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上学

变小后的白弋迟只有食指高，白衣和乌发都延至脚踝，小小一只，消减了几分冷淡的气质，像个精致的可爱人偶。

        让人想用手指戳一戳，又好像一戳就会软软摔倒似的。

        好像不太能掌握平衡，所以白弋迟歪歪扭扭抱着玄瑀的拇指，歪头看着他笑：“这个主意怎么样？”

        玄瑀目光沉沉看着掌心里的小人，黑发掩盖下的耳朵尖泛红，老半天才答道：“……都听师尊的。”

        他从前眼里的白弋迟即便再不拘束，也总带着些描述不出的疏离感。就像他俩来自不同的世界，今日再如何相交，也总有一天会消融于水。

        白弋迟会离开，自己会被抛弃的错觉时时萦绕于心。

        但现在，他只要轻轻合掌，就能牢牢抓住最重要的东西。

        那么脆弱，那么弱小，好像可以任由他摆弄，可以圈到老虎的领地里关起来，谁也不见。

        但是，他舍不得。

        因为太可爱，所以连碰一碰都不敢。

        用“可爱”来形容这样的仙尊过于离经叛道，但他却只能贫瘠地想出这样一个形容。

        白弋迟得到肯定的答案，满意笑了笑，扒拉起玄瑀腕边的衣袖，钻进去，只探出个脑袋：“等到了学堂我就躲在衣袖里，就没人看得见我了。阿玄，可要把我藏好。”

        玄瑀感觉牙尖有点痒，答应道：“好。”

        之后，白弋迟怕玄瑀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开始细细教他。

        白弋迟说什么玄瑀都答好，看起来乖巧得不行。

        ——

        嘉陵派弟子学堂。

        正是清早开课前，学堂气氛处于吵吵嚷嚷和困顿死气沉沉之间。

        “听说叙风仙尊带回来的老虎今天要和我们一起上课！”

        “……别吵啊，好困……”

        “真的假的？”

        “我知道！叫玄瑀，我师兄说是个长很丑的大灾星。”

        “老虎不应该去灵兽峰吗？”

        弟子们围在门口，闲闲散散交谈着。这些弟子也不过十几岁，都是刚刚筑基的修为，看起来有种用不完的精力。

        这时，一位少年从门前走进，扫视了一圈，然后就往最角落走去。

        虽然都穿着黑白为主的弟子服，但这个少年却极为突出。即便没什么表情，气质和眉宇间却有种很强的攻击性，众人的目光一下被吸引了过去。

        刚才正说话的那些人里的弟子问道：“欸，兄弟你是不是走错了。没见过你啊。”

        少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却又忽然停下，低头无奈看了一眼衣袖，回头答道：“在下玄瑀，请多指教。”

        房间寂静了。

        在别人背后说坏话是会遭报应的。

        比如被当场抓包。

        那弟子尴尬笑了两声：“呃，那什么，我是蒲炎，也请你多指教。”

        等玄瑀一走，立刻转头小声崩溃道：“靠，为什么没人提醒我！刚刚谁说的他长得丑的，站出来，我保证不干什么！”

        没人回答他，蒲炎感觉气氛过于寂静了，只有几个弟子猛烈的咳嗽声，福灵心至地回头一看，就看见戒律长老阴沉沉的脸。

        “听不见铃声？上堂时间在吵什么呢，我在隔壁都能听见你的声音！你看看你这是修仙的态度吗，回去抄派规一百遍！”

        蒲炎哭丧着脸坐回座位，当发现后面还坐着玄瑀时，就更绝望了。

        戒律长老道：“这两日有大妖作祟，你们这节课本来的长老出去捉妖了，今日由我代替。”

        座下弟子开始小声哀嚎，戒律长老是最严的，特别喜欢抽人回答问题。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就见戒律长老道：“操纵灵力，最基本要记住灵力周天运行顺序。谁来告诉我，大周天手太阴之脉起始？”

        一片寂静，戒律长老环视一圈，淡淡道：“那就刚刚大吼大叫的弟子吧。”

        蒲炎：“……”

        蒲炎对着旁边座位的好友使眼色，大家对他报以爱莫能助的眼神。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是什么，最严苛的先生抽问而你回答不上来；而比最恐怖的事还恐怖的事就是，不光你不会，你旁边的人也没有一个会。

        蒲炎看着戒律长老越来越黑的脸色，逐渐绝望。

        就这时，他忽然看见后座的玄瑀写了一行字。

        蒲炎定了定神，道：“……起于中焦，下络大肠……出大指之端。”

        戒律长老满意点点头：“坐下吧。”

        蒲炎难以置信地看向后座目光平静的新同窗。

        他刚刚死马当活马医，跟着玄瑀写的东西念。他没报希望，玄瑀之前都没来听学，更何况他刚刚还被抓包，结果写的居然是对的？

        他艰难道：“……谢谢你。刚刚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说的。”

