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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026章急归京


魏历和耿蓝桥对视一眼,皆忍不住叹气。

        原来,青虎关守将是交州知州苏蒹的亲弟苏乾。这兄弟二人在交州境内素有恶名,哥哥懒政贪腐,弟弟不思练兵,却因与当朝太尉邹泉有亲,令众人敢怒不敢言。

        那苏蒹被云学林等人参了一本,五月回上京受审去了,苏乾便忙着四处联络朝臣上下打点,如此一来青虎关更是疏于防守。

        魏历和耿蓝桥本是坎州厢军都督杨炼麾下裨将,今年才被调来青虎关,一向被苏乾所轻。如今正值大启秋收,最是羌人容易进犯之时,耿蓝桥建议调兵加强关中防守,却被苏乾讥讽胆小怕事。

        今夜苏乾来青虎关巡守示威,恰逢羌人进犯,慌乱之中被人一箭射杀,城门守卫顿时四散奔逃,这一来,羌人骑兵势若破竹冲进了关中。

        “知道了,我会如实禀明太子。”

        宗不器说完,命受伤的巡州军留下养伤,其余人随他回固平城复命,魏历和耿蓝桥送他入关。

        三人各自骑在马上,正拱手道别,忽闻一派呼喝隆隆之声,不约而同向东望去。迎着初升的朝阳,只见马蹄裹挟着滚滚狼烟,身穿甲胄的大启兵士正迅速赶来。

        是坎州军到了。

        带队的竟然还是一位老熟人——曾经的息风堡堡主冉飞廉。

        冉飞廉见到宗不器,愣了一瞬,立刻翻身下马,哈哈大笑着向他走过来:“宗兄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

        要不是他右侧眉骨处那道疤在,宗不器差点没认出来。

        一脸大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整整齐齐盘束在头顶,宽脸庞,大眼,笑起来弯成缝,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是一个威风八面的将士模样了。

        “你怎会来此?”宗不器问。

        “哈哈想不到吧!老子如今可是杨炼将军手下一员猛将!正要随他归京述职,走到丹城时收到求援信,便立刻赶来了。”说着转头看了看魏耿二人,又扫视了一眼关内,皱眉问,“怎么?老子的大刀还没见血,仗都打完了?”

        魏历和耿蓝桥忙拱手笑道:“多谢将军赶来支援,羌人确已退走,还要多亏宗骁骑的无双智计……”

        “哈哈哈哈……我早就说你小子有两把刷子!不愧是老子看上的人!”冉飞廉一拳砸在宗不器肩头,面上满是钦佩之色,“说说,那帮孙子是怎么被你玩儿跑的?”

        宗不器瞥他一眼:“你回去吧,告辞。”

        仗打完了,云筝必定还悬着心,他急着回固平城复命,没空在这跟冉飞廉哈拉,随意拱了拱手,便打马便离开了。

        “诶——不陪老子喝一杯再走啊!”冉飞廉“啧”声不满。

        魏历和耿蓝桥见状忙说要请他喝酒,冉飞廉也毫不客气,大大咧咧随二人往关城走:“快与我说说,那小子是怎么个智计无双法儿,我好回去跟杨将军吹嘘一番……”

        另一边,奚东流率领三百巡州军疾行一个多时辰,进了固平城,一行人暂住在城门附近的四方客栈。等消息的同时,纪承嗣召来了林色郡太守和都尉,命即刻派人往青虎关去接应宗不器。

        奚东流在客房内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云筝更是隔一会儿便跑去城门看看,后来干脆站在城楼上等着了。奚东流劝不了她,只好将斗篷拿上去给她披着,站在她身旁陪着一起等。

        云筝趴在城墙边,眼巴巴往远处瞧着,满脸担忧之色。

        奚东流忍不住好奇道:“云筝,若此次是我去青虎关,你也会如此担心吗?”

        云筝看都不看她,哼声道:“自然不会!”

        “为何?!”奚东流一脸愤愤,“我们这一路也算共患难了吧,你为何不担心我?再说我和你哥哥一般大,你怎的从来不叫我哥哥?”

        云筝撇嘴:“别忘了在长秋寺初见时,你是如何对我的!”

        “你怎的如此记仇!小爷……不是,我不是跟你道过歉了吗!再说你都叫采薇姐姐了,为何不能叫我哥哥?”

        “那你都有采薇姐姐做妹妹了,为何还要我叫你哥哥!”

