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山

黑夜渐渐布满天空，无数星辰挣破夜幕探出来，潮气在空气中慢慢浸润，扩散出刺骨寒气。

        诺大的木桶灌满热水，浓郁的药味刺激着嗅觉，艾诗儿洒尽所有药草后甜甜道：“云霄哥哥，可以药浴了。”

        睡了一觉的古云霄旋即起身，舒展懒腰，正欲解衣，不由咳嗽两声。

        “你什么我没见过，还害羞。”水冰清虽是如此说，却还是红着脸颊转了过去。

        漫漫长夜，冷风嗖嗖，这冰天雪地的若是常人根本耐不住，于修炼者而言却形同虚设。古云霄虽不曾修行，但常年如此早已习以为常，更何况如今破开封印，天生觉醒本命星魂的他拥有神游太虚之境，就更不在话下了。

        修炼一途，先是感应漫天星辰，而这则需要强大得精神力，神识离体，遨游太虚。

        至于本命星魂乃是奇妙的融合，并非感应到合适的星辰就行，而是需要星辰认同方可。

        星辰亦有等级之分，关乎修炼者强弱，像古云霄这等自出生起便被星辰强行认主的绝无仅有，可想而知其拥有怎样的天运。

        天运不可逆，人运则无常。

        上天虽赋予强大的本命星魂，却也使古云霄倍受煎熬，因体魄孱弱承受不住这等气运，自小便要接受药浴，历经十八载。

        古天行立于茅屋之上，仰望诸天星辰，口中自语。“仅差两载便可成就无穷体，可惜呀…也许这便是定数吧。”

        “测星开星，吾乃众星魂支配者，召集所有星辰之光照耀大地，全天八十八星，开！”随着古天行施展术法，整个天空瞬间明亮起来，那一颗颗星辰骤然间璀璨无比。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海域上空，一头燃着黑色火焰的麒麟凌空飞翔，其背上躺着约莫二旬的青年，双掌撑着后脑勺，翘起二郎腿，分外怯意。

        哐当！

        中年大叔隔空弹指，一记脑门响亮无比，疼得青年呲牙咧嘴。“邋遢叔，再这样小爷跟你急了哈。”

        邋遢大叔不以为然，默默注视天际。“少主要下山了。”

        青年闻言，一改潇洒不羁的态度，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不是说还要两年光阴吗，怎会如此突然。”

        “想必是因为三笑那家伙，少主强行破开了封印。”邋遢大叔略有惆怅，望向海域尽头。“兄弟，你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情况有变，咱们改道。”

        “去哪儿？”

        “天荒！”

        古天行之术法，普天同知，天地各处皆是震撼，这可是鸿荒最强者的手段，更是时隔数十载再现，其中代表的含义有知情者，亦有揣测者。

        至于古云霄，经过破开封印最后一场药浴，可以说是脱胎换骨，无穷体虽未大成，却有小成。

        如果再忍耐两年将毫无阻力成就逆天体魄，如今提前，一切都变得未知，却不是不可能，只不过需要付出太多。

        可喜的是，古云霄此时的体魄已经超出常人，突破神游，塑造超凡，拥有神工鬼力。

        清晨第一缕阳光爬出山头，古云霄迎面深吸，心旷神怡。

        艾诗儿为其穿衣，眼角红彤彤的，应该是哭过。

        这一切自然逃不出古云霄双眼，温柔的拂去面额根根细丝。“傻丫头，哭什么。”

        古天行缓缓走出茅屋。“丫头，你也跟着去吧。”

        “可是…”

        “有你在，臭小子的安危才能让老朽放心。”

        水冰清端坐在石桌一宿，脑海中不断回忆从前，对于古云霄的隐秘竟然毫不知情，既失落又尴尬。此时闻言，不由又是惊诧，艾诗儿的精神力百年难得一见，原本天纵奇才的她却总是无法觉醒本命星魂，穷极一生只能停留在神游境，也就导致前者一直留在太古山。

        然而，此时古天行似是话里有话，令水冰清眉头深锁。她有种感觉，太古山仿佛笼罩着一层雾霾看不通透，哪怕自小生活于此的水冰清也是心生狐疑。

        古云霄拉住艾诗儿柔软玉手紧了紧，算是表态。“爷爷，孙儿走了，您自己多保重。”

        “既已做出抉择便无需彷徨，通天大道任你驰骋，太古山永远作为后盾支持，这条路并不孤单。”

        ……

        天雪飘落微风过，少年披衣无声行。

        佳人相伴似如影，自此再无玲珑心。

        纵横霸主山中坐，往事如烟一瞬间。

        老少相离话不多，只求大道光与明。

        凌天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阶梯连绵不绝，积雪上的脚印缓缓而现，少年踏步而行，两女紧随其后。

        水冰清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小古…此番下山有何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

