥，嘶声吼叫。

        带着某种呼唤的意味，踏破时空，传于小镇各处，黑夜之下，屋檐，长街，一团团黑雾出现，浊兽出现。

        其它不足为俱，高大身形，壮硕四肢，唯有战力的，是小榄幻化的这一头浊兽。

        秦敛身子微抖，继而冷言，“呵，真是没杀错。”

        那三人确是该死，这般多的浊兽全是他们种下的因，留下的果却还要他来收拾烂摊子。

        雪名：“数刚二十，怨气十九，独一惟此，你有把握？”。

        “放心，这个交给我，其余的就老大你负责了，”秦敛抽出卷轴，准备战斗。

        浊而言，灵最是美味，骨中血肉亦是渴求。

        柱上浊兽，四足跳跃，飞扑而至，秦敛眼神变幻间，孩童腐烂面容，满缸针虫，还有掉落在地的糕点，一一浮现，重叠于此的画面，最后汇于眼前的凶狠浊兽。

        还未交手，就已动摇心神，一旦有了羁绊，下手都犹豫了。

        雪名指尖微动，勾动千丝，破空而来的长箭却是快她一步，穿透浊兽，钉在地面。

        少年挽弓，搭箭，再次利落出手，破空又是一箭，本是冲着秦敛的浊兽，全冲着他而去，

        眼见着地上的人无动于衷，水珑溪一吼，“帮忙啊，你们想累死我吗。”

        “喔，好，”秦敛回过神，轻甩卷轴，浮于半空。

        世外桃源徐徐展现，青草铺地，花海摇曳，浮生树旁，飞鸟展翅，清脆鸣声，潺潺泉水，叮咚作响，绥梦山水跃于卷中。

        云雾缭绕间，吸引数头浊兽，奔涌而进，湮灭于泉，化作青烟，随风飘散。

        水珑溪只看一眼，胜负之心已浮现心底，反手从箭筒里，抽出三支乌灵箭，对准来扑来的三只浊兽。

        有两人解决，雪名忙里偷闲，千丝敷衍般穿透一两头浊兽，看着他们一个一箭，一个一吸，没到半刻，就解决完浊兽。

        水珑溪跳下屋檐，来到秦敛面前，“修为不错。”

        看着年岁不相上下的少年，他回了句，“彼此彼此。”

        开门见山的自报家门，也不藏着掖着，“渡城巡逻军，水珑溪，负责城西这块地带的安全，两位也都是修士，不知属于何门何派？”。

        “百草门，秦敛。”

        “云中谷，雪名。”

        百草门，云中谷，水珑溪讶异地说道，“你们也是去渡城参加术法大会的修士？”。

        秦敛收好卷轴，抬眼看他，“何为术法大会？”。

        水珑溪愣了愣，见他面带疑惑，这才回道，“三月三十，是各派创始掌门约定，十年一次术法大会开启的日子，权当各派弟子间相互切磋，增长见识，今年轮到榜九逍遥派举办，他们掌门就选了最近的渡城，共襄盛会。”

        这种上档次的盛会八成应该是门里大师兄，大师姐前来，跟他一竿子关系没有，秦敛礼貌笑笑，说道，“门里大师兄，大师姐应该还没出山，我只是下山来历练，各处走走，磨练磨练。”

        水珑溪恍然大悟，“喔，难怪你没穿弟子服饰，看你蒙着眼睛，以为都修行几十载，原来跟我一样，我来自金都‘太陵门’，被老爹派来渡城做事，让我增长见闻。”

        太陵门，金都贵戚创立的一派，善弓箭，精冶炼，虽是江湖一派，但更多还是护皇族安危，繁杂琐事缠身，也不参与各派争斗，除非危机皇城金都，基本不出手。

        穿着不凡，看来有钱，秦敛得出结论，这个朋友可交，“今日遇见也算有缘，师门一向广结善友，不如我们交个朋友，我虽不参加术法大会，但也将去渡城，之后若是遇见麻烦，尽可来寻我”。

        少年意气，最是投缘，水珑溪见他本事不凡，自也想要结交，一口应下，“好，那客栈我先订好，虽说盛会也不可能出岔子，但真若有事，我也方便去寻你。”

        他心里也装了心思，听说百草门丹丸多，有机会要两颗吃吃。

        这方呢，秦敛扬起的笑，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像极占便宜的狼外婆，就等这句话呢，“后日，我们去渡城，那倒时就麻烦水兄了。”

        水珑溪想了想，说道，“白日我就在渡城当值，到时找人替我半日，带你们逛逛渡城，熟悉下地方。”