        奚东流瞟她一眼,英俊的脸庞微微泛着红,眼中闪过一丝羞恼:“那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云筝心不在焉地跟他斗嘴,眼睛却一刻也未离开官道。忽地双眸亮起,眉开眼笑地指着前方:“哥哥回来了!”说着提裙便往城楼下跑。

        奚东流一句“就是不一样”顿时憋回了口中,打眼看着策马驰来的宗不器,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心下暗道,小爷总有一日叫你妹妹也管我叫哥哥!

        晨起的日光将城楼前的官道照得金黄亮堂,风吹过,道旁林木上泛黄的叶子哗啦啦飞下,云筝双手提裙跑得飞快,像这风中飞舞的叶子一样快乐。

        宗不器行至近前时放慢了速度,一手提缰,由着马儿慢慢溜达,微微抿唇,扬声道:“慢些跑。”

        “哥哥——”云筝张开双臂。

        宗不器从马上俯身,一把将她捞上来,稳稳地侧坐在身前。

        云筝咯咯笑:“哥哥,你受伤了吗?”

        他摇了摇头。

        “可不准骗我!”

        宗不器捏捏她小脸,随口道:“手臂划了条小口子,不深。”

        “那我回去给你上药。”

        “好。”

        行到城楼下,宗不器将云筝从马上抱下来。

        二人正要往城内走,忽然,奚东流急匆匆走过来,面色凝重道:“我们须得尽快回京了。”

        就在刚刚,纪承嗣收到一封八百里加急信函,信中言道,陛下病重,望太子尽早回宫侍疾。纪承嗣看罢,命巡州军即刻整装,只待宗不器回来便启程回京。

        宗不器闻言加快脚步,和奚东流一起进了四方客栈,简单说了青虎关遇袭一事,纪承嗣命林色郡太守和都尉派兵往青虎关善后,交代完此事后,一行人便匆匆离开了。

        信上只说陛下病重,为何会生病?生的什么病?详情一概未提。

        既如此,情况必然十分危急。

        纪承嗣忧心如焚,命巡州军昼夜疾驰,尽管如此,到达上京城外的秋亭驿时,也已是十一月上旬了。

        天气越来越冷,夜间无法再赶路,一行人只好在秋亭驿暂歇一晚。

        疾行大半个月,连宗不器都有些疲惫了,其他人更不必提。云筝一路撑着没喊累,其实早已到达身体极限,晚间连饭都没吃,直接昏睡了过去。

        丑时,宗不器被一股怪味惊醒了。封存在记忆深处的气味太过熟悉,令他几乎瞬息之间便确定,着火了!

        翻身冲到窗边往下看,火势已在驿馆各处蔓延开来,木制建筑哔啵燃烧,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浓烟滚滚向上翻腾,透过二层的门窗缝隙钻进屋内。

        大脑几乎未作思考,宗不器迅速扯下一片衣角,用茶水打湿,然后跑回床边,将云筝连着被子一起抱起来,以湿布捂住口鼻,从二楼纵身跃下,同时大喊:“救火!”

        云筝呛咳着醒过来,懵懂不知身在何处。

        宗不器来不及多说,只将她放在远离厢房的马槽旁,快速道:“着火了,在这待着别动,别怕!”然后转身冲向火光之中。

        “哥哥——”

        驿站内的人纷纷跑出厢房,顷刻间喊叫声四起,云筝的声音被淹没了。

        奚东流也被惊醒,将纪承嗣挟着带出了厢房,和云筝安置在一处:“殿下,臣去救火!”

        纪承嗣想一起过去,却被奚东流阻止了:“殿下和云筝待在此处。”

        宗不器已命巡州军将各种盛水用具都找来,所幸这个时节水还未结冰,一桶桶水浇进火里,火势未再蔓延,一时间整个驿站忙作一团。

        “怎么会着火!”

        奚东流边将一桶水倾出,边急声问。

        宗不器转头看他一眼,余光瞥到马槽旁的云筝和纪承嗣,忽地面色凝住,迅疾抽刀,转瞬便飞奔到二人身前,举刀挡住劈向纪承嗣的锋刃,同时提气大喝:“护驾!”

