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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五月,金沙步行街人来人往,做街访的小组正在积极寻觅访问对象。

        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衣少年,看起来十四五岁,几个人拿着话筒及设备追了过去。

        “那个帅弟弟你好!打扰一下,我们是街头帅哥大赏的,能采访一下你吗?”

        主持人叫月月,因为长相乖巧漂亮,一般情况下不会被人拒绝。

        刚刚没看清,走近了才看出这少年五官优越,穿了一身宽大的黑色休闲衬衫,衬得他肤色更白,头脸精致且小,像那种大姐姐会喜欢的小奶狗。

        月月也被萌得心肝颤,用恳求的目光望向他。

        龙熄是偷跑出来的,为了不被人发现连行李都没带,学了足足半个月人类社会所需常识,见到眼前人手中黑色机器,略思考了一番,说:“这个,你采访完,能在哪里看到我?”

        有戏!

        月月眼前一亮,重新介绍自己,“我是街头帅哥大赏的主持人,我们在u站啊以及五大短视频平台都有账号,你可以关注一下……”

        本来做好了解释的打算,只听对面问:“就是这个城市很多人会看到我,是吧?”

        “是,全国的人都有机会刷到你视频的……”

        “你问。”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眼中还多了一丝胜券在握。

        月月举起话筒,“你是05后吗?”

        龙熄回顾自己跟虞白上课时的情况,谨慎思考五秒钟,“……是。”

        月月没忍住笑出声:“一时之间忘了是吗?别紧张别紧张,咱们粉丝都是好人,不吃人。”

        龙熄仍旧严肃脸,拳头都握紧。

        月月:“那问一个冒昧的问题,你这么小,有对象吗?”

        这次龙熄想都没想,点点头说:“当然,我就是来找他的。”

        “她是姐姐还是你的同学?”

        “……我们小时候见过一面,当时他说长大后会嫁给我,所以我来了。”

        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的月月一时失语,龙熄抢过话筒,对着镜头郑重地说:“清清,对不起,我来得比较晚,因为一不小心睡过了头。”

        说到这,龙熄下意识地想去抓自己的龙角,可他现在是人形,也就只能抓乱头顶的头发。

        他对此感到万分懊恼,生怕因为这个自己的老婆就生气了。

        “当初说好了十八年后,我都记得。”

        “这是我那时戴的项链,一直没扔。”龙熄说着从衣领扯出一根红绳,一颗黑色的珍珠发出光泽,“如果你看到了我,不要心急,我马上就到。”

        “……”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龙熄知道老婆的地理位置,没意外情况的话,今天晚上就能重逢。

        将话筒还给主持人,他郑重道:“麻烦快点制作上传,谢谢你。”

        “好,不、不客气。”

        望着人走远,摄像才奇怪地问:“月姐,这小孩儿有点奇怪吧,他才多大?什么就十八年了?”

        “这能发吗?别发出事儿了。”

        “我觉得也是……”

        几个人七嘴八舌讨论,而月月想了想,心一横,“算了,为了流量就发一下吧,听他的,回去剪完就发,速度。”

        ……

        龙熄是头龙,算起来应该有两百来岁了,其实还是只幼崽。

        小龙崽在十八年前在海边救过一个男孩儿,说起来也不是故意救的,当时他正睡觉,一个海啸就给他拍醒了,直接打上了岸。肉眼凡胎见不到他,否则就会看到一条小白龙在空中翻滚挣扎的惨痛模样。

        龙熄虽然没有什么起床气,但看见沙滩四下逃命的人后属实是挺生气的,但他一个人的力量对抗不了海啸,就只能在海水中救人。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老婆。

        男孩儿跟龙熄的人形一边大,已经是溺水状态,龙熄把他拖回到自己的歇脚石——一座岛上。

        那个时候的龙熄刚听完舅舅讲《海的女儿》,整个龙沉浸在一种浪漫的氛围中无法自拔,所以化为人形后才唤醒男孩儿,对他说:“我救了你,十八年后你应该嫁给我报恩。”

