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HAPTER45撞破秘密

天色渐晚。

        我从里面锁死窗户，拉紧窗帘，灭掉所有的灯，拿了针管和一支抑制剂走进浴室。

        我关上浴室的门，暖色的灯光好歹给了我一点安慰。200层上斗士的房间比以前的大得多，浴室的空间足够容纳下变形后的我。

        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眼眶下有青黑的眼影。我深吸了口气，为了不把外套撑破，我把它也脱掉丢在一边，仅穿着工字背心。

        像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冰凉的液体注射进我的血管，不适的感觉让我微微发着抖。

        “爱拉？”

        隔着浴室的门，起居室里传来一个我无比熟悉的现在却令我心脏猛然一抖的低柔声音。惊吓过度，针尖发出微小的啪一声，直接断在肌肉里。疼得我猛然一抽气。

        西索？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记得……我明明锁死了门，甚至从里面锁死了窗户，他怎么还能进来？在这么巧合的时候？

        “爱拉？~”

        我的这些念头转过也不过花费零点几秒，而西索这次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就像是贴着我耳朵的情人般的耳语，我慌忙跳后一步，残留一半抑制剂的玻璃针筒不小心滑落，啪的一声在瓷砖地上摔得粉碎。

        我盯着四溢的药水和破碎的玻璃，心脏几乎停跳。

        西索一定也听到了这声音，他在外面问道：“怎么了？”说着就要拧把手进来。

        我吓得几乎魂飞天外，慌忙用斥力用力抵住门，极力用平静的语调说：“没什么，不过是打翻了一瓶洗甲水。”

        “你说谎呢~”我话音刚落，西索低低笑了一声，“你可是从来不涂指甲油~嗯？我要进来了~”

        门把被拧得更紧了，我整个人死死抵着门，绞尽脑汁，拼命编着也许能缓和气氛的话：“不是的——我、我——西索，我不是故意这么说——我在洗澡——你别进来——”

        门把的拧动好像滞涩了一瞬。

        “洗澡吗？真是失礼了。”西索在门外怪声怪调地说，这种隐喻着危险的腔调让我的后背瞬间寒毛直树。不过他终于没有执意要进来了。

        “那我继续洗了？”我提心吊胆地侧耳倾听，一边拧开热水，放的水太热了，我的手被烫了一下，没能及时抓紧莲蓬头，那莲蓬头在浴缸里滚了一圈，向上喷出滚烫的热水，溅了一地。

        门外没有什么声音，听起来西索已经走了，至少现在不在门外。

        真是糟糕，我对着喷洒的莲蓬头，思维仿佛都慢了一拍，要是他执意留在这个起居室里，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把他赶走。我也不可能把抑制剂从他眼皮底下带走，在这么短时间内找个可以变形的地方……

        突然我的呼吸停止了。

        完了！抑制剂……那些东西就装在我的包里，丢在沙发上！我绝不认为那些青霉素和葡萄糖的伪装能瞒得过他！

        要是被他发现了——

        我不敢去想后果，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我打算先穿上衣服出去看看。这么想着的我发觉有热水流到了脚下，于是抬脚过去准备关莲蓬头。

        凯瑟琳在上，如果给我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我绝不会弄得满地湿滑，我绝不会失手打碎针管，我绝不会在月圆之夜愚蠢地待在自己房间，在西索眼皮底下，我也绝不会在还完债之后还得过且过地留在天空竞技场还愚蠢地准备参加该死的世纪极限赛。

        从我的左脚踩在满地水上一滑向后摔去、右脚后退想支撑身体却踩到破碎的玻璃片、吃痛轻叫出声、身体向后滑去、后脑勺狠狠磕在马桶上，到门板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被西索拧下来，这期间不过短短的几秒，快到我来不及反应，可是一切都像幻灯片剪辑播放似的一幕幕在我眼前闪过。

        浴室里一片狼藉，地上有四溢的热水和沾着我鲜血和药液的玻璃片，有被我徒劳伸出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作为支点的手扫翻的瓶瓶罐罐，乱糟糟地散落在我的周围。而我，仰面朝天倒在地上，透过湿漉漉的头发，泪眼朦胧地看向站在门口，手上提着门板一晃一晃的西索。我这辈子从未这么狼狈不堪过。我的头无力地歪在马桶附近，腿微微弯曲着对着门口，身上只剩下工字背心和短裤。我只记得在滑倒之后西索还未来得及开门的瞬间，条件反射抬起右手捂住自己的左肩。

