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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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筱甩出了定魂符,竟然定不住永宁郡主的身形。
见符失了效力,崔小筱干脆伸手抓了一张黄符纸,将它对折了几下之后,飞快地在叠成豆腐块的黄纸上剪下了纸人的形状,然后要手指浸满了鲜血,伸手扬撒,顷刻之间无数纸人顺着小筱扬起的狂风而去,如纸蝴蝶般纷纷贴在了狂奔的永宁郡主后背之上。
小筱再施法力,一下子就操控纸人们,将永宁郡主提在了半空中。
只是永宁郡主的气力太大,那纸人也只是拖延了一下时间,似乎要拽不住她了。
就在这时,魏劫飞身过去,一把抓住了永宁的手腕。
当他正要点向永宁的睡穴时,永宁突然反手攻向了魏劫的咽喉。
她出手的角度十分刁钻犀利,长长的指甲甚至划破了魏劫的脖子。
当魏劫与她缠斗在一处时,面对她疾风骤雨般的攻击,隐隐竟有些招架不住。
崔小筱从来没见过魏劫跟人单打独斗时,如此窘迫吃力过,要知道魏劫如今也是金丹结成,虽然碎了神格,依旧是进阶中的大能啊!
余灵儿也看傻眼了,喃喃道:“郡主的身手竟然这般了得?难道她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小筱仔细看着永宁郡主潇洒俊逸的身形,突然觉得那郡主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发生了改变,看上去……潇洒俊逸,招式大开大合,少了女子的阴柔,多了些男儿的昂扬之气。
魏劫因为流失了心头血,虽然吃着唐有术炼制的丹药,却也不宜动用元气,骤然遇到永宁郡主这样难啃的骨头,势必要牵动元气,所以他此时对阵,其实有些受了束缚,施展不开手脚。
想到这,小筱飞身跃起,与魏劫并肩一起对抗这失心疯的郡主。
她如今金丹初结成,身体照比从前又是轻盈许多,当飞身而起时,长满金鳞的手臂挥动,仿佛生出了金色的翅膀,让人为之晃神。
永宁郡主看着小筱飞奔而来的身姿,倒是不慌张,只是嘴角挂着淡淡微笑地看着小筱,倒是十分欣赏的样子。
不过符宗师徒齐齐上阵,依然占不到上风。
只有交手时,小筱才发现此人深不可测,其实力展露的也仅仅是冰山一角。当与二人对阵时,她的招式也越加凌厉稠密,完全是撩逗两个无知小儿的轻松俊逸。
在这实力甚是不均衡的打斗中,小筱觉得永宁郡主似乎变了模样……倒不是容貌或者五官的变化,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带了如玉温润的风姿,而且她的身形动作真是越看越像个潇洒男儿郎。
就在这时,永宁郡主开口说话了:“我不愿久留,想要回去看看父亲,你们何必一直挽留?”
她说话的声音,还是永宁郡主的声音,可是入耳之后,却犹如甘泉流淌,让人的心情莫名变得平静……
这种独特的入耳音质,她似乎曾经在一人的身上感受到过……
心念流转间,她突然收手,对永宁郡主扬声道:“此处无花,却又见故人,公子可安好?”
听小筱这么一说,永宁郡主扬了扬眉,再次欣赏地看了一眼小筱,也停了攻势,如男儿一般负手笑道:“崔姑娘好眼力,居然一下子就认出在下,你的本事不小,就连阴司黄泉都无法困住你,是在下先前小看姑娘了。”
此时此刻,永宁郡主的身体果然附着了其他人。
而这附身的人,正是在玉兰花林中与她有一面之源的叶易公子。
此人当真深不可测,竟然能附在永宁郡主的身体上,操控着她与人打斗。
魏劫将天罚之剑横在身前,一脸探究地看向永宁:“阁下如此费尽心机是为哪般?”
永宁郡主,或者说应该是附身在她之上的叶公子淡淡道:“永宁郡主与在下有婚约,可是成婚之日,却被贼人掳走,我总要想些法子,让她回家。”
本朝婚俗,订下婚契时,要赠一缕青丝入婚书,以表示结发之好。
而叶易正是凭借着这一撮郡主的头发,锁住了她的魂魄,同时附到了她的身上来。
听了叶易的话,小筱扬声道:“是接她回家,还是要将她送入地府?”
此时距离忘川河水恢复上涨,还有二个时辰。
永安郡主偷听过叶易和那个假冒的常山王之间的对话,这位叶公子想要从阴司里换一个人出来,就得用永安郡主的生魂去换!