        男孩儿脸色苍白,左眼下一颗泪痣分外明显,他哆嗦着点头,龙熄心想,看,这都感动哭了,童话故事果真没有骗龙。

        此时此刻,龙熄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回想起自己和老婆相识的画面,不禁感慨万分。

        太好了,他很快就能见到漂亮老婆。

        在婉拒了几个要加他联系方式的路人男女后,龙熄终于走出了这条步行街,继续往城市南边走去。

        没到日落时分,突然平地惊雷,霎时间乌云滚滚。

        “要下雨了——”

        “这么大雨!”

        街上的人纷纷跑起来,晴天遇暴雨,无人带伞,众人跑进道路两旁的商场中,这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

        “这天黑得跟晚上一样。”

        闪电来时恢复成白昼,过后又暗下来,雷声轰鸣,一场暴雨轰然而至,不久前还人潮涌动的繁华步行街已经空无一人。仿佛有人往下倒水一般,雨下得令人心慌,雨雾升腾。

        有人拍视频,有人打电话,也有人刷起了手机,看到一个眼熟的视频。

        是在这条步行街上的街访。

        视频中,幼态男生对着镜头,看起来有点憨但却意外认真,说的不像是假话,可他说的内容又没多少人能理解。

        评论区也是充满疑问。

        “弟弟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今年最多才十七岁吧,怎么会说十八年前的事儿?”

        “乍一看还是千里寻妻剧本!青青?还是卿卿?他要找的女生叫啥啊?”

        “但真的好可爱啊,像被人扔下的小奶狗(对不起我狠狠代了。”

        “哈哈哈哈是借着这个节目表白么?好羡慕他女朋友。”

        果真如同主持人月月所预料的那般,这期视频的数据格外好,评论也多,她看着男生诚挚的目光,也只能遥遥祝福他尽快找到要找的人。

        雷雨交加,城市中所有人都无法看到,在这样的大雨中,一个少年变成白龙摇尾升空,轻微的龙吟并不会引起明显的异常,所影响到的可能只有路上喷泉池里的鱼类,一个个僵直身体自动排成队列,等到那条龙在云间翻滚远走后,都忘了怎么游。

        龙熄愉快地奔向城市南部,终于看到了一栋白色的山间别墅。

        老婆住的房子和他颜色很配!就很喜欢。

        雷雨天比较适合他飞行,雷暴雨能为他提供电能和水,飞起来就很省力,否则早在他踏上这片土地时就该飞奔来此。

        重新化为人形的龙熄变得更小了一些,相当于人类的四岁大,因为这是他和老婆初见时的模样,他想让老婆一眼就能认出他。

        来到陆地上,龙熄是带了礼物的,但现在都放在了他另一落脚点,所以此时的他只能空着手,有点局促,担心老婆会更加生气。

        他望着面前的大铁门,找到门铃所在,伸手够了一下,没够到,踮起脚也不行,最后只能放出一点点电。

        别墅内,警报系统突然发出刺耳响声,宁家的管家叫忠叔,猛地听到声音吓得一颤,但他腿脚出奇利落,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赶到那间大少爷不让外人进的房间外面,喊道,“清清!警报响了,你还好吗?”

        很快地,房间门被拉开。

        一张清冷昳丽的脸出现在忠叔眼前,宁家两个男孩儿,大少爷宁雪繁更像夫人,眉眼间清清冷冷,远离尘世云烟。

        宁雪繁嘴唇微抿,眼神却凌厉严肃,他刚才已经一键启动了防龙系统主功能,利用超声波脉冲影响飞禽类神经系统,以达到驱除目的。之前他在各类飞禽身上做过很多次试验都成功了,也掌握了大部分数据。但他知道龙毕竟和那些飞禽不同,他手里拿着的平板屏幕上,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正蹦跳着想要按到门铃。

        忠叔也看到了屏幕,他愣了一下,“外面这么大雨,这小孩儿谁家的啊?”

        除了它,还能是谁呢?

