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赴约

十月三号，我十点多就早早起来了，跟本书约好今天在成材家碰面。骑车路上，我不时摸摸口袋，担心里面的五百块钱会掉落。我有视金钱如粪土的气度，视别人的金钱。

        虽然没有去过成材家，但是很好找，恒利家北面不足五十米，横跨过“欢首公路”便是。

        到了他家，成材正在用螺丝刀“肢解”他的步步高学习机，那台我初一曾羡慕不已的能玩游戏、能看电子书的学习机。

        “咋，坏啦？”我望着一个个零件问。

        “昂，显示屏特别暗，调亮度也没用，我打开看看跟线路有关系不。”他边端详着主板的线路边说。

        “结果呢？”

        “结果——我也不知道，看上去没啥问题呀！”成材说着把电池安放上，点了下主板，电源灯就亮了，但屏幕迟迟不亮。

        “这还真是暗啊？啥都看不见。”

        “这不是暗，是黑。”成材将手头的东西一放，“行，修好啦！”

        “好啦？看不出来啊。”我自然对屏幕的状态存疑。

        成材的眉毛、眼睛、鼻子挤到一处，露出标志性的贱笑，“屏幕从暗屏被我修成了黑屏，还没好吗？”

        我一愣，旋即跟着笑：“你不该拆的，上欢口街让人家修一修就好了。”

        成材从椅子上做起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今儿起里早，有点困；早上饭也没吃，又有点饿。走！去外边看看有啥吃的？”

        外边是家门外面。门口连着欢首公路，公路东去三百米，就是大营小学，我们上了六年学的地方。有小学，还有便利的交通，在这开上一家商店，必然是有赚无赔的。所以路南有四家商店并立。

        我把钱给了成材，成材带着我去高郑家（高郑家开的商店）买了四个鸡爪、四根香肠、两瓶饮料。我一再说不饿，他只答了一句，“等饿了吃。”于是我拿着两个鸡爪、两根香肠、一瓶饮料，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还好，这时本书赶到了。

        他撂下电车，看着大快朵颐的成材，笑骂着埋怨他不买自己的那份。

        这种情形，我自然是把手里的东西让给了本书。本书是个爽快人，接过去，又分了我一半说：“吃！馋死这个狗。”

        我也爽快道：“管，馋死他！哈哈！”

        “钱呢？”成材向本书伸出手。

        “啥钱？我不知道。”本书啃了一口鸡爪说。

        成材望向我，满面得理不饶人的笑，“你看看这，吃了我的东西，还不给钱。有这样的人不？”

        本书同样耍起了无赖：“你瞎啊！这是人家刚刚给我的。不像有的人，见我来了，拼老命把最后一口吃完，也不想想，我会跟狗抢食吗？”话毕，我俩都哈哈大笑起来。

        成材丝毫不在意：“别闹啦，哥哥。就差这三百啦，急着下单来。”

        掏出钱，本书跟着问成材中午请吃什么。

        接过了钱，成材大步一迈：“跟你这吃爪不认人的人谈啥晌午饭啊！”

        回到他家，本书往床上一躺，“今天咱们干啥啊？”

        “找媳妇啊！”成材一言接上。

        “找谁的媳妇？去哪找媳妇！”本书大声呵斥。

        “去沙庄，找俺媳妇晓晓！行了吧？”成材重点强调了名字。

        本书一抬脚踹在了他大腿上：“你个不要脸的狗，成天的乱叫唤。”

        “就问你去不去？去，还是不去？”

        “当然要去啊！”我积极响应。

        “不去，不去。你能咋地？”本书熟练地触压着手机键盘编辑着文字。

        “不去正好。宇哥，走，带你去沙庄看我媳妇。”成材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就要转身出去。

        村里最多的就是三轮车，骑行的、电动的、烧油的，家家户户，起码有一款。我家没有烧油的，导致了我不会开烧油的三轮车。不会开烧油的车，以前倒没觉得有啥不一样。但坐在车厢沿看成材挂挡加速时，才发觉不一样的速度竟能带来不一样的潇洒。公路上接连不断地超着那些电动的、骑行的。独孤求四轮的速度下，一闪而过的呼啸里，我刺激得想放声高呼。乘车的人都如此澎湃，何况前面加速的人呢！我突然想开烧油的车了。

