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星际检察官

苏魄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季谨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拍，他现在不仅头皮发麻，他整个后背都麻了。

        “干……干什么啊。”季谨没有回头，只结结巴巴地问，“挺晚了，睡，不睡觉吗。”

        “你刚才在发呆。”苏魄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凉如无波古井，“你在想什么？”

        季谨喘匀了气，淡定下来，摆出一副悠闲的架势转回身，盯着苏魄暗沉的眼眸，一字一句道：“你很在乎我想什么？”

        苏魄被他这问题问得愣了一下，顿了片刻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于是季谨问：“为什么？”

        苏魄微微皱眉，眼中有些认真思索的神色，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好似是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见他想不出答案，季谨继续补充自己的问题：“你不觉得你对我，与众不同？”

        “是。”苏魄大方承认，转而反问回去：“不好吗？你不喜欢？”

        季谨：这你让我怎么说……

        两人心底都抱着许多的不确定，尤其季谨从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总是先试探着与人相处，苏魄更是一个完全不知道感情为何物的人，于是今天的谈话到此无疾而终。

        季谨率先回了屋，砰一声关上房门，自顾自开始了为期一天的休假。住在隔壁的千机被关门声吓了一跳，季谨这门一摔，苏主任的脸恐怕又能拉个一尺三寸长，他暗自决定明天出门的时候一定要避开苏大瘟神。

        第二天，季谨被电子表的震动声吵醒，他睡眼朦胧地点了一下接听，不经意瞥见左腕上出现的温婉美女时，瞬间清醒。

        “阿炎。”女人温柔的声音在季谨房中回响。阿炎是季谨的乳名，或者说，是原名。季谨原来不叫季谨，叫季炎熠。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季谨嫌这名字过于张扬，自己给自己改了。改成了谨言慎行的谨。

        季谨嗫喏着：“妈……”

        “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历舒扬关切地看着儿子，从头到脚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我挺好的。”最初的惊讶之后，季谨恢复了冷静，简要地答道，“你们呢。”其实历舒扬联系他就说明周围安全，季谨是不能主动联系他们的，有时候联系不上，有时候怕他们身处险境无暇顾及。

        “我们离开了49号虫洞口，正在找寻下一处合适的位置。”历舒扬声音变得低低的，似乎一谈起这个话题就满是疲惫。

        季谨深吸一口气，担忧道：“又有人找上门了？我早就说过，你们放弃吧，回蓝星，我可以养你们。”

        “阿炎，你也知道。你爸他……”历舒扬的声音忽然被一个沙哑的男低音打断。

        “阿炎！”一个高大的人影挤了过来，历舒扬侧身给他让了个位置。季九城讨好地对历舒扬笑了笑，然后又带着讨好的笑容转过头来看着季谨说道：“老爸想死你了，我给你买了一套龙皮沙发，你收到了没有呀？”季九城在星际联盟的各种故事里，一向来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黑老大一般的存在，可是老婆孩子总是不给他面子，他的家庭地位是最低的那个。

        “龙皮？”季谨都忘了他的日常是给老季脸色看，只是一味地皱眉疑惑，“哪儿来的龙皮？”

        季九城一看季谨没有给自己吃白眼，非常高兴地和盘托出：“嗨，你还不知道呢吧，听说新发现了一个云带星系，那里有个312号星球，那星球上居然有一批有智慧的小恐龙。联盟已经派了专员开始文明收编。”

        季九城自觉了解很多小秘密一般，神秘兮兮地道：“但是啊，关于312号星球物种的法规都还没有修订，现在很多人都在买卖小恐龙，以后一旦明令禁止，这些可都成了有价无市的绝品啊！”

        “我不要！”季谨当即对着季九城大吼，“你给我哪儿来的弄回哪儿去！我特么就是那个联盟专员！你要搞死我吗季九城！”他家要是多出一套恐龙皮沙发来，还哪里解释得清楚，更何况小龙人那么可爱，怎么可以买卖小龙人！

        季九城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季谨一顿劈头盖脸的批判就接着落下：“你真行，哈，还绝品，钻钱眼里还没钻够吗，你为了钱，你带着老婆满星际流浪，把未成年儿子一个人留在蓝星。”

        “你一天天不干正经事儿，还觉得自己挺牛逼呗？多少年了咱俩面都没见过，没有你我活得可好了！一旦挨上你就没好事，我都没坑过爹，你特么坑儿子有这么坑的吗？”季谨将自己的起床气并着对季九城的不满一口气说出，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地没什么逻辑，但总归是把他满肚子的牢骚和委屈发泄了出来。

        “不是，这怎么还翻旧账呢。”季九城摸摸鼻子，求助地看向历舒扬。历舒扬叹了口气，开口劝道：“阿炎，别和你爸计较了，他早就知道错了，再说你爸也不知道在312做教化任务的是你啊，你任务顺利吗？”历舒扬原本是个前途光明的检察官，对联盟内的大小事了如指掌，一听说312号要文明收编，她就知道是教化任务。

        季谨缓了口气，同历舒扬好声好气地道：“我挺好的，用不着担心我。”但他并没有被历舒扬转移话题，而是拎起他所认为的重点，继续针对季九城：“他知道错了为什么不回来。”

        “诶对了。”季九城试图自己挽回岌岌可危的父子关系，“你在312？我们就在云带星系附近呐，312附近人少安全，我们去看看你？”

        “安全个屁啊！”季谨骂道，“你都说了有人在买卖小恐龙，在我眼皮子底下藏得死死的，你觉得安全？你有没有脑子啊。”