叶公子温笑了一下:“崔姑娘,我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十恶不赦,如此匆忙行事并非出自我意。我说我事前并不知情,你可信?”
唐有术听了这话,点头认同道:“这嫁魂之术,除了需要特定生辰八字之人,更需要换魂之人了无生趣,悔意缠身,如此断了对人间眷恋之人,才可换回完整生魂,可问世间,哪有这么凑巧的失意人,所以七魂六魄换得不全,不过是残缺之人,不换也罢!”
那叶易瞟了唐有术一眼,似乎没有料到这个年纪轻轻的书生竟然如此深谙“嫁魂”这等古老的邪术。
不过他淡淡一笑,接着唐有术的话说:“这位公子说得不错,残缺之人……不换也罢。在下这边要带郡主回家了,诸位不必远送。”
他的话带着一股磁性的音色,听得人耳朵酥酥麻麻,心绪都平静了许多,小筱竟是不由自主地点起了头,轻声道:“你走吧……”
可惜她刚说完,腰间突然被人猛一勒,不由之主地便靠在了一个宽广的胸怀里。
小筱转头看去,发现魏劫正用微微变黑的眼眸狠狠瞪着她。
啊?小筱被他如刀剑般的眼神一瞪,顿时清明了过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不知不觉中仿佛被那位叶公子温润的话语操控了,如同催眠了一般,对他的提议随声附和了起来。
这样的情形,跟在花海树林中饮茶时简直一模一样。
此时并无彼岸花的香气,可她依然着道,可见并非花香,而是此人的话语间自带了一股子催眠人心魄的魔力。
他究竟是什么来路,竟然仅凭声音就可以操控人心?
可惜这样的奇术,恰恰是女魅一族的强项。这人的声音虽然厉害,但是对善于歌声魅人的女魅一族无效。
魏劫突然咬破自己的嘴唇,渡了一口女魅之血入了小筱的樱唇,然后他揩拭了一下小筱的嘴角,冲着对面之人冷声道:“阁下除了操弄女人心,还有没有其他的本事了?”
叶易再次轻笑:“我能控制的是人心,不分男女。不过阁下混杂了女魅的血脉,心又似乎格外硬冷,我倒是操控不了。”
魏劫冷哼一声。方才这厮在讲话时,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在痴痴听他讲话,来看所言非虚,他的确是有这个本事。
叶易公子看着魏劫,意味深长道:“想不到你我居然有再次相见之时,又是这样的情形……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有颠倒乾坤,回溯时光这一招后手。”
他这话一出,竟然是知道魏劫布下唐有术这个暗中棋子,重新逆转了时光的隐情。
魏劫眯着眼睛盯看着他,冷冷道:“阁下看着气宇俊朗,绝非凡人,为何要助纣为孽,协助奸王盗取他人的命格机缘?”
叶易看着魏劫,依旧温文尔雅,可是微笑着的唇里吐出的话语,却像浸着毒针的尖刺:“因为你……不配活在这天地之间,却像捏不死的蟑螂一样死赖着不走!”
沉浸在他温文尔雅的谈吐气质里的唐有术和余灵儿还没有回过神来,听了这话,竟然也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小筱被魏劫捏着腰,被勒得紧紧的。她方才吸了一口女魅血液,倒是意识清醒。
听了这话,小筱心头一寒,她总算从叶易催眠人的话语里清醒过来了。
可看着唐有术他们的情形,就能猜到自己方才应该也是这般被他的话语催眠,痴迷得不能自拔才是,难怪魏劫会拿眼睛狠狠剜她。
这个叶易……不但知晓了这世间事已经时光逆转,回溯二百年的秘密,还对魏劫带着无尽的恨意。
他到底是跟魏劫有着什么解不开的仇怨?
想到这,小筱冷声道:“永宁郡主不愿回去,还请阁下从她的身上退下吧!”
叶易抬头看了看天,似乎在捏着手指算时辰,然后温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她本来也不是太合适的人选,一个对人间有着无尽眷恋之人,是做不得合适的换魂容器的……你看,她的父亲已经来了,在下可以功成身退了……”
果然在远处呼啦啦来了一群官兵的车马,那罩着锦缎的马车赫然正是常山王惯常用的。
在马车旁,还有个骑在马背上的锦衣华服的青年,那青年相貌还算周正。
而小筱和余灵儿都曾看过这青年——他正是之前在玉兰花海里邀请她们吃酒的叶易公子!
不过现在那个在马背上颠得摇摇晃晃的男人,一脸被酒色掏空的松垮之色,再无温润公子的半点风姿。
当这车队连同侍卫奔袭而来的时候,那永宁郡主突然身子一软,倒卧在了地上,等她再爬起来时,一脸的彷徨惊恐:“小筱……方才有人上了我的身!”
