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五(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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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林惜南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强行以一颗糖成为了债主,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离开了办公室,顺便借着门的掩护拽住江洇的衣服下摆,把人拉的不得不弯腰凑近了听她说句话。
她站在门框外,江洇站在门里,王粤汀背对着他们低头玩手机,似乎看不见门口翻滚汹涌的暧昧浪潮,林惜南迎着温暖的空气,背对着寒凉的冬风,侧过头在江洇耳边勾着尾音说:“江老师,新年快乐。”
几分钟前还比较明亮的天空已经迅速暗沉下来,办公室的灯没有开,要暗不暗的昏暗光线里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江洇身上的香味在周身散开,他抬手拍了拍林惜南的头顶,声音里没有一丝恼怒,柔和道:“新年快乐,回家注意安全。”
林惜南松开他的衣角,借着夜色抬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垂下的眼眸里写满的情愫被一贯的无法无天代替,像是不曾存在过的错觉。
如果她说“老师再见”的嗓音没有那么轻柔的话。
江洇无奈地直起身,低头看了看被揉出褶皱的衣角,没有抚平它。
教师还得多上一天班,教研组开完会做完总结才算真的放假,他给常用的东西收拾好,拿上车钥匙走了。
火锅店,张然拿着菜单点满了肉,头也不抬:“你俩一会儿点几个素的就行了。”
林惜南心不在焉地戳手机:“让我同桌点吧,我无所谓……对了,要个漏勺,番茄汤底的番茄我不爱吃。”
她正在问“金主爸爸”打算什么时候回长南,而手机不离身的金主爸爸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回消息,她只能跑去给林总夫人发微信。
“……”张然的手顿了一下:“那你要什么番茄汤底?”
“好吃。”
手机没有动静,林总夫人也一时半会儿没有回消息。
她叹了口气,拿过菜单:“我来点。”
王粤汀说:“帮我点个……”
“知道,金针菇和鱼豆腐。”
陈铭十分合时宜地接了一句:“seeyoutomorrow。”
林惜南在菜单上勾勾画画,闻言在桌子底下一脚踹过去:“滚,吃饭呢。”
陈铭胳膊搭在张然身后的椅背上,侧身躲过了这一脚。
“所以休息几天?今年去哪写寒假作业?”王粤汀问。
林惜南正拿着王粤汀的碗盛番茄汤,笑道:“你还写啊?徐时根本不收,你不如留着卖钱。”
“收了没写怎么办,七班一直收呢。”
“没事,收了他也不看,还不如写卷子。”
陈铭点头:“他收了也是在那堆着,还是去一月三十吧,我呆一个星期就要走了。”
张然问:“今年走这么早?”
陈铭瞟着他:“舍不得我?”
张然顿了一下,林·操碎了心·南看见他脸上有一秒的僵硬,很快又恢复了:“滚吧,巴不得你走,每年就这两天清净点。”
林惜南安安静静喝了口汤,问:“那我生日一起吃饭吗?”
陈铭说:“吃,我爸妈就等着我跟你们吃完饭再走。”
林惜南满意地点点头:“可以,好姐妹。”
-
冬天的太阳温暖的有些灼热,四个人坐在卡座里拿了部手机做倒计时,陈铭和林惜南已经率先解决了数学卷子,林惜南把卷子推到陈铭面前示意他帮忙对下答案,自己又去要了四杯饮料。
夏清穿了一条看起来就很衬她温柔气质的长裙,低头把芒果丁铺在椰奶上,林惜南趴在吧台盯着她手上的动作,赏心悦目。
没有人不爱美女,林惜南尤其爱美女。
风铃声响起,林惜南听见进来的人问:“都喝什么?”
一个女生说了句:“就按以前的来吧。”
另一个人往吧台这边走,站在她旁边说:“清清,要不要帮你?”
夏清给最后一杯奶茶放进托盘里,伸手把脸侧的长发勾到耳后:“好,冰箱里的红茶拿出来煮一下吧。南南等下,这个给你们拿去一起吃。”
林惜南正准备端着托盘离开,闻言停下了脚步,夏清从玻璃柜里取出一个小蛋糕:“栗子蛋糕,专门给你们留了一个。”
林惜南甜甜地笑:“谢谢清清姐姐,每次送的都是我喜欢的。”
夏清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谁让你这么招人喜欢。”
林惜南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那是因为我喜欢清清姐姐。”
夏清笑了:“嘴真甜,快去学习吧,我先忙了。”
林惜南丢过去一个飞吻,轻飘飘地离开了。
没有人不爱漂亮姐姐送的蛋糕。
卡座靠里,她经过了那一群已经坐下来小声说笑的年轻男女,看见只剩三个人的卡座里坐上了第四个人,正在和陈铭说着话。
也许是注意到林惜南的脚步慢了下来,男人偏头看过来。
本应大半个月见不到的人此刻意料之外地出现在她面前,高涨的情绪立刻席卷了全身,以至于她有点不知所措。
林惜南也是才意识到,她其实有点想江洇。
江洇笔直的腿懒散地往前伸长,见她不动,问道:“怎么不过来?”