        宁雪繁闭上眼,记忆中那张可怖的脸再次出现,如同噩梦侵扰了他近二十年。

        那是一张属于怪物的脸,它身上还有着鱼的腥气,抱着他的时候,他能感受到那如同海鲜表面的滑腻,潮湿的鱼腥味儿钻进肺里,久久缠绕。自那以后宁雪繁再也不吃海鲜,因为他觉得恶心。

        是,那条龙救了自己。

        但是它面色银青,身上被鳞片覆盖,对他说“十八年后你要嫁给我”。

        宁雪繁吓坏了,想哭又不敢,他只能浑身颤抖着点头,恳求他放自己回到陆地上。

        这里才是他的家。

        如今,那条龙还是来了,比约定迟到两年,让宁雪繁多过了两年担惊受怕的日子。

        从监控中看,他研究了那么多年的防龙系统没什么用处,也或许是因为那条龙没幻化出原形。事到临头,宁雪繁反而没那么怕了。

        他想过无数种解决办法,现在,他选择第一种。

        他终于开口,“忠叔,你把他领进来,问他是谁家的孩子,就当他是一个普通人的小孩。”

        忠叔:“?”

        他疑惑地看着屏幕,那,不然呢?

        “你认识这小孩儿?”忠叔问,“还是他父母跟宁家认识?”

        “没有,照我说的做即可,我会很快下去。”宁雪繁面无表情地道。

        大雨渐渐歇了,撑着一把黑伞的长辈出现在龙熄面前,他面容和善,直接用伞将龙熄罩住,“这孩子,冻坏了吧,快进来。”

        龙熄曾经见过岳父岳母一面,眼前的人和印象中的岳父有些差别,想来是亲属一类。于是他露出笑脸,“没关系,伯伯,我不怕冷。”

        龙崽融入人类社会第一课——社交礼仪!龙熄觉得自己掌握良好。

        小男孩儿说话脆生生的,忠叔对他好感增加,牵着他的手进了家门。

        龙熄进门后甩了甩头,甩干身上雨水,刚刚变出了原形后已经释放了大部分兽性,他黑瞳明亮环顾四周,觉得这间房子的大小很符合他的身长。

        那旋转楼梯就很不错!以后可以盘在上面。

        几秒钟之内龙熄已经挑好了以后睡觉的地方,还好他现在还不算太长,如果上了一千岁就要成巨龙,这证明他要是再腾空就要耗费更多的能量,身形太大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忠叔把干净的浴巾拿来要给他擦身体,但是家里没有童装,这让人有些束手无策。

        “湿衣服脱下来吧,省着着凉。”忠叔想了下,穿大人t恤也行,“我给我儿子买的衣服还没邮走,小朋友你等等哈,我去给你找。”

        龙熄现在穿的衣服是鳞片所化,相当于防水防油,但他也不能表露出自己和普通人的差别,于是只能点点头,一副乖巧模样。

        等人走了,龙熄左顾右盼,确认周围没人,才把衣服脱下来放到边上。龙嘛,虽然鳞片坚固,但这么长时间在山海林间磕磕碰碰也是不可避免的,掉下来的鳞片其实没太大用处,盘子大小,如果是废物利用的话能当咕卡的盘。当然,上面若有龙息附着,还是有一定的辟邪功效,只是持续时间不会太久。

        化作衣服的鳞片就是因为被他长时间带在身边所以龙息尚存,用了障眼法,凡人看他就以为他穿了衣服。

        如果有上百年的道行,那他在人家眼里就直接裸奔。

        现在他脱光了刚要裹浴巾,就听到了脚步声,激动得什么也没想,一抬头,一道颀长的身影就站在楼梯上。

        那是在龙熄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脸。

        他秀丽清冷,如一棵翠竹。

        此时此刻,龙熄心潮澎湃,胜似云间翻滚。

        但好景不长,下一秒,那人已然开口问他。

        “你是谁家的小孩儿?”

        啪地一下,龙从高空坠落,即将以脸着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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