        奚东流在他转身之时便发觉有异,紧跟着赶来。

        眼前刺客皆黑衣玄剑,布巾遮面,足有二三十人之多,将四人包围起来,边打边向内收紧。宗不器和奚东流背向而立,将云筝和纪承嗣护在身后。

        忽有一人提剑向纪承嗣刺过来,宗不器觑准缺口,一手挥刀挡剑,另一手抓着纪承嗣的胳膊飞了出去。

        包围顿时散开,大部分刺客朝纪承嗣杀了过来。

        奚东流突然闷哼一声,右臂挨了一剑,手中剑招却不停,和宗不器一起将刺客砍伤大半。

        救火的巡州军从惊慌中反应过来,急急赶来支援二人。刺客都是功夫好手,却敌不过巡州军人多,不消一刻钟被全部解决。

        宗不器本想留活口,无奈刺客都是死士,见无法脱身便都服毒自尽了。

        很明显,这场刺杀是冲着太子来的。

        火势渐渐控制住了,只是房屋烧毁严重,无法再住人。

        宗不器和奚东流清点人数,发现驿守和馆内戍卫已被一剑封喉,巡州军将士死伤四十多人。

        纪承嗣面色凝重,命医士留下救护伤者,余下人皆快马赶回上京。

        永康十二年十一月六日,巡州军抵达上京西面的通化门,此时距他们离京,已过去将近七个月了。

        奚望率领朝臣于通化门外迎驾,纪承嗣下马走到近前,急问:“父皇如何了?”

        “回殿下,”奚望躬身道,“陛下已经醒来,目前病情稳住了,殿下不必过分忧心。”

        “生的什么病?为何会生病?”

        奚望抬头扫了一眼,见纪承嗣风尘仆仆,奚东流胳膊上还吊着缚带,叹了口气道:“请殿下先随臣回宫,容臣路上详禀。”

        巡州军一行离京的七个月里,上京城发生了很多事。

        如今街头巷尾百姓热议的是一桩皇族秘闻:永康帝将一个女子安置在了磐螭行宫,传闻这女子还是一位有夫之妇。

        事情还要从交州知州苏蒹说起。

        五月中旬,苏蒹进京受审。因罪证确凿,皇帝也无法再袒护,命刑部将苏蒹锁拿下狱,判处流放之刑。又因苏蒹是太尉邹泉女婿,连带着邹泉也受了永康帝冷落。

        一桩大快人心之事眼看就要成了,谁知那苏蒹忽然在狱中撞了墙,还在墙上留下血书,言辞恳切陈诉冤情和对陛下的衷心,将所犯之罪一概推到了手下之人身上。

        翌日朝时,邹泉涕泪横流于廷上跪哭,陛下命人将苏蒹从狱中抬出,见其撞得头破血流,十分骇人,只剩一口气了,便命御医救治。

        谁知那苏蒹命大,两日后竟然醒转过来,再次向陛下陈冤,永康帝听信了他的辩词,加之邹太尉给在朝中四下勾连攀咬,一桩案子折腾了四个月,最终苏蒹定为御下不严、失察之罪,改判罚俸三年,仍放归交州任通判一职。

        罚俸,官降一级。如此轻飘飘的惩罚令御史台愤怒了,雪片般的奏疏很快堆满了永康帝的案头。太尉一党和以云学林奚望为首的朝臣互相攻讦,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永康帝烦不胜烦,于九月底驾幸磐螭行宫散心,却在行宫外围邂逅了一位素服女子。

        此女容颜姣好,身段风流,自称来为大启百姓祈福。永康帝与她品诗论画、相谈甚欢,饮酒宴乐之后竟幸了她,酒醒后才知此女乃苏蒹的妾室秦凤娇。

        皇帝临幸臣子内人,虽只是妾室,说出去毕竟不好听。永康帝也觉得颇有些难为情,但又实在心悦那秦凤娇,便暂且将她安置在了磐螭行宫。回宫后态度强硬地将苏蒹一案了结,命他即刻回交州赴任去了。

        御史台言官纷纷闹起了罢朝,更有年轻气盛之臣当廷指责永康帝“私德不修、赋敛民生、靡侈成风”,这一下子给皇帝气得吐了血,阖宫太医战战兢兢治了近十日,永康帝仍然昏迷未醒。

        殿中无主,人心惶惶。

        邹太尉言朝政不可废,提议由二皇子暂且代理国事,云学林和奚望等人认为于理不合,这才有了那封八百里加急的信函。

        说话间一行人已至新昌坊,云筝忽然问:“奚伯伯,怎么不见我爹爹?”

        奚望一拍额头:“禀殿下,太傅大人近日身体不适,告了假,如今正在府中休养,因此今日未来接驾。”

        “无妨。”纪承嗣摆摆手,转过身,“不器,你兄妹二人先归家,代本宫问候太傅。东流,你也回府养伤吧。”

        宗不器和奚东流拱手称是,各自打马离开。

        到得云府门前,宗不器将云筝抱下马。

        福叔带家仆在门口迎候多时了,见到二人不由喜上眉梢:“少爷、小姐,可算回来了,大人一直在等你们呢!”

        当初离开之时,未曾想会走这么久,跨过门槛的瞬间,云筝泪意上涌,和家仆简单打过招呼,提裙便往府中跑。

        “小姐,大人在书房!”福叔在后面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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