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已修）

夜幕悄下，春风煦和，廊坊外风笼摇曳着流苏，皎白月光里散落片片斑驳。

        柳清然整理着现下手上掌握的线索，仔细查看是否有被遗漏的消息。

        阑珊烛火的另一侧，萧慕尘捧着茶，侧耳倾听着她的分析。

        “现下事情牵扯到了兵部、户部，连龙武营都难逃干系，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手笔。”柳清然放下手中狼毫，脸色凝重的看着宣纸上列下的一条条线索。

        “李晋曾是南疆夙州节度使沈烨的副将，而赵礼的宅院中又发现了紫鸢花，怕也是南疆夙州的旧部，现在事情的矛头似乎指向了南疆往事。”萧慕尘补充道。

        “赵礼曾在夙州府大将军穆历阳麾下任职。”宋舒煜出现在门外，手中拿着文卷，似乎已经查到了什么。

        宋舒煜将手中文卷递呈给萧慕尘，又继续说道，“大人，季竹的身份也查到了，是夙州府前节度使沈烨的嫡长子。”

        野史云:若不是十年前南疆叛乱，现在位列侯位的怕是要多一个沈烨，可就是十年前，前途无限的沈烨却带兵投敌，开门献城。致使南疆百姓生灵涂炭，骸骨遍地，而沈烨也成了千古罪人，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这样来看，燕云十六州布防图失窃案以及蒙古骑兵入京案便是季竹为主谋，李晋为帮凶的可能性很大。”温锦云看着案桌宣纸上列成的每一条线索都指向南疆，不由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檐外的风透过帘帷吹起烛火明明灭灭，檀香清冽滋润心肺，萧慕尘眸色深沉，睫影低拢，似玉的骨节紧绷，薄唇轻启道，“燕云十六州布防图失窃之前，我便在调查十年前沈烨叛乱之事。”

        “沈烨没有叛乱！”萧慕尘还没说完，柳清然便接道。

        柳清然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如此相信沈烨，大抵是因为儿时见过那张饱经寒霜，为国为民，将大义刻入骨髓的脸，便下意识的选择相信。

        萧慕尘点了点头，“差不多，只是缺少关键线索，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在圣上面前翻案，所以一直压着。”

        “所以倘若季竹真是为了复仇，他又何苦蛰伏在圣上身边那么多年，他怕是也知道自己父亲没有叛乱，所以在找机会想替沈家光明正大的翻案。”柳清然接着分析。

        说完，她又补充道，“当然，这些目前都只是猜测而已。

        “猜测的很有理据。”萧慕尘眸色温柔，似乎很赞同柳清然的看法。

        “所以十年前，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温锦云听不懂这些人打的哑谜，明澄澄的目光里满是疑惑。

        宋舒煜低头浅笑，也不说话，只是喜欢看着她呆愣愣的模样傻傻的看着众人。

        “十年前，沈烨发现刘然是罪臣刘氏一族的余孽，留在圣上身边怕是图谋不轨，只是还未等沈烨收集完证据，刘然便提前知晓此事，他将南疆布防图拱手于哒喇，让哒喇骑兵直驱夙州府，圣上派平西王支援，可是平西王垂涎南疆兵权已久，一路故意拖延，致使南疆蒙罹大灾，最后却将所有罪名推给沈烨。”萧慕尘拿出此前收集的证据，摊放在温锦云面前。

        “那夙州府大将军穆历阳呢！他为何平乱有功，被封为异姓亲王。”与世人一样，柳清然很早前便怀疑当年南疆沈烨叛乱之事另有隐情，只是沈烨挚友穆历阳都对此供认不讳，久而久之，世人即使有怀疑也被渐渐磨平了，但柳清然却依旧不信。

        萧慕尘剪着烛芯，温橙的烛光一下子明然起来，火光在幽幽瞳仁中起灭，“那只有彭亲王自己知道了。”

        “奸官愚昧，他们以百姓为踏阶，踩着忠臣骨，一步步往上，还自以为可以瞒天瞒地，这一次，大理寺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与之前沉定从容的气息不一样，这次，萧慕尘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愤恨与坚定。

        “嗯。”温锦云和宋舒煜眼中的火光燃起，一副不死不归的大义模样。

        柳清然看在眼里很是温馨，这一幕她见过不下千万次，在那千千万万的守边将士眼中都曾见到过，有如中日阳光，芒芒在目，见此一眼便不再忘怀。

        幽暗暗的夜风肆虐在黑夜，卷起房外落叶漫无归途。

        “起风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要不住下吧！”柳清然戳了戳萧慕尘，示意他赶紧安排安排。

        萧慕尘自然明白柳清然的意思，不经意间嘴角带笑，“你们去西跨院吧！那里有一个房间。”

        “只有一个吗？”宋舒煜装作颤弱弱的问了一句，心里却已经明白了两人的目的。

        温锦云却是不高兴，“怎么啦？和我住一个屋你很委屈，很吃亏吗？”