林惜南反应过来,慢吞吞走过去:“确认一下没走错桌子。”
江洇打算站起身把位置让给她,被她一爪子按下,又从旁边捞了一把椅子,反坐在江洇面前:“江老师怎么在这?”
江洇朝前面那一桌人抬了抬下巴:“来这坐坐,晚上有聚会。”
但林惜南没有回头,她趴在椅背上,近乎贪婪地用眼神描绘着江洇的眉眼。
她总觉得,如果给一个即将见面的日期,在这个日期到来之前,她都不会太想念这个人。
由于见面而翻涌上来的思念几乎快要燃烧起来,林惜南有些艰难地挪开了视线,生硬地问:“江老师在长南过年吗?”
张然在一边不合时宜地笑起来:“你怎么又问一遍。”
林惜南:“?”
张然:“刚江老师来的时候陈铭就问了一遍,你又问一遍。”
江洇笑着说:“过年前不都问这些么,你呢?”
林惜南戳开杨枝甘露:“确实…我就在长南,过两天我爸妈就回来了。”
陈铭问:“你现在还住学校对面?”
“嗯,等他们回来了我再回去住。”
江洇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说话,从过年聊到开学,从作业聊到游戏,从同学之间的八卦聊到好玩的老师,偶尔他插上几句有趣的传闻,林惜南就坐在旁边,咬着吸管。
见到心上人明明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她却被汹涌的爱意冲的浮浮沉沉,甚至在沉沉的想念里抽离出一点委屈。
身后的人来喊江洇时,他正好说到了钱主任去年在打牌的时候输给五班班主任两百块钱还赖账,气的五班班主任连着一个星期看到钱主任从教室外经过就拿他举例子。
江洇略带抱歉地起身:“你们好好玩,假期快乐。”
林惜南把脑袋枕在胳膊上,侧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随后她扬起一个不那么开心的笑:“假期快乐。”
她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难过由何而来。
来自看不见碰不着的暧昧,来自看得见却不敢触碰的疏离,来自她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来自她被伦理道德禁锢住的感情。
她不喜欢做情绪的奴隶,可十几岁的少女难以控制的心绪和无法改变的现状总是能够轻易地扰乱她。
自己只是喜欢上了一个温柔且优秀的人,高中里谈恋爱的人那么多,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凭什么别人可以把隐秘的快乐藏进挨在一起的作业本里,藏进先后被点名的起哄里,自己却在这场暗恋中毫无胜算,甚至会因为一场完全没什么特别的偶遇扰的心神不宁。
她不想这么容易被影响。
江洇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林惜南毫不遮掩地迎上他的目光,牵强地快乐。
好一会儿,江洇才转身离开。
那天下午,林惜南没能再调动起积极细胞,尽管她不算沉默,讨论题目的时候依然和他们一起开着玩笑,但安静下来的时候,无论是耳机里的音乐还是笔下不算难但是很复杂的题目,甚至连窗外的阳光都显得十分碍事。
她叹了口气,在换了首佛经,强撑着把卷子写完。
是她喜欢的,是她做错了事,所以她也该承担单箭头暗恋带来的难过。
陈铭已经回家了,小团体两天前就不凑在一起写卷子了,她没什么惊喜地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礼物,拆开一个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时,也很不意外地想起来不久之前在办公室的那个下午,模模糊糊的一些对话。
“……这个就当奖励吧。”
“报酬呢……有期限的,过期作废。”
“生日给你送一份实在的吧。”
还有那张被他当做背景的生日蛋糕。
林惜南一个人坐在奶茶店里刷题,夏清这几天都不在,店里只有一个年纪和夏清差不多的哥哥做甜品。
沈清歌送来今天的第二杯杨枝甘露的时候,忍不住问道:“要不要给你倒一杯白开水?”
林惜南摘下耳机温柔地笑笑:“谢谢哥哥,我带的有白开水,主要是怕我坐在这里影响生意。”
沈清歌毫不见外地在她对面坐下:“快过年了,哪来的生意。要不是你,我就得一个人在店里呆一天了。”
林惜南问:“今年开到什么时候呀?清清姐姐年前还来吗?”