方才永宁被控制住的时候,虽然不能操控自己的身体,却也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在说话。
现在郡主挣脱了魂灵的束缚,总算是回神了,她连忙出声唤小筱,生怕再有什么恶灵上她的身。
而就在这时,那官兵的车马已到,为首的那个叶易公子,吊着眉梢看着还穿着一身红衣的永宁郡主,问向身旁的王府侍卫:“她……就是永宁郡主?”
一旁的侍卫连忙道:“启禀公子,她正是永宁郡主,您的未婚妻。”
那个叶易斜眼看着用永宁郡主披头散发,一身凌乱的样子,又看了看她身边的魏劫和唐有术两个男子,便用无比嫌弃的口吻对着身后的马车道:“一个出嫁在即的女子,却被盗匪掳掠过了夜,清白还能在?常山王,您却非叫我来接人。莫非是你们常山王府势大,就欺压着我们侯府,让我来收破烂?”
这样傲慢而无礼的话一出,只让小筱和余灵儿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此时那坐在马背上的纨绔子弟,虽然眉眼都未曾改变,却再没有在玉兰花枝下的温润公子那股子出尘俊雅的身姿,就好比一块上等美玉骤然失了光彩,变成了粪坑里的石头一块!
小筱明白了:看来这位叶易公子跟方才的永宁郡主一样,都曾经做了盛装别人魂灵的容器。
她们在玉兰花树丛下看到的那位公子,压根不是眼前人。
于是小筱开口试探道:“叶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那个叶公子这才借着火光看到,这里竟然有这么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
这是何方水土滋养出来的绝俏佳人?
肤白如雪,凤眼俏鼻,尤其是眼下的那颗红痣,真是诱得人心魂荡漾!
这位叶公子原本就是好色之徒,一看小筱的容姿绝色,顿时有些移不开眼,只色眯眯道:“你跟我见过?我怎么不记得,莫不是你我在梦里见过?”
小筱也眯着眼,一脸探究地引导:“您当真不记得了,三日前,我们可在一起饮过茶啊!”
叶易眨巴着眼:“三日前?我是在怡春院里大战三英,又宿醉了一场……直到昨日才醒酒啊!哦,难道你是那里的头牌姑娘?我怎么从来没点过你的牌子?还是我醉酒的时候,与姑娘已经酣战过了?”
这公子现在满嘴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他身边一直跟着的侍从却笑着提醒道:“我的公子,您忘了,您当时不是离开了怡红院吗?而且还挺精神地带着我们郊游艳遇,会了这位姑娘啊!”
叶易直着眼儿,一时愣愣,似乎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几日他到底是怎么过的。
小筱听了只冷笑一声,心里明白了:看来这位叶易公子更好上身,迷迷糊糊间竟然浑然不觉自己被别人偷盗了几日光阴。
看来那个神秘人就是利用叶易酒醉,占了他的身体,再在玉兰花林里哄骗了自己和余灵儿入了阴司的。
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为何可以占用人的身体,却不轻易用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永宁郡主却听不下去了,她不敢置信地指着那马背上的男人瞪眼道:“你……就是叶易?”
叶易倨傲地点了点头。
这下郡主可炸了,她转头对余灵儿道:“什么东西,也配叫温润如玉?就这样的,就是你们口中的极品?”
永宁郡主原本对这位侯府未婚夫都不抱持什么希望了。
可是听小筱和余灵儿一脸陶醉地描述了叶易无与伦比的气质后,永宁郡主不免也有了些许期待。
也许自己的未婚夫婿真的像她们描述的那般出众,而他骗人,说不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待看见这么个酒色满面的庸俗物后,原本被高抬的希望又是狠狠摔落在地,更加叫人绝望!
难怪永宁郡主会不管不顾地失声喊了出来。
这话却一下子惹恼了公子叶易。
虽然这永宁郡主的容貌也不错,可是被旁边那位姑娘一衬,就显得落了下乘。
再加上她之前还闹着要退聘礼,害得他们侯府面上无光,叶易心里早就恼恨极了这娇生惯养的郡主——贱女人!还没入他家的门,就会端架子了!
想到常山王催他来接人,要他跟这被匪徒劫掠走的破烂货就地成婚,好圆了王府的名声脸面,叶易越发来气:这女子衣衫不整,不知在贼窝里让人过手了几个来回!
