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近日总是阴雨连绵，天色又阴又冷。今天还在被窝里，素年就感到阵阵寒意。她下意识地往窗外瞥了一眼，发现一簇簇雪团子从天而降，棉絮一般。

        素年手脚冰凉，心中憧憬着暖气，素年默默许愿：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买一台空调。这样想着，素年心中有些焦虑，她不能再躺在床上做白日梦了，她要起床，她要努力，她要想办法挣钱！

        素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麻利地穿好衣服裤子，简单梳洗一番后，揣着桌上的玉米窝窝头出门了。

        素年走在街上有些麻木。她生活的这个小镇，并不是没有做兼职的机会，只是像她这样没毕业的学生，能做的事情，不然就是替别人看店卖卖杂货，不然就是自己去进点商品摆摊贩卖。

        素年并不是很想从事这两种工作。第一份看店的工作，她在春节前已经做过了几个礼拜。耗时间不说。而且比较琐碎，打交道的都是特别精明，还爱算计的大妈同事。

        她们虽然会表现出一副关心你的模样，可是总爱耍赖。说好的交班时间是中午12点，总是要赖个半小时。更让人反感的是，镇上圈子小，稍微打听一下，都能知道彼此的情况。她们知道素年是大学生，总喜欢含沙射影地问：“小妹，你一个大学生怎么和我们抢工作呢？”

        “这大学文凭是不是没啥用啊？”

        问完，也不听素年解释，几个年纪大的凑一块儿，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素年不喜欢这种环境。惹人生气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这种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纯粹靠卖时间、卖力气换钱。

        而去街上摆摊，需要本钱进货。素年前两天打听过了，这个时节卖烟花爆竹比较挣钱。但正规的摊贩需要有经营许可证，素年没有。

        她有些烦。

        其实，素年心里也清楚，对于目前的自己而言，最理想的工作是类似于酒店前台这类的工作。相对而言轻松一些，自己还可以偷摸着背背单词。

        毕竟这个年代的酒店事业，还不像后世那样繁荣兴盛，一个镇上只有零星的那么几家，来住店的客人也是少之又少。

        可是，这种肥缺工作，哪轮的上自己呀？早留给老板的亲戚了。

        素年在街上逛了一圈，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心灰意冷地往回走。

        不知不觉中，素年来到了林瀚家，又那么凑巧的，她正好撞见林瀚的班主任肖老师，正拉着林翰外婆颤颤巍巍的双手告状。

        “林阿婆，不是我说，你们家林瀚真的太不省心了，这都复读一年了，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个礼拜一，就开始上课了。过去整整一周，他就来了一个下午，还是答疑课。”

        林阿婆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哈？老师，你说什么？我们家小瀚每天七点半就背着书包出门了，他没去学校？”

        肖老师：“没有！这礼拜就周五下午来了。”

        林阿婆：“那他今天也没去学校？”

        素年听了，也吃了一惊，林瀚前天不是还说要开学了，那副架势挺认真的，不像是肖老师口中的模样啊。

        假如林瀚不在教室里的话，那么素年猜，他在另一个地方。

        素年来到高中的自习室，意外地发现教室里空无一人。

        然而翻开的书页、堆叠的稿纸，都在无声地宣告着曾经有人来过。

        一阵寒风吹来，是窗户没关紧。

        素年走过去，想合上窗户，意外地发现一个人影站在窗外的路灯下。

        是林瀚。

        风雪交加，人影幢幢。

        素年翻窗跳了出去，拍了拍林瀚的肩膀，蹦到了林瀚面前去。

        林瀚下意识地转头，却扑了个空，他回过身，看见一张俏丽的脸蛋，被人打扰的无名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素素素……素，你你你你？”

        素年噗嗤一笑，忍不住逗他道：“怎么还口齿起来了，见到我很激动吗？”

        林瀚：“冻冻冻……冻的。”

        素年哈哈大笑：“林瀚，你怕不是个憨憨？”

        林瀚却眼含笑意地看着素年。

        素年知道他在逗自己，问道：“外面的雪这么大。你怎么不在教室里待着？”

        林瀚轻描淡写道：“自习室太暖了，容易犯困。”

        素年：“你刚才是不是在背单词？我吵到你了嘛？”

        林瀚：“不会。”

        素年：“你干嘛不去教室里呆着？”

        林瀚没吱声。

        素年：“是不是老师讲课的进度太慢了？”

        林瀚似乎笑了一下，素年没看清，只听见他说：“有这个原因。”

        素年还想追问，林瀚却拍了拍素年的脑袋，说：“你的头发积了好多雪，快回去吧。”