沈清歌说:“她年后再来,开到什么时候看我心情吧。”
林惜南疑惑:“清清姐姐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啊,我们就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沈清歌看见林惜南试卷上标着“长南市第二中学”,挑眉问:“你是二中的啊?”
林惜南点点头。
沈清歌笑着说:“我朋友也是二中的,我们经常来这儿。”
林惜南顺着他的话问:“真的吗,哥哥以前也在二中上学?”
“什么啊。”沈清歌笑了:“我以前是八中的,我朋友在二中上班。”
林惜南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沈清歌。
不得不说沈清歌长得真的十分好看,嚣张的姿态和周身压不住的痞气都显示着这个人应该是从小骄傲到大的。
林惜南问:“哥哥的朋友教什么呀?”
沈清歌听她一口一个“哥哥”,有意逗她多聊几句:“教物理,你是理科生吧?”
林惜南的眼角抽了一下:“我……应该是文科生?”
“当然不应该。”沈清歌说,“看你写的数学卷子挺难的,应该是理科生。”
林惜南无语地把卷子在桌子上转了一圈:“有没有可能,我写的是物理卷子。”
沈清歌这才恍然大悟:“我都没注意到,还在写物理呢。”
林惜南看着他浮夸的表情,默默把卷子收回来了。
如果没有这个店,她这几天应该都呆在家里。父母已经回来了,只剩她每天打着自习的名号往外跑。
从那天见到江洇,她每天都会拎着包坐在角落的卡座里,从最初是四个人,后来是两个人,再后来只剩她一个人。
但江洇再也没有来过。
沈清歌点了点旁边写完的两张卷子:“我可以看一下吗?”
林惜南低头算题目,左手把卷子推到他面前。
沈清歌从她的草稿纸里抽了一张,又拿走了桌子上的一支铅笔,坐在她对面算了起来。
奶茶店的音乐舒缓,林惜南戴着耳机写完了最后一张试卷,抬头看见沈清歌已经就着午后的阳光睡着了。
她拿过沈清歌手边的草稿纸,上面细细地标了物理试卷的题号,在旁边写了公式定理,圈出来的地方是其他的解题方式。
林惜南叹了口气,轻轻站起身,去吧台拿了他的外套,披在了沈清歌身上。
沈清歌醒的时候,林惜南正窝在沙发里玩手机,他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睡着了……有人来吗?怎么不喊我。”
林惜南盯着屏幕:“没有,看你睡的挺沉的就没叫你。”
她戴着耳机正在玩音乐手游,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耳机里放着加速版的克罗地亚狂想曲。
一首歌结束,她收起了手机:“哥哥,明天我就不来了。”
沈清歌问:“怎么不来了?”
林惜南垂下眼睛缠着耳机线:“卷子写完了,该过年了。”
沈清歌笑了,刚睡醒的嗓音有些沙哑:“你是把这当自习室了。”
林惜南笑了笑:“之前是的,后来不是了。”
“嗯?什么意思?”
手机屏幕上,和江洇的聊天停在很久之前。
生日的时候,别说礼物,连一条“生日快乐”的消息都没有。
不过也是,那明明就是聊天的时候哄小孩儿的一句话,也就自己当真了。
“想等的人一直不来,不等了。”
沈清歌听她这么一说,笑了:“小姑娘还这么伤感啊。”
林惜南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不小了,十六了。”
沈清歌问:“等谁呢,男朋友吗?”
林惜南摇头:“哪来的男朋友,就……看看能不能在这碰见他。”
碰见他的话,问问他为什么没有送她生日礼物。
或者,问问他为什么不和自己说生日快乐。
但江洇明明没有义务记住她的生日,她也没有资格去要求江洇记住什么。
沈清歌见她满脸的不开心,忍不住问:“是你喜欢的人吗?”
林惜南笑着说:“是喜欢的人,他特别好。”
她没有管沈清歌要不要继续问,自顾自地说:“很温柔,从来没见过他发脾气,好像什么事都不会惹到他。有次班里好多人没写作业,我也没写,他让没写作业的站起来,看了眼人数又让大家坐下了。我帮他改作业的时候,有些人几乎是整页找不到对的,但他一点不耐烦都没有。”
“我其实不是特别乖的学生,每次胡闹他都忍了,或者根本就不在意……但我还是很喜欢他。”
沈清歌越听越觉得这个走向不对,他问:“你喜欢的是……”
林惜南笑的坦坦荡荡:“嗯,是老师。”
她点了点桌子上写满物理公式的草稿纸:“喜欢他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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