        秦敛抱拳相谢，“那就多谢水兄了。”

        雪名靠着椅背，看了场戏落幕。

        水珑溪转头看她，说道，“云中谷已到渡城，不知这位姐姐，到时是去和同门汇合，还是同住客栈？”。

        雪名回道，“术法大会内谷弟子一向不参加，我自是跟小敛同住客栈，同行伙伴还有一人，就麻烦你订三间客房了。”

        水珑溪很是大气地说道，“不客气，我还要接着去巡夜，就不打扰两位了，后日渡城相见。”

        等他离去，秦敛蹲下身，触摸地上乌灵箭留下的印记，火红的枫叶。

        金都贵戚都一个样，一招一式之间都喜欢贴上标记，枫叶便是太陵门的标志。

        箭矢不仅破开浊兽，还钉入地面半尺，劲儿够大。

        雪名按下轮椅按钮，来到他跟前，问道，“小光，你打算是带着去渡城，还是留在风雨镇？”。

        秦敛仔细端详，头也不抬，“老大你做主就行，不必问我。”

        雪名歪在椅上，倚着身子，“我也不想多问，他很黏你，只追着你跑，镇上也没别的亲人，要是不打算带去渡城，就自己去跟他说。”

        秦敛双手抱头，可怜兮兮抬头看她，“别吧，老大，我看小光也很听你话，你若说句不带，他定不会闹脾气。”

        渡城人多口杂，庭兰不善哄人，小光不可能让她带，再者他们去了事情也多，一要去查洛府之事，二术法大会总会遇见同门师兄弟，带着小光不方便，三还要探听老大徒弟的消息。

        总结起来也就一句话，不适合带去渡城，但风雨镇他又没家，也不能随意就托付于镇上何人，这可如何是好。

        雪名出主意，低声说道，“要不送去百草门，他根骨上佳，说不定能成为你师弟。”

        这可使不得，秦敛疯狂拒绝，“我若是送去，这等便宜师父肯定会占，但就冲他有外债这一点，我也不能祸害人别个，要不还是送去云中谷，成为一名外谷弟子”。

        庭兰在角落偷笑，她低下头，悄悄说道，“小光，你想去百草门，还是云中谷？”。

        小光晃晃脑袋，年幼的心里也不懂这两个地方到底是哪儿，他歪歪头，“哥哥是在百草门长大的吗？”。

        庭兰抱住他小手，左右摇着，像两根飘摇的水草，“是啊，小敛是百草门弟子，但听他说，师门缺钱，我和主子待的云中谷就不缺，师兄师姐回谷时，还会带糖葫芦，泡泡风车和布娃娃，你若是去了，他们也会这般待你。”

        小光听到吃的，已经忘了想去百草门的想法，一个劲咽口水，“昨天吃得糕点，也会有吗？”。

        庭兰笑道，“当然有啦，管饱。”

        小光眼神发亮，定下主意，“那我去云中谷。”

        他的话语也传进雪名耳中，她也不为难秦敛，同他说道，“明日我留书一封，让机关鸟送去云中谷，三日后师姐们会来客栈接他。”

        秦敛刷地抬头，“老大，你知道机关鸟送次信，要多少钱吗！”。

        雪名非常淡然，“不多，二十金币。”

        秦敛：“二十金币还不多吗？这可去了洛府任务一百金币的五分之一了，这颜氏商行真是赚钱，飞个五十次，师父外债就还一半了。”

        机关鸟云中谷内很多，都是在傀儡门买的，偶尔送往谷内的信件，才是由中间商颜氏商行送往谷内。

        雪名揉揉眉心，“这么想赚钱，给你出个主意，术法大会前，去渡城西街摆摊，很多修士习于算卦，测吉，说两句他们爱听的，金币自然到手。”

        秦敛惊的下巴都快掉了，“还能这样？！”。

        雪名很熟练地说道，“仅限前七日。”

        秦敛生出狐疑，细细看她，“老大，你是不是干过这事儿呢，可十年前按理说，你也没多大吧。”

        雪名低头看他，“这么好奇我的事？”。

        一红一蓝，飘飞的丝带，像两只蝴蝶，翩然起舞。

        秦敛心一跳，偏头躲开她的目光，“小兰把你说得那么神秘，我自是好奇。”

        还不好意思了，雪名翘起嘴角，“挺惨的往事，就不必说与你知，好心提醒一下，明日你哪儿都去不了，记得让小光帮你看路。”

        秦敛心颤颤，差点忘了，还要瞎一天呢，就当…就当…呜…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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