        季九城不说话了，历舒扬叹了口气，“别生气了阿炎，我们不去就是了。你爸这不也是想着这是个机会嘛，错过这次也不知……”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但是历舒扬没有说完这句话，她跟着季九城做太空移民多年，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季九城那惹眼的财富不知被多少势力觊觎着，他们从不敢在任何有联盟护卫队的地方停留。

        太空移民不属于任何星球组织，他们自成一派，可以有自己的佣兵有自己的土地。但那光鲜的外表下是每日每夜的胆战心惊，不受约束的同时也不被任何势力保护，除了东躲西藏，别无他法。说好听点，季九城是征服星辰大海的男人，说难听点，和旧世纪的海盗有什么区别。

        也不怪季谨生气，如果季九城当年放弃了财富，他们一家人可以是普普通通的三口之家，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可是季九城别的本事没有，只会敛财……有钱他才可以给季谨更好的生活和更长久的寿命啊。

        这是一个死循环。季谨不愿再想，但他同季九城一样，知道这是一个见面的机会，说不好可能是此生唯一一个机会。想到这儿，季谨有些哽咽，三人同时对着手腕沉默着。

        “三天以后，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联系我。”季谨仿佛下了个决心，对着手腕上挤在一起的两个人道：“给我三天时间，我把那些藏在暗处的贩子清理了，替你们在这附近找个暂时能久住的位置。”

        “好好！”季九城立刻拍马屁道：“我儿子真厉害！儿子我看你好像瘦了很多啊。回头让你妈给你做顿大餐！”

        季谨翻了个白眼，上次通话是好几个月以前了，那个时候他还在蓝星吃香喝辣，现在在312体验生活，能不瘦嘛，他看着季九城道：“你也多补补，你比上次多了十四根白头发。”

        “怎么可能！”季九城一边说一边照了照旁边的显示屏，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住了。他转而打了个哈欠，揉揉湿润的眼角说道，“臭小子就会诓你爹。不说了不说了，三天以后再联系你，你自己注意安全。”说罢，他退出了投影范围，站在历舒扬身边呆呆看着她手腕上半躺着的季谨。

        “嗯……挂吧。”季谨也打了个哈欠道，“昨天睡得晚，我继续补觉。”

        挂了全息通话，季谨是再也睡不着了，他穿衣起身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大厅里，只有苏魄一人正坐在中控台看着手里的平板，平板上是滚动着的联盟各地新闻，播放速度极快。

        季谨惊讶地看了眼那密密麻麻遍布各种文字的平板，感慨道：“苏主管厉害啊。”

        苏魄眼皮都没抬，却抽空给了回应，“怎么不多睡会儿。”

        季谨在他身边坐下，努力忘记昨天留下的心里阴影，套近乎道，“早饭吃了没？”

        “嗯。”苏魄微点头，将手里的平板放下，抬眼问季谨，“喝咖啡吗？”

        “好啊。”季谨刚说完，就看见苏魄起身走向了餐厅，他哪敢劳动苏大佬，连忙起身追过去，“叫机器人冲一个就好了。”

        苏魄却没停步，他一直走到咖啡机边上，磨豆开水打奶泡一气呵成。最后，一杯拉花拿铁递到了季谨手里。

        季谨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杯香浓诱人的拿铁不知该说什么，那上面的拉花还是个爱心的形状……季谨连忙拿勺子把爱心打散，才端起喝了一口。

        “可以啊。”季谨由衷地赞道，“比机器人冲的好。”

        可是，“等一下。”季谨太了解苏魄了，他狐疑地看向苏魄，“你为什么要给我冲咖啡？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苏魄难得脸红了一下，他坐回中控台，试图拿起平板继续看新闻，季谨端着咖啡脚步飞快，他冲过来按住平板，严肃地看着苏魄问：“你知道吗，你很奇怪。”

        苏魄轻咳了一声，语气里神奇地带着些许不好意思，“我早上不小心听见了你和你爸妈打电话……”

        季谨：……

        “这房门不隔音。”苏魄解释，安抚处于爆发边缘的季谨道，“不过你放心，当时飞船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苏魄继续补充发言：“我嘴巴很严的。”

        季谨：……“那龙皮沙发的事情……”

        “我不会追究的。”苏魄放下平板，双手放回座椅两边扶手，抬头看着季谨认真地道：“小龙人贩子和你父母的事情，我可以帮忙。”

        “条件。”季谨站直身体，垂眸看着苏魄，回以同样认真的眼神。他相信苏魄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出于足够的理由，不可能大发善心，据他了解，苏魄不存在善心这种东西。

        “我要你。”苏魄答道，在季谨瞪圆眼睛理解出现偏差之前，立马做出说明，“我要你从此以后替我做事。”

        “当然，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应该是平等的。作为回报，我也可以替你做事。”

        季谨听了，不太明白地问道：“就这？”

        苏魄垂下头，银色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双眼，没什么情绪地道：“但还是有点区别的，我们的合作必须以我的利益为主。我是甲方。”

        季谨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意见地哦了一下。你强你有理，理解。

        “我需要你做的第一件事。”苏魄抬头看着季谨，“进入星际联盟总检察署，成为星际检察官。”

        季谨皱了皱眉，虽然这与他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生理想不同，但是成为星际检察官好像也不差，至少他足够保护季九城和历舒扬。同样，季谨完全没什么意见，马上就应下了。

        “最快的方法。”苏魄说道：“杀了所有排在你前面的人。否则你论资排辈少说也要十年。”

        季谨终于瞪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苏魄，见他神情认真严肃一点都不像开玩笑。他不自觉道：“你有病？那你选我干什么？你选商友容不是可以更快，还能少杀几个人。”

        “我像是在乎这些的人吗？”苏魄反问。

        季谨：行，你牛逼。“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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