        新同窗还是那副不太理人的样子，但蒲炎却觉得其非常和蔼可亲。救人一命，当涌泉相报，即便恩人表情冷酷，从来不笑……

        嗯嗯嗯？蒲炎正想着，就看见那新同窗不知为何微微垂眸，凝视着自己的左腕，嘴角淡淡勾起一个笑。

        那笑容很浅，却满溢着无奈和温柔，眸色深深，像是春暖花开，一瞬间消融了之前冰冷的气场。

        蒲炎看了看他袖子，却什么也没发现，而旁边好友调侃他：“哟，炎哥什么时候认真学习背书了？”

        “不是我，”蒲炎悄悄指了下后面，“是他。”

        好友：？？

        一时，学堂后面小纸条无数，暗潮汹涌。

        而事件源头却安安分分地坐着，玄瑀轻轻拉开袖口，就见白弋迟拍拍他：“看我|干嘛？好好听课。”

        拍人一点也不疼，倒是有点痒，玄瑀道：“我刚刚按师尊说的做了，师尊都不夸我吗？”

        白弋迟道：“多大了，还要夸。”这般说着，却还是碰了碰玄瑀探过来的手指，“但以后如果还有人这般议论你，一定要告诉我。”

        玄瑀轻声道：“好。”

        ——

        已是正午，下堂前，戒律长老摸摸胡子：“大家都学得很认真啊，那我们把今天的东西巩固一下。每个人灵力凝出实物，就可以休息了。”

        这对刚刚筑基没几天的弟子们还是有些难度，但完不成就走不掉，一时大家都有些焦头烂额。

        就这时，学堂最后有人惊呼了一声，戒律长老眉头一皱，刚想训斥，就看见一束用泛着微光，用灵力凝成的梨花。

        那莹白的花被勾勒得极其精细，梨枝遒劲，几乎辨不出真假，好似能闻到花香。

        弟子们的视线都向那梨花汇聚。梨花的微光映在少年脸上，像是三春的微风。

        那一刻，没有人再会把玄瑀和狰狞丑陋灾祸联系到一起。

        大家不自觉围了过去。

        “厉害啊。”

        “好漂亮，这个怎么变出来的呀？”

        “不愧是叙风仙尊座下的，就是不一样。”

        “哇，太好看了，能不能教教我，我想给我妹妹搞一个。”

        “哟，炎哥什么时候有妹妹了？”

        “……你闭嘴！！”

        戒律长老举起戒尺，耳边却忽然被人传音，他一顿，没有再喝声阻止弟子们的喧闹。

        而拉着衣袖盖住自己的白弋迟收起传音法术，透视看着其他弟子对着玄瑀或惊讶或艳羡的眼神，不禁扬起嘴角。

        他趁着间隙悄悄道：“阿玄，可以教教他们呀。”

        玄瑀从来不会拒绝他：“好。”

        不断有花朵出现在学堂里，带着少年人的笑声。

        弟子们纷纷完成课堂任务，离开了学堂。

        最后一个弟子拿着朵花跑来给玄瑀说了一声：“兄弟厉害，谢谢你啊。”然后也匆匆走了。

        一时，学堂只剩下玄瑀和白弋迟。

        白弋迟满意看着玄瑀，他家玄瑀真听话真厉害，他宣布他的教育成果在今天取得了良好成绩。

        “待人以善，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白弋迟仰起下巴，因为玄瑀被人接受喜欢而开心，“很值得吧？”

        玄瑀低头看着他，手心里的人笑得很好看，比平时的笑看起来更灿烂几分，脸颊都泛起丝微红，于是，他答：“嗯，很值得。”

        其实，他并不在意那些议论，也并不在乎别人接受自己与否。但，会为他考虑，为他担忧为他开心的师尊很可爱。所以他也会去试着理解。

        不过，这些话他永远不会说出口了。

        玄瑀说：“师尊真好。”

        白弋迟欣慰笑了笑，他家的猫猫长大了。

        ——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入了冬。

        虽然玄瑀不太与人交流，但大家气氛都很和谐。

        蒲炎他们还单方面和玄瑀称兄道弟，当时白弋迟差点笑出声。

        这日正上着课，学堂外却忽然一阵嘈杂。

        不知为何，白弋迟心里漫起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学堂门被哐一声打开，莫纹顾冲了进来，找到玄瑀后一把抓住他，急道：“终于！快走，师叔在哪里？快一起去后山！”

        玄瑀不动声色移开道：“怎么了？”

        莫纹顾快急哭了：“来不及解释了，不想和师叔分开就快走！”

        玄瑀看了眼袖子，这才起身。

        莫纹顾一边走一边亮出宗主的牌子，讲学的长老便也没有阻拦。

        两人刚走到门外，外面又是一阵骚乱，四有金鼓之声。

        莫纹顾看了看天空，绝望道：“完了，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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