        “去太阴宫如何，你之身份若有太阴宫扶持，可以说是如虎添翼。”太古山少主这层身份，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光芒万丈，因为其身后有着鸿荒第一强者。

        古云霄笑而不语，负手而行，左顾右盼好似游山玩水，不时传来口哨声。

        “臭小子越来越得寸进尺，几年不见居然变得这般无理，好歹我也是大姐头，老娘忍不了啦。”水冰清撸起衣袖，露出洁白无瑕的臂膀，大有动手教训之意。

        “哟呵，原形毕露了吗。”古云霄扭头回望，邪邪一笑，他长这么大，唯一被揍的始作俑者便是水冰清。

        年少初成长，懵懂阶段，古云霄曾与伙伴偷窥过同龄之中最大的水冰清，那时被发现，整整追了太古山一天一夜，搞得长辈们头疼不已。

        不为别的，只因古云霄身份特殊，长辈们疼爱有加，哪舍得动手教训，而这等恶事确实可恨，对于水冰清的疯狂也就一睁眼闭一只眼。

        “这段时间老娘受够了，来打一架吧。”

        倾国倾城的容颜，暴躁好斗的性格，这就是霸气侧漏水冰清，她压抑的太久了。

        艾诗儿连忙拉住前者衣角，若惹怒对方，保不准真会动手，之前有古天行在侧，水冰清不敢肆意妄为，如今可就不好说了。“好了啦，云霄哥哥不是针对冰清姐。”

        古云霄无奈摇头。“太阴宫让冰清姐回来请老头子出山，明面上为鸿荒格局着想，实则狐假虎威，意图倚仗太古山这层关系不断壮大。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阴宫能想到这点，其他皇朝势力会想不到吗，只不过没有冰清姐这枚好用的棋子罢了。”

        水冰清呼吸急促，胸前上下起伏，显然动了真火。她在太阴宫修行数年，宫主倾囊相授，得绝世术法，如今被古云霄诋毁，岂能不气。

        “话虽不中听，但却是事实。冰清姐想过没有，自从父亲失踪，太古山强者相继离去，老头儿可曾问世！哪怕至亲消失，太古山落寞至此都不曾出山，太阴宫宫主凭何认为鸿荒安危会惊动老头儿。冰清姐此番回山不过是一场形式，一个让天下人认为太古山默许的态度而已。”

        “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既然太古山不愿插足鸿荒之事，那么太阴宫便可光明正大代替擎天之柱屹立不倒，天下强者将自然而然向其靠拢，成为第一势力。”

        细思极恐，古云霄分析的头头是道，水冰清沉思片刻后说道：“即便如此也不失为好的结果，起码太阴宫没有独霸鸿荒的想法，为的只是天下安宁，防止其余荒域乘虚而入。”

        古云霄点头。“不得不承认，太阴宫宫主虽然心思歪了些，但出发点毋庸置疑。”

        水冰清万万没想到古云霄居然这般断言。“那为何不去太阴宫！？”

        古云霄两手一摊，耸了耸肩道：“我说过不去吗，只是现在不能去。”

        “为何？”

        “有些事妙就妙在有虚无实，倘若直接前往太阴宫，固然坐实太古山的态度，却也将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义父陨落，鸿荒再无战神守护和平，各大皇朝势力皆有独霸天下的想法，虚则令太阴宫不断壮大，实则引来群体攻之。”古云霄眉头一挑，言语中无比自信。

        “此乃老山主之意？”水冰清表情凝重，她可不信曾经的少年能有如此敏锐的头脑。

        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天下修行者只会纷纷投靠太阴宫，因为其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个擎天之柱，将来都是有功之臣，富贵不可挡。然而，若认定太古山授意，那些皇朝宗门只会联合起来，绝不会让太阴宫独大。

        虚实之间，太古山少主下山的动向将至关重要。

        “你如何想都可以。”古云霄说完望了眼凌天峰，随后转身默默下山。

        水冰清立在原地阵阵出神，少年心底终归有层隔阂，并非短时间可以消散的怨气。

        唉…

        一声叹息，道尽苦涩。

        艾诗儿上前一步与水冰清并排而立，看着古云霄的背影说道：“古爷爷虽然说有人的地方便有快乐，区区茅屋亦是家园。但云霄哥哥却时常前往凌天宫，走过每个角落怀念旧人，既伤感又失落，偶尔还会偷偷哭泣。其实，云霄哥哥没有看上去那般洒脱随性，这几年为了成就无穷体，追逐你们的修为，吃了太多太多苦。”

        水冰清闻言，内心更加自责。说到底，对方不过十八岁少年，多年前还是孩子的他承受了太多太多。“幸亏有你，小古才不至于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艾诗儿则缓缓摇头。“是古爷爷与云霄哥哥让诗儿明白家的感觉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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