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章 易枢本是平常事（二）

朱载坖面对徐阶说的情况，当然是表现的极为震惊，徐阶摆出低姿态，请罪、致仕三连，其实就是在想怎么金蝉脱壳，想和朱载坖谈条件罢了，徐阶这种老狐狸，心眼多的比他脸上的褶子还多，肯定早就在思索退路了。

徐阶想的是怎么全身而退，对于徐阁老来说，这辈子已经算是赚了，位极人臣又富甲天下，老登又什么可遗憾的，现在徐阁老想的就是怎么平稳落地，好回到松江老家去享受自己多年的经营所得，对于徐阶来说，就已经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徐阶现在想的就是怎么平稳落地，和朱载坖达成协议，保住自己的名声，这对于徐阶来说是很重要的。对于徐阶来说，他们名声不仅是他这一辈子苦心经营的人设，更是一笔丰厚的政治资产，足以荫蔽徐家数代，这是徐阶一定要保全的。

朱载坖看着在下面哭泣请罪的徐阶，这才说道：“徐阁老你说说，此事应当怎么办？”

徐阶说道：“臣备位辅臣，本当严守律法，不料家中竟然出了这等事，臣请陛下依法严惩，以为后来者戒。”

朱载坖在心中冷笑，装的差不多就行了，徐阶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朱载坖这才说道：“徐阁老言重了，不管这事该怎么办理，大明律也有议功之说，再说了，现在张师傅在东南清理欠粮，徐家若是能够协助张师傅催征，也是将功补过嘛。”

对于朱载坖的要求，徐阶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徐阶要主动配合张居正催征税粮的话，就意味着徐阶要背叛整个东南士绅，这是徐阶难以接受的，他担心到时候一旦自己去位，会招致士绅们的疯狂报复。

朱载坖当然知道徐阶在权衡什么，朱载坖说道：“徐阁老一世英名，竟为子孙所累，朕闻之亦有所不忍也！”

朱载坖在提醒徐阶，一旦此事泄露出去，为天下所知，徐阶苦心经营半生的名声就付之东流的，徐阶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就是斑斑青史上一个贤相的名头，可是一旦此事被天下所知，无论徐阶怎么解释，他恐怕都很难摆脱贪婪的名声了，这是徐阶最难以接受了，徐阶终其一生，在政坛上遭遇的最大的敌人就是严嵩，徐阶和严嵩，就如同泾渭一样分明。

徐阁老营造出来的人设就是和严嵩截然相反，严嵩贪婪，徐阶清廉，严嵩擅权，徐阶放权，严嵩放纵子孙，徐阶子孙不干涉政治，这样徐阶和严嵩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严阁老有多坏，徐阁老就有多好，现在要是被天下得知徐阶和严嵩一样，都是放纵子孙，聚敛了大量的财富，徐阶一生心血就付之东流了。

朱载坖希望徐阶能够为自己所用，在催征税粮，加强朝廷对于东南的控制，徐阶现在则是十分纠结，徐阶当然明白朱载坖的想法，但是要徐阶背叛东南士绅，一时之间徐阶还不敢拿这个主意。

朱载坖也知道，徐阶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作出决定，这是关乎自己身家性命和子孙后代的事情，徐阶必须要认真思考的。

朱载坖对徐阶说道：“徐阁老，此事不急，徐阁老回去慢慢思量，再给朕一个答复可好？”

徐阶赶紧行礼说道：“老臣谢过陛下之宽宥。”朱载坖亲自走上前去将徐阶扶起来，对他说道：“徐阁老国之栋梁，朕所素重，朕不会应这些事情而轻易准允阁老致仕的，阁老安心理事，此事再慢慢计较。”

徐阶随后整理了仪容才从文华殿离开，朱载坖很清楚徐阶可能一时半会不能下定决心个，还得找人劝劝他才是。最好的人选当然就是内阁次辅李春芳了，他既是朱载坖信任的讲官，又和徐阶同是心血门人，由他来劝说徐阶是最合适的。

朱载坖于是命人传召李春芳，让内侍等人出去之后，朱载坖将此事告诉了李春芳，朱载坖希望李春芳以心学同门的身份去劝劝徐阶，希望徐阶弃暗投明，为朱载坖干活。

李春芳对朱载坖说道：“陛下，此事恐怕不易啊，还是要请一位在心学宿老一道才好和徐阁老谈，臣想请王龙溪（王畿）与臣一道去。”

朱载坖知道，王畿是现在心学门中辈分最高的人了，他是唐顺之的师傅，聂豹的师弟，也就是徐阶和李春芳的师叔了，由他出面和李春芳一起去的话，肯定效果会更好的。

朱载坖答应了李春芳的要求，正好王畿正在京师讲学，李春芳赶紧去和王畿联系，随后趁休沐的时候，一道上门拜访徐阶，得知王畿和李春芳两人来访，徐阶当然知道他们二人所为何事，命人将他们请到书房之后，徐阶将所有的仆人遣出去，对他们两位说道：“龙溪先生，子实，今日来是所为何事啊？”

王畿说道：“子升，你位居宰辅，当知为官之三思啊！怎么会做这等事情。”

徐阶当然知道王畿说的是什么，但是徐阶还是要狡辩一下的，徐阶认为自己名下的土地实际远远没有那么多，而且有些土地在典卖给徐家之前是荒地，在徐阶招募佃户，加以耕作之后才成为了好地的，还有部分是徐家正常买来的土地，并非全都是通过投献等不法手段来的。

王畿对他说道：“子升，当然分宜家产几何？为天下所诟病，难道子升也想步分宜之后尘吗？”

严嵩为什么被视为奸臣，就是因为严嵩的贪婪，但是严嵩贪的对象是什么？严家贪墨的，大多数都是浮财，金银铜钱、古玩字画、奇珍异宝之类的，在现在不过被视为浮财罢了。

可是徐家拥有的是什么，是土地啊！徐阶占有的这些土地，会直接减少朝廷的财政收入，还有成为徐阶奴仆佃户的百姓，这些就成为被隐没的人口，试问哪一个但凡想要有所作为的皇帝，能够容忍这些事情？

在王畿看来，徐阶已经钢刀及颈了，还在思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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