他觉得自己拿住王府的把柄了,所以对失了名节的郡主说话也越发不客气:“你被盗匪劫到贼窝里糟蹋,丢了两府的脸面!残花败柳!也好意思看不起我?像你这样的烂货,就该寻个歪脖树,自挂了枝头!”
说到这,他转头冲常山王的马车里喊道:“常山王,依着我看,郡主这般看不起人,咱们还是解了婚约吧!”
永宁郡主从小是被父王娇养长大的,何曾听过这样粗鄙的谩骂?
想到那个假货父王为她定下的竟然是这样从里到外烂透了的货色,永宁郡主愤怒极了,直直冲到了马车旁,一把掀开了车帘子。
当车帘子掀开时,一股子幽香迎面袭来,而那裹着层层纱布的假货,依旧道貌岸然地端坐在马车里。
永宁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冒充了她父亲的卑鄙之徒,心头渐渐火起。
小筱他们就在身后,魏劫还禀明了太子,永宁郡主也不怕这假货了,只冲着那满脸缠着纱布的男人嚷道:“我已经知道你是个冒牌货了!今日且看我戳穿你的真面目,省得你假冒我父王,作践糟蹋着我!”
说完之后,她猛然伸手,便要去扯假王身上的绷带。
常山王身边的侍卫自然伸手阻拦,不过魏劫和崔小筱也飞身过去,将那些侍卫击退。
待永宁郡主拉出了那假王,一旁的叶易惊得哇哇大叫:“喂!你这女人,真是疯了!居然还要打自己的父王,难怪王爷先前跟我说,若是你不服管教,不肯嫁给我,他也不要你这女儿了,就此将你毒哑,卖入青楼!”
这话一出口,简直气炸了永宁郡主的胸膛,鼻息间让人烦闷的幽香未散,她只觉得一股大火直直从心底冒出,缠绕生出了从来没有过的戾气——这个混蛋假爹,还有这个恶心透顶的未婚夫统统都死去吧!
想到这,她手臂一展,将假常山的脖领子拽住,伸手又要去扯他脸上纱布。
弄死这厮前,总要看看假货是何人所扮!他若不说自己的父王在那,她就一寸寸活剥了他!
那个假王爷不知怎么的,一直木讷不动,待跟永宁郡主挨得太近时,突然身体不受控地抖动,居然大声呕吐了起来。
吓得永宁忍不住松开他一躲,然后气得暴跳如雷,只嚷着要活劈了这厮。
小筱一直看着这一切,待看到愤怒的永宁郡主抢夺过侍卫的一把刀,朝着常山王的头顶砍过去时,连忙随手一挥,生出一股子水流缠住了永宁郡主的手腕,将她手里的刀夺走扔甩开。
“郡主,你是金枝玉叶,不可手上沾染血腥!”
永宁郡主此时披头散发,眼里布满了血丝,狰狞大叫:“这厮假冒我父亲,还想要作践我,将我卖入青楼,若是不杀他,我誓不为人!”
说完,郡主便猛地抢下小筱手里的宝剑。
一个娇养的贵女,此时仿佛夜叉附体,毫不迟疑地紧紧握剑,将剑直直插到那假王的胸膛处。
就在剑插入的那一刻,血水汩汩冒出,小筱也吓了一跳,连忙跃起伸手扶住常山王,同时按向他的脖颈。
这假王被刺穿了心脏,脉息渐渐弱了下来,被小筱放在地上时,抽了几下,便一动不动,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这一剑刺下,永宁郡主仿佛卸了浑身的气力,颓然跪在了地上,仿佛大病一场,簌簌冒着冷汗。
小筱迟疑了一下,伸手解开了常山王脸上缠绕的布条。
当布条层层解开,露出那人的本真面目时,只见寸寸肌肤光滑,乃是保养得宜的中年男子,并无什么烧伤疤痕。
小筱原以为这绷带里会是璨王的脸,万万没想到却是个直直瞪着眼,死不瞑目的中年陌生男子。
永宁郡主直愣愣看着那死去的王爷,突然瞳孔放大,颤抖着嘴唇大喊一声:“父王!”
然后她直直扑在了那僵死王爷的身上。
小筱一把抱开永宁郡主,将她的脸儿扣在自己的肩膀上,紧声问:“怎么……怎么回事?”
永宁郡主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哽咽道:“他……他就是我的父王啊!我……亲手杀了父王?怎么会这样?都是你!说什么常山王是假的!”
永宁一边说一边狠狠推开小筱,再次泪眼婆娑跪倒在那死尸的旁边,抖着手看那死尸侧脸,还有脖颈。
是了,真的是她的父王,她从小看到大的黑痣都在,错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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