        西索只愣了零点几秒，然后他像是看到什么新奇的玩具般低声笑起来。

        我辛苦地忍着头好像碎成两半的痛楚和浴霸刺眼的暖光，努力用左手肘把自己撑起来，“看够了吗，西索？我在洗澡，请你出去。“

        西索一手插腰，一手甩着门板笑得荡漾：”如果我说不呢？“

        我心中的烦躁与恐慌已经快要实体化了。我坐起来，强忍着脑袋突突的跳疼，真的很疼，我怀疑已经轻度脑震荡了。可是，就在我抬起左手准备用念的时候，我的念，熟悉的引力和斥力消失了。

        此时，它只意味着一件事……

        我的眼睛透过西索的肩膀和窗户直直望去——没错，月出东山。

        银白色的圆月温柔地在低空徘徊……

        我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也不顾右脚踩上地面尖锐的疼痛，右手死死地护着左肩，左手去推西索。这一米八七的大汉此时大有堵在门口不让的意图，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和胆量，左脚支地，右脚就向他猛地踢去。西索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突然袭击他，因此这一腿顺利扫在他的腰间，把他踢得稍微偏了一下。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蹿出去，那些玻璃片深深刺进肉里，我也只是咬着牙。

        没关系的，我还有、还有时间……

        我拼命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一边强忍疼痛跌跌撞撞向起居室跑去。好在没几步那救命的背包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跪在沙发边，惶急地伸手去摸小药瓶，却摸了个空。

        抑制剂……

        头脑一片空白。我慢慢转过头，西索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手上变魔术般旋转着我的小药瓶。

        “还给……”我对着他的方向伸出手指。

        西索睁开他一向眯缝的眼睛，好像戏谑般注视着我。他的嘴角慢慢地，挑起一抹嘲讽的笑，然后，在我的注视中，随手一抛……

        “不……”我只来得及喃喃一声，那瓶小东西就消失在打开的窗户外，在我视野中消失不见。

        我瞪着西索，全身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恐慌，惊怒，惶急不知所为，各种不知名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滚，我即将在他面前变形这一无可争辩的事实被这些海浪般的情绪层层托起，最终无比鲜明地浮现在脑海中。

        西索俯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压在我捂着左肩的右手上。

        “我一直奇怪，你为什么总是要用绷带把自己裹起来呢~可以告诉我吗？”话是疑问句，可他的手却不容拒绝地要把我的手拉开。

        我瑟缩着向后退去：“那不是——不——别这样，西索，你快点离开我的房间，我以后全部解释给你听——拜托，求你了……”最后一句的声音已经低到近乎听不见了。

        “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呢~你所谓的秘密~”西索这么说着，脸上流露出一种让我感到无比恐怖的神情——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新玩具，无论大人怎么劝诫都固执地非要把玩具拆个彻底，而他们从不会装回去。

        我就是那个玩具。

        我只知道自己是在拼尽全力对抗西索，而比力气我从来比不过他。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西索的手不容拒绝，一毫米一毫米残酷而坚定地把我的手从肩膀上拉开。

        那只青黑色的丑陋狰狞奇美拉蚂蚁刺青在他的视野中暴露无疑。

        气氛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说不上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在路边摊上随便买了盒一块钱一搓堆的小糖球，打开却发现里面是全球限量版vip尊贵钻石级生巧克力。

        他的气息也在微微波动，散发着隐隐约约的恶念。

        意识已经接近涣散了，脑袋疼得像有把锤子在敲，我挣脱开他的手，视野里自己的身体开始剧变。

        手，指甲在一瞬间完成改造，像鸟类的爪一样尖锐锋利，耳朵拉长变尖，腕踝关节、颈肩部都有细小的黑羽生长出来，然后是身体仿佛被从中间撕成两半的疼痛——肩胛骨向上蛮横地扭曲，直接撕破肌肤，直到最后形变成为一双巨大的羽翼，随着羽翼的凝成，黑色的羽毛也如星火般覆盖其上，在身体两侧徐徐展开。

        西索惊讶的表情在我面前一闪而过，我只感到眼瞳一阵阵发热，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开始变化——更清晰，更敏锐，在黑暗中也如视白昼，而且，视野奇异地成为180度，给我以在高空俯瞰的错觉。我悲哀地明白，这是我以鸟类的视觉在看这个世界了。这个时候，我不再是爱拉妮西亚·阿舒卡，而是一只翼展长达三米、眼瞳赤金、尖牙利齿、半个身体覆盖黑色羽毛的怪物——一个鸟人。

        我只知道在这一刻，我的一切全部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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