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032章意朦胧

奚东流懵了。

        眼前这孩子个头只到自己胸口，他都快十九岁的人了，欺负一个少年……这如何下得去手？

        但云筝不是无理取闹之人，难道……

        奚东流横眉怒目：“他打你了？”

        “自然不是！”云筝无语，“你别问，只管打！”

        那少年梗着脖子，眼圈渐渐红了，却仍是一脸不服气的模样。

        奚东流略不自在，挠了挠脑袋，挪到少年身前拉开架势，一拳过去，那少年倒是机灵，倏地偏头躲开了。

        奚东流来了兴致，二人你来我往地动起了拳脚。他下手有分寸，半是真打半是试炼地过了几招，约么半柱香后，瞥到云筝脸上怒气消了，一把将那少年的胳膊扳到背后，死死地压制住了。

        云筝终于笑了起来，背着手，慢慢走到少年身前，扬声道：“谢方勤，你仗着自己拳脚不错，殴打小磊，光我知道的便有两次了。以大欺小，恃强凌弱，此种行径实在叫我看不上！今日这顿揍，便是告诉你，一山更比一山高，总有人能打得过你。”绕着他转了一圈，面上凶巴巴地，“再让我知道你欺负自家人，我不会赶你出慈育院，只将你吊在树上，抽到求饶！臭小子！”

        她骂人家臭小子，其实也才比人大三岁，偏要装出一副大人模样教训人，奚东流心下好笑，却只能憋着，不住地抬头看天。

        “哼！”云筝暗暗踢了奚东流一脚，“给我继续练他！练到服气为止！”

        云筝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看两人耍拳脚，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不如哥哥打奚东流好看。

        太阳升到正南了，不知采薇那边是何状况，要不要去看看？

        正犹豫间，便见采薇进了后院。云筝猛地站起身，兴奋地盯着她。

        采薇脚步轻快地行来，眼含羞涩，轻轻点了点头。

        云筝顿时喜上眉梢，拉着采薇的手不停地晃，小声道：“采薇姐姐，我便说你可以的！”

        采薇感激地回握她，转头对奚东流道：“哥哥，太子殿下要回宫了。”

        奚东流闻言停了下来，擦着汗走到二人身旁，对云筝说：“那我先走了，回头再来帮你练这小子。”

        采薇见奚东流的眼神粘在云筝脸上，心中越发确定了一件事。

        纪承嗣和奚东流离开了，云筝忙不迭道：“快说快说，你是如何问的？”

        “没有问……”采薇双手捂着发烫的两颊，扭捏了一会儿，“是他先说的……”

        云筝拉着奚东流离开之后，采薇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纪承嗣便让她领自己转转。采薇引他走到一处凉亭中坐下，边斟茶，边想着该如何开口，正在这时，听纪承嗣轻唤一声：“采薇。”惊得她差点把茶杯都摔了。

        纪承嗣唇角含笑，定定地看着她道：“日后见了我，可以不要这般紧张吗？”

        采薇霎时脸红了个透，又是激动又是羞涩。

        他不自称本宫，也不叫自己奚姑娘，这代表何意？正无措间，又听他说：“上京东郊有暗香湖，夏季莲荷覆满湖面，景致很好。待我下次出宫想去看看，你……要一起吗？”

        采薇拼命压抑内心的激动，却不知面上神色早已出卖了她。片刻后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柔声道：“想……小女想和殿下一起看。”

        回程的马车上，云筝坐在采薇对面，笑盈盈地盯着她看了一路。

        采薇羞恼道：“不准瞧了！”

        云筝嘻嘻一笑，问：“采薇姐姐，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采薇愣了一下，面上若有所思：“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想日日看见他，若看不见，便时时想着他，觉得他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忍不住想了解他更多，还想一直陪着他……”许是察觉自己说得太露骨，采薇有些不好意思，揉着手中的锦帕，打住了话头，“等你心中有了这样一个人，自然会懂的。”

        “那不就是我哥哥吗？”云筝蹙眉道。

        采薇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云筝，见她眼神懵懂困惑，分明是情窦未开的模样，忍不住捂嘴笑：“那是兄妹之情，不是男女之情呀！”

        云筝听见这话，眉心蹙得更紧了。

        采薇心思一转，忽然道：“云筝，你觉得……我哥哥如何？”

        “嗯？”云筝还在混沌中纠缠，听此一问，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如何？”

        采薇打量着她的神色，试探道：“我哥哥似乎有一个喜欢的人。”

        “什么？！”云筝顿时震惊了，一双杏眼睁得溜圆，“奚东流也有？！”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几分。