        素年：“噢。”

        他们走到窗边，林瀚正要先扶素年进教室，却听见几个女孩子的声音从走廊外传来。

        “你们说，林瀚会喜欢我做的饭团嘛？”

        “娇娇，肯定啦。你的手艺超好，我是女的都为你折服了。”

        “采薇，就你话多，会说就多说几句。”

        两个女孩子嬉笑地走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林瀚迅速捞起踩在窗台上的素年，以一种拦腰抱起的方式，将素年放在了地上。

        他示意素年猫着腰，两个人排排蹲着，听林瀚自己的墙角。

        那个叫娇娇的，在自习室里找了一圈，没发现林瀚的身影，失望地放下饭团，碎碎念道：“奇怪，林瀚怎么不在这里？难道是我记错了教室？”

        那个叫采薇的说：“应该不会吧，可能他去食堂买吃的的。”

        娇娇笑了几声，说：“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贪吃呀，依我看是学累了，去操场打篮球了。”

        “哎快上课了，咱们也先回去吧。总之，林瀚不是被那个高二的蒋凤叫走就没事啦。”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那个叫采薇的女孩子，声音浑厚，极具穿透力，走出了一小段距离了，素年还是可以听见她说话的声音。

        “哎呀，娇娇你安心啦！他们高二的小屁孩还没开学，而且蒋凤要是来找过林瀚，教室里肯定一股香水味儿哈哈哈……”

        素年站起来，眼神刀子似的，狠狠剜了林瀚一眼，没好气道：“这么多女孩子堵你呢，大忙人！”

        林瀚理着寸头，脸蛋黑黝黝的，看不出什么神色。

        听了素年的话，林瀚勾唇一笑，洁白的牙齿与头顶上的皑皑白雪相映成趣。

        林瀚用略微沙哑的声线说：“我哪有空。”

        素年：“我看你闲得很，什么娇娇、采薇、蒋凤，叫不出名字的，只怕还会更多。”

        林瀚着急道：“小祖宗，我哪有！我就你一个！”

        素年翻了个白眼，认认真真地计较道：“就我一个什么！”

        林瀚试探道：“就你一个惹不起的小祖宗。”

        素年果然生气，抬手打林瀚的胳膊，仍不解气，她跺跺脚，转过身背对着林瀚。

        林瀚叹了一口气，说：“我真没搭理她们。”

        “这会儿寸时寸金，我哪有空和她们浪费时间啊。”

        素年转过身，眼睛发亮地看着林瀚，问：“真的？”

        林瀚：“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两人进了教室，素年挨着林瀚坐下。

        林瀚认真地刷着题，素年则抽出他最近的模拟考卷，细细地看着。

        林瀚的正确率挺高，发挥也挺稳定的，素年算了算他的总分，有些惊喜。这个总分，都可以报考京大了。

        素年认真地剖析林瀚的每份考卷，想帮他找出薄弱项逐一突破，去发现自己多虑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的林瀚，已经是一枚妥妥的学霸了。

        林瀚低头刷着题，素年不知干点什么，又不想浪费时间，索性抽出林瀚的英语书，复习着单词。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过了一个下午。

        傍晚六点半，天已经黑了，校园里的学生已走得七七八八。

        素年与林瀚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心情却额外宁静。

        素年问：“你有中意的学校吗？”

        林瀚：“有。”

        素年：“哪所啊？”

        林瀚：“不告诉你。”

        素年：“噢。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林瀚：“什么？”

        素年：“你外婆今晚会削你。”

        林瀚：“怎么说？”

        素年：“谁让你逃课啊。”

        林瀚：“肯定是肖老太告的状。”

        素年：“林瀚，你好坏啊，肖老师明明那么年轻。”

        林瀚：“在我心中，她们都是老太太。”

        素年：“我也是嘛？”

        林瀚：“你是个例外，不过我会像尊敬老人家一样爱戴你。”

        素年：“把‘戴’去掉。”

        林瀚：“哈？你说什么？”

        素年：“我说，你这是何苦呢？其实你的成绩蛮稳定的，不用太过紧张，上课听听老师的讲解，能开拓思路。”

        两人已经走到了街上，林瀚看着零星的昏黄路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心不在焉地说：“我每天要刷满一组套卷，确保能上京大。”

        素年一时语塞，眼睛却慢慢地红了。她偷偷吸了一口气，憋回眼泪，从口袋里拿出一双黑色的皮手套，慢慢套在林瀚的手上。

        远方的天空亮起一簇簇的烟花。

        素年轻声说：“新年快乐，林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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