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8章：文正

梁萧不假思索道：“我从神界归来，但真正拯救这片土地的，是包括你我在内的所有大乾人，而不是靠我一人。只要这片土地的精神代代相传，就算没有我，将来也一定会有另一位圣人带领这片土地的人们开天辟地，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家，把田地分给人民，以身作则，尽可能公平对待每一个人……”
“这是你从神界看到的美景么？真是心向往之……”卓子房赞叹道。
“卓令君，未来这片土地会一直发展，甚至超越神界！”梁萧斩钉截铁道。
“那是当然，因为有你梁萧，我才深信不疑啊。”卓子房微笑着，随后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你可知道，当初我看到‘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再看到‘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么？”
“卓令君终于肯告诉我。”梁萧叹道。
“其实你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嘛。”卓子房说着说着，又开始自言自语一样，呢喃不停。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深信不疑的惊喜，我又想起‘生民何计乐樵苏’，那一刻，我已经预见了，终于有人能够挽救这片土地……”
“可是，我好害怕你只是昙花一现，害怕得很……我怕你后来泯然众人矣，或者因为承受不住外界舆论的刁难，而自暴自弃。所以从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你明白，无论天下人怎么对你，都有人毫无保留信任你，支持你，尽全力给你最好的一切……”
“所以，我相信小芸一定也会爱上你，理解你，你一定能给她幸福。可是我的做法忽视了她的心情，以至于她如此抵触，如今你们再也没有可能了，她有她的决心……但就算时间回到当年，我一样会努力撮合你们，只是不会那么操之过急。”
梁萧越听越是悲痛，信誓旦旦道：“我明白她的心思。至少，我会找个时机请求，等她百年之后，以我梁萧妻子的名义，葬入我梁家祖坟。无论她何时改变主意，即使已入耄耋之年，我梁萧依然愿意娶她为妻，如对待倾雪她们那般对她。如何？”
“你觉得合适就好，只是你我再也不该勉强她。”卓子房欣慰道。
梁萧当即应允。
一老一少，终于如释重负。
“谢谢你，梁萧。”卓子房终于破涕为笑。
“该我谢谢卓令君才对，没有卓令君的引荐，没有卓令君在霜儿面前美言，我的前路一定是异常坎坷。”
“你今天拥有的一切，靠的是你自己的本事，而我谢你，既为自己，也为这片土地。”卓子房叹道。
梁萧默默点头，心中感动。
眼前的长者，到了弥留之际，顾念的还是他和百姓。
卓子房感慨道：“梁萧，我死后，灵魂会不会也去遨游一趟神界，真想去看看……”
梁萧答道：“也许会的……但我更希望，如果人真的有灵魂和转世的话，将来卓令君与我的转世，都能看到咱们这片土地欣欣向荣，成为你我梦寐以求的世界！”
卓子房眼前一亮：“对呀！我何须羡慕神界，有你的地方就是神界……我只遗憾，自己早生了几十年，没能陪你走得更久。”
听他满口都是自己，梁萧更加悲痛，但努力让自己平静答应。
“大乾的未来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也许，千百年后我们还能相逢，到那时候，希望咱们是同龄人，一起把酒言欢，好好看看真正的太平盛世。如你说的那般，百姓读书、医疗、住房免费，一家五口人只要有一个工作，就能轻轻松松养活全家，甚至家有余财，每个人都不再担心被人骑到头上……”
卓子房每说一句，梁萧都认真回应，看着他枯槁的脸上绽放心满意足的笑容。
“梁萧，外面有点冷。”卓子房喃喃自语。
梁萧一愣，立即为卓子房盖好被子，关好窗户。
“梁萧，以后要多保重身体，不要操劳过度，多多休息。”
“我一定长命百岁，卓令君。”
“真好。”卓子房微微颔首。
良久，众人收到梁萧通知，纷纷进来探望。
“老臣多谢陛下。”卓子房感激道。
萧清哀声道：“是朕应该感谢您才对，是您把他带到朕的面前，也是您让朕对他深信不疑……大乾百姓都应该感谢您！朕明白，您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也不会忘记礼法。但朕更希望，你能不必拘束，与他好好说说话。”
卓子房谢过之后，握紧梁萧的手，犹豫片刻，叮嘱道：“唯一的要求，我走之后，你们可不许悲伤太久，要快点笑起来，因为，今生能遇见梁萧，我真的太知足了。梁萧，我知道这很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笑着送我……笑啊，笑啊……”
众人努力微笑，注视着逐渐闭上双眼的卓子房。
“大乾不灭，乾族永存……”
在众人悲痛的注视下，卓子房喃喃自语，留下最后八字，握紧梁萧的手从梁萧手中滑落，再也没有了动静。
“卓令君？”梁萧急道。
“卓令君！”
“卓令君……卓令君啊……”
梁萧就跪在卓子房的床边，不停呼唤，直到崩溃痛哭。
“阿弥陀佛……”昔日的战友弘休，现场为卓子房诵念经文。
这个能陪自己嬉笑胡闹的长者，终究还是溘然长逝了。
这一日，卓府上下悲痛欲绝，京城百姓自发为卓子房送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故尚书令、列侯，卓公子房，少有大节，于富贵、贫贱、毁誉、欢戚，不一动其心，而慨然有志于天下。以王佐之才，名将之风，竭忠尽瘁，知无不为，故由小官擢谏任，危言鲠论，建明规益，身虽可绌，义则难夺，天下正人之路，始公辟之。
其后恤灾南方，扞寇西垂，贰机政，陪宰席，宏谋大策，出入仁义，朝思夕虑，条疏深切，志欲膏泽宇内，鞭笞四夷，使大乾之基，万世不拔。
惊闻先贤去世，举国感伤。逝者已登神界，生者节哀顺变。朕依照礼法，定其谥号‘文正’，追封太保、正国侯，赐其家黄金万两，以嘉其功。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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