        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

        为何人人心中都有一个喜欢的人？

        云筝感觉自己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心下暗暗不爽，一脸怨念地嘟着嘴问：“是谁啊？”

        采薇抿唇笑：“你日后便知道了。”

        二人在食肆里吃过饭，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回到府中时太阳快要落山了。

        云筝径直推开书房的门，唤道：“爹爹！”

        云学林正坐在书案后写东西，见她进来，笑了笑，手下动作没停：“回来了？今日去哪里逛了？”

        “我和采薇姐姐去慈育院了。”云筝走到他身侧，晃了晃他手臂，“爹爹，哥哥的信为何还没到？已经晚了十日了。”

        云学林停笔，沉吟道：“你哥哥无论找谁带信，都要经过交州。那一带如今正在平乱，恐怕要耽搁些时日，你且耐心等等。”

        云筝不满：“那要等多久？这义军何时能压下去呀？”

        云学林放下笔，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如今战事焦灼，连坎州厢军都被派去镇压了……”

        云筝一听这话便急了，坎州不就是哥哥戍边的地方吗？

        “那哥哥会去打仗吗？会受伤吗？”

        云学林见她一脸担忧，也暗悔自己说多了，忙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坎州厢军五万人，不一定轮到你哥哥去交州，你若实在担心，不若先去给他写封信，爹爹找人给你递到坎州。”

        云筝愣愣点头，拔腿就往外跑：“我这就去写！”

        然而，又过了两个多月，夏季过完，秋风都起了，云筝仍然没等到宗不器的信，却等来了一个坏消息。

        羌国趁大启内乱之时发动了突袭，以骑兵八万、步兵两万进攻坎州，旬月之内攻破坎州边塞重镇台城，在最北边的望郡烧杀抢掠，如今已经兵抵林郡镇北城了。

        永康帝闻报惊怒，命邹太尉速调禁军北上支援。

        兵祸连连，朝中忙作一团，云学林已连续几日住在政事堂了。

        云筝见不到他人，便听不到坎州的消息，实在是心焦不已。

        翠黛提醒道：“小姐，你何不去奚府打听一下试试，奚少爷在宫中行走，免不了和奚姑娘说点消息。”

        “对呀！”云筝双眸亮起，提裙便往外跑，“不用跟着了，我去去便回！”

        她只顾闷头往前跑，不防在垂花门处和一人撞上，踉跄后退两步，眼看要摔倒，来人猛地一把圈住了她，云筝揉着额头站稳身形，抬眼一看，竟是奚东流！

        “你怎么来了？！”

        正要去找他，他便来了，实在让人惊喜。

        奚东流不着痕迹地放开手，面色略有些不自在，清了一下嗓子道：“我知道你此刻定在担心你哥哥，正好，太子请命要押送粮草去坎州了，我也会跟着去，你若有什么要捎带的，只管交给我。”

        “真的吗？”云筝喜得一把抓住他手臂，“你会见到哥哥吗？”

        她脸上的笑意蔓延至眼底，乌溜溜的眼瞳如夏日晨起的露珠般清澈，令奚东流有一瞬恍神，僵着一条胳膊，呆看着她，无意识地喃喃：“会……”

        “我现在就去收拾！”

        云筝松开奚东流，转身往后院跑去。

        永康十五年七月下旬，纪承嗣和奚东流率兵押运粮草往坎州去了。

        云筝和采薇自他们走后魂不守舍了几日，很快便顾不上忧心各自的哥哥了。

        这些日子，越来越多难民涌入了上京，慈育院因距离城门很近，难民们不知从何处听说了这里，纷纷登门以求庇护，如今院里要养活的人数从三十增加到了一百二十人。

        人一多，云筝写话本挣的那点银子便不够瞧了。

        她和采薇将各自的私房钱拿出来，又变卖了一些首饰，得了八十两银，却也只够慈育院中的老弱幼童支撑十日。

        这辈子从没为银子发过愁的两人，真真体验了一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愁得云筝都想拎一把砍刀，往路口一戳，大喝一声“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了，就如她在书中写的那般，劫富济贫。

        劫富济贫？

        这个词从脑中跳出来的瞬间，云筝的眼睛亮了起来！

        五日之后，上京的高门贵女私下收到了一条消息：写《云中儿女录》的神秘公子云梦泽，要在雅正书坊举办第二册“花押预售”了。凡购买过第一册的顾客，携书前来，可索要云梦泽的签名，凭此签名，在第二册上市之时，享受削价优先购买之权。

        对于在花团锦簇中长大的上京贵女们来说，削价自然是好，却不是她们最关心的。最令她们心动的，是有机会一睹云梦泽“公子”的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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