        头回去沙庄，骑了四十多分钟，累得难受；这次仅用了十几分钟，快意之间就到了。翩然跃下车的时候，我才不得不承认，“千里马”的时代，结束了。

        车并不敢靠近晓晓的家门口，本书也不敢，所以只能她出来。我们见到晓晓的时候，她还没有看到我们，绷着一张脸，寻寻觅觅地走着。等看到了，绷着的那张脸瞬间就笑成了一朵花。

        本书讷讷地走过去，面带着尴尬幸福的笑容；他们离得越来越近，暖阳照耀着他的眉角，清风拂动着她的发梢。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他抬手便可触到她的发梢，她也能触到他的眉角。但是没有抬手，甚是没有声音，只是彼此相望。

        我倚着三轮车，投去煞是羡慕的目光。

        成材坐在驾驶座上，拿着个老旧的手机，偷偷地对着本书他俩拍照。

        “你干啥呢？”我好奇地问。

        “拍照啊！”他摆弄着手机：“这手机像素实在太差了，拍得不够清楚。”

        “拍照干啥啊？”我打破砂锅问到底。

        成材收了手机：“中午饭不吃啊？”

        “这跟中午饭有啥关系？”

        “你傻啊！拍照取证懂不懂？”

        我摇摇头。

        “真实诚！待会你就知道了。”成材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成材不再做解释。这时本书二人也开始往这边走。

        晓晓初二时在八班，与我同班，如今也在八班，跟成材同班，所以我们之间一点儿都不陌生。她过来打声招呼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成材继续着口花花、贱兮兮的状态，开腔道：“本书，你跟在我媳妇屁股后面干嘛？要跟也得我跟。”

        本书“你个狗”的“狗”字还没说完，就被晓晓的尖声打断：“成材，你要再敢说一句，我就把你三轮车给砸了，你信不信？”

        “砸砸砸！砸了正好，我今儿就住俺丈母娘家啦。本书，宇哥，你俩等会跑着回去吧？”成材斜躺在驾驶座上说。

        闻言的晓晓，丝毫不怵成材的无赖，脸上的愤怒，走路的架势真的让我有点为车子担心。“行，你今天就住我家吧！”她说。

        啼笑皆非的我只能在旁边看着，一句话也插不上。

        成材立时从驾驶座跳将下来，谄笑着挡住了本书女友的去路：“姐姐，错啦！知道姐姐你的厉害啦!饶了这车一命吧，我们全家就指着它过活啦。”

        晓晓好像真的生气了，仍旧一副怒容：“嘴还敢这么贱不？”

        “不敢啦！说啥都不敢啦！姐姐大人有大量，你跟俺哥哥见一面不容易，消消气儿。”

        这时本书也走过来打圆场，总算消弭了这辆车的灾厄。但晓晓意犹未尽，而且扯上了我，说：“你能不能学学人家，老实巴交的，多好！”

        “人家”是谁？已不必解释。只是这句赞美的话语狠狠扇了我一记大嘴巴子，令我有所忿懥。夸奖现如今的我老实，简直是弃我初三努力经营维护之心血于不顾。我真的想问她一句，“我哪里老实？这明明也是一张玩世不恭的脸，跟成材比，就丑不过他而已嘛！”

        这样的话自然不能出口，但反击也是必须的，怎样才能不露痕迹地使她明白我不是个老实人呢？我望着笑容猥琐的成材·······

        “谢谢嫂子夸奖，不过我算不上是啥老实人，比不上我本书哥哥。”我笑嘻嘻地说。

        “油腔滑调！你可别学某人的调调。”晓晓板起脸，不善地瞅着成材。

        这句话听着还挺舒服，于是我决定见好撤退：“遵命，遵命！说的对，说的是！”

        她不再理我，转身拉着本书就走，拉的是手。他们居然在光天化日拉起了手！看到如此近距离的牵手，我心里波澜又起。不是大惊小怪，只是懵懂遇见了蠢动，所以不免惊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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