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沐浴

两人一同回到暖阁。

        祖母已经睡着了，他们俩不好发出太大的声响，于是脑袋挨脑袋，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宋虞问：“哥哥，七宝茶的配方带回来了么？”

        宋温卿从怀中掏出一张微皱的纸。

        宋虞细细地看了两眼，塞到了袖子里，准备等晚膳的时候给祖母做一碗。

        “方才你匆匆忙忙的，要去哪儿？”宋温卿轻声问。

        “啊……”宋虞紧张地舔了下唇，“没有，我只是觉得屋里闷，想出去透透气。”

        他的视线定在她的脸上，显然不信。

        宋虞心虚抬眸，与他对视。

        离得极近，她能看见他眼中浅浅的红血丝与眼下藏着的乌青，薄唇干裂，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显得有些落拓散漫。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指尖快要蹭到他的下巴，下意识地蜷了蜷，那只手停在半空中，没再前进一步。

        须臾，宋虞猛地回神，她在做什么？！

        正要收回手，一只微暖的大掌攥住她的指尖，覆盖她的手背，瞬息之间，她的手心贴在他的脸上。

        冰凉的、柔软的，胡茬很硬。

        “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宋温卿笑着，“你看，哥哥真的不冷。”

        说话的时候，他脸庞微动，牵引着她的手也动来动去，快要说完的时候，他的唇瓣甚至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大拇指。

        宋虞大脑一片空白，她紧张地抽回手，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

        怕哥哥怀疑，她下意识地回应：“可是还是好冰啊，哥哥又骗阿虞。”

        甚至还是撒娇的语气。

        “哥哥从来不骗阿虞，”宋温卿觉得有些好笑，轻轻咳了一声才继续道，“是阿虞骗了哥哥吧？”

        宋虞不自然地别开脸，装作不想理他的样子。

        她庆幸自己的头发是披散着的，遮住了她烧红的耳垂。

        “你三日不回家还有理了，”她哼了一声，“等祖母醒了，我要和祖母告状。”

        旖旎的气氛终于变得正常，她松了口气，摸了摸半温不热的茶壶，她唤来丫鬟重新泡一壶茶。

        又闲聊了一会儿，宋虞见他困倦，又得知他三日都没怎么睡觉，自然心疼地不得了，催促他回去沐浴，再好好睡一觉，晚膳的时候再过来。

        等暖阁中安静下来，宋虞垂眸，伸开一直紧紧握着的右手。

        冰凉柔软的触感还在，她微微合拢成脸颊的弧度，盯着自己的手观察了好一会儿。

        哥哥不介意她的触碰。

        可是她总是不敢触碰。

        “阿虞，你在做什么？”

        微沙的语调响起，宋虞忙将手背到身后，笑道：“祖母，您醒了。”

        定了定神，她上前搀扶祖母起身，笑意盈盈道：“哥哥回来了，祖母若是早醒一会儿就能见到哥哥了。”

        老夫人咳嗽几声，心底发笑，其实她早就醒了。

        “是么，”老夫人遗憾道，“那就只能等晚上再见他了。”

        等祖母彻底清醒，宋虞将核对好的账本交给祖母，一个耐心地教，一个细细地听，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

        宋虞捂着袖子里的七宝茶配方，借口想出去透透气，成功溜到厨房做了三碗七宝茶，又亲自提着食盒回到松鹤堂。

        宋温卿已经来了，正细细地看着一本账簿，定睛一看，正是她拿来练手的账簿——她的小金库。

        宋虞忙将食盒交给丫鬟，一把夺过账簿，红着脸道：“哥哥不许看。”

        “怎么了？”宋温卿微愣。

        宋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撒着娇让他忘掉。

        “可是哥哥过目不忘，”宋温卿好整以暇道，“阿虞的小金库，一共八千一百……”

        宋虞一把捂住他的嘴。

        温热的、柔软的触感从手心蔓延到四肢百骸，心跳以不正常的频率快速攀升，整个人都着了火。

        哥哥的……唇瓣。

        晌午只是他说话的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大拇指，现在她的手心结结实实地挨着他的唇瓣。