        “怎么会，他高兴着呢，他巴不得自己吃亏呢。”柳清然轻抿了一口茶，一言道出了宋舒煜的想法。

        “好了，你们赶紧去休息吧！”萧慕尘下了令，宋舒煜和温锦云再也不敢逗留，飞快的离开房间。

        出了门，温锦云才意识到深夜的初春丝毫不逊色于料峭寒冬，依旧是有着剔骨剜肉的寒冷。

        宋舒煜挡下迎面而来的寒风，声音有点沙哑，“你这几日为何要避着我。”

        要不是宋舒煜请萧慕尘和柳清然帮忙，估计温锦云真的会躲自己一辈子呢！就她那倔脾气，宋舒煜现在想想都后怕。

        “就是不想看见你。”温锦云推开宋舒煜，径直的往西跨院而去。

        宋舒煜追在其后到达西跨院，话语卡在喉咙里，怎么也鼓不起勇气说出口。

        定伯侯只有一妻宁氏宁无双，膝下一子萧慕尘，所以家中结构简单，仆人也相对稀疏。若不是逢年过节，整个沈府内便是一片清净闲寂之景。

        西跨院常年无人居住，虽有仆子时常来打扫，但终归是满院阴湿，毫无生机之气。

        “宋舒煜，以前是我不好，天天缠着你，但以后不会了。”温锦云站在房门前却不进去。

        “过几日我便要成亲了，夫家不喜我在外面打打杀杀，大理寺这份职务怕也是要请辞，以后你可以安安心心的查案，不必害怕身后跟着一个累赘。”温锦云继续说道。

        “那我便提前祝贺你们，愿你们白首同心，琴瑟和鸣。”宋舒煜原本不利落的嘴，却在此时畅快起来，一字字说着不着调的话。

        西跨院的风似乎比东跨院来的猛烈，一阵阵的往心里涌，吹的人嗓子发干，眼睛发涩。

        “你快出阁了，和我睡一个房间怕是不合规矩，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宋舒煜快步离开西跨院，步伐中带着凌乱与踉跄。

        东跨院内，某萧赖在柳清然的房间里不愿出去。

        “娘子净想着撮合别人，也不想想自己。”在柳清然的千推万踹下，萧慕尘依旧稳稳当当的坐在那品茶。

        “这不是你赖在我房间不走的理由。”柳清然又踹了萧慕尘一脚，让他赶紧滚。

        “清然，我就抱着你便可，不会做其他不合宜的动作。”萧慕尘见死乞白赖不管用，便上演起深情。

        “那也不行，我还未嫁，你也未娶，这已经是不合时宜。”柳清然已经不为所动，坚持让萧慕尘滚出去。

        “那你要盖好被寝，外面的风挺大，莫要着凉了。”见留宿无望，萧慕尘不忍心再打扰柳清然，这几日奔波与劳累加之先前的落水，眼前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了。

        柳清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真啰嗦，赶紧回去休息，明日还要查案呢！”

        在柳清然的催促下，萧慕尘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

        是夜，一道黑影晃过柳清然房间，悄悄潜入。

        萧慕尘掀开被角，手先轻轻的探了进去，见榻上人无动静，便大胆放心的将整个人都塞进被寝里。

        “清然。”萧慕尘嗓音低沉，仿佛有着无尽的沉沦与诱惑。

        身侧的人轻哼出声，仿佛不满意有人偷亲自己一般。

        萧慕尘撤去薄唇，将柳清然轻轻护在怀中，便心满意足的睡去了。

        翌日，柳清然看着萧慕尘的侧脸，抬脚就踹了下去。

        萧慕尘摔在地上，吃痛的苏醒，长狭的眼眸里装着满满的委屈。

        “你什么时候来的。”柳清然真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买把铁锁，入了夜就把房门，房窗锁起来。

        “昨夜睡不着，便想着找娘子来缓解相思之苦。”

        柳清然突然觉得头疼难忍，以前怎么没发现萧慕尘居然如此孟浪，这狐狸尾巴居然能藏二十多年，也亏得他费心了。

        伺候在萧慕尘身边的仆子发现自家少爷一大早就不见踪迹，连忙赶到正堂禀告。

        定伯侯听完，心里猜了个大概，萧夫人也是喜不自禁，赶忙去柳清然房间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哎呀，我说大早上的这小子能去哪？原来在清然房里呢，那娘亲就放心了。”萧夫人推开房门，站在房门外看着此情此景更是喜上眉梢，盼了十多年的事，一下子就如愿了。

        萧夫人眸光喜悦，笑盈盈的掩上门，一路碎步轻踏的赶回正堂，报喜似的和萧见山说着此事。

        “哎，二十多年了，这两孩子终于修成正果了。”萧夫人心头大事得落，脸色也红润起来。

        定伯候看着自家夫人高兴，心里也跟着高兴，“夫人啊，萧慕尘那小子鬼点子多的很，咱可不能让清然受了委屈。”

        “我看他敢。”萧夫人捏起定伯候的耳朵，嘴里还念叨着，“他要是敢让清然受一丁点委屈，我就权当没你这个相公，没他那个儿子。”

        “好好好。”萧见山捂着发红的耳朵，不敢有半句反驳。

        赤乌起，天色明，橙光下的萧府一片睦合欢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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