        作不得假。

        宋虞缓缓收回手，目光发直。

        宋温卿微微垂眸，片刻后低低地笑了一声：“阿虞，只是碰了哥哥一下罢了，你的脸怎么红了？”

        “男、男女授受不亲，”她惊惶地解释，“我只是……”

        见她一副吓到的模样，宋温卿不再逗她，又恢复成了宽厚兄长的模样，沉声道：“哥哥明白。”

        他明白什么呀。

        宋虞晕晕乎乎地坐了下来，上了菜便吃，差点忘了她还做了七宝茶，经过哥哥的提醒才想起来。

        祖母夸赞了什么她完全记不得了，只知道现在她需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于是咕咚咕咚喝完了一整碗七宝茶。

        这汤里含酒，宋温卿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捧起碗喝了个干净。

        算了，反正是在府上，出不了什么大事，他便没再说话。

        不过她就这么喜欢太子送的七宝茶么？

        宋温卿沉默地望着她。

        宋虞喝完便说饱了，急匆匆地跑出了暖阁，谁喊也不应。

        老夫人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道：“温卿，用过膳之后你去瞧瞧，可别醉了。”

        宋温卿沉着颔首，让丫鬟去准备醒酒汤，以备不时之需。

        回到自己的院子，宋虞冲进屏风后，热水已经备好了，她脱了衣裳，躺在浴桶中沐浴。

        温热的唇，轻缓的呼吸，柔软的触感，在脑海中天人交战。

        宋虞拍了下脑门，任水流顺着额头滑落下来，在下颌上汇聚成一滴又一滴，落在浴桶中，消失不见。

        雾气氤氲，热水轻晃。

        她慢慢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朦胧，浑身都轻飘飘的，像浮在云端，又像在水中畅游。

        宋虞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在水中游啊游，双臂不由自主地摆来摆去，浴桶中的水随着她的动作撒在屏风上，落在地上，好大的声响。

        “姑娘？”守在外面的小满终于察觉到不对，小心翼翼地问。

        泼水声掩盖了她的声音，小满正要进去看看，余光瞥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外三步远的地方。

        是侯爷。

        她连忙上前行礼。

        宋温卿听到室内的动静，微微眯起眼睛，冷声道：“谁让她沐浴的？”

        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小满吓得一激灵，哆哆嗦嗦道：“是姑娘在回来的路上说的……”

        侯爷在姑娘面前太温和，她都差点忘了这才是真正的侯爷。

        宋温卿捏了捏眉心，酒后沐浴，只会醉的更深。

        室内的动静越来越大，他无奈道：“先去伺候姑娘穿衣裳。”

        小满忙应了声是，关上门，快步来到屏风后。

        宋虞满面酡红地呢喃道：“是不是……哥哥过来了。”

        小满不敢欺瞒，压低声音嗯了一声。

        “那就让哥哥进来呀，”宋虞蹙眉，“外面很冷的。”

        可是您还光着身子呢……小满左右为难，只能当做没听见，继续帮她擦拭。

        白腻肌肤映着烛光，锁骨处藏着灼灼光华，往下，一半酥软掩在水中，寻常女子难敌。

        小满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视线，可是目光还是不住地往上瞟，姑娘的身子可真是……

        “哥哥！你怎么不进来呀？”

        宋虞忽然喊了一声。

        小满着急道：“姑娘，别喊！”

        姑娘平日里虽然喜欢耍小性子，但是在侯爷面前极为乖巧，怎么醉酒后这么容易激动？

        小满想不通，只能满头大汗地加快帮她穿衣的动作。

        “哥哥……哥哥……”

        一声弱过一声。

        小满松了口气，没力气就好了。

        谁知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沉稳的声线：“我在。”

        刚安静下来的宋虞染上了哭腔：“哥哥，小鱼缺水了，我要死了……哥哥是不是不要阿虞了？”

        “不是。”

        “那你快来救我。”

        “……好。”

        小满吓得呆在原地，她直愣愣地扭头，瞥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而后一双黑靴跨过门槛，三两步走到屏风前。

        他背对着屏风，望着暖暖烛光。

        “阿虞别怕，哥哥来救阿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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