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家乡始终在触不到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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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光,薄雾霭霭,顾岑早早起床洗漱,而后漫步在庭院里。
一场秋雨一场凉,她不禁裹了裹身上的大衣。
放眼望去,边上的几棵银杏还未全然金黄,稍稍泛着些绿意。参杂着的枫树也只是漾着些许火红,还是有绿有黄的。
恍惚间,她又想起北平的枫林与小溪,静谧悠长,潺潺不息,时而还有虫鸣鸟啼隐隐传来。还不待她在仔细感受,冯妈的声音响起,“小姐,用早餐了。”
顾岑闻言回头,只见她围裙未摘,衣着单薄地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她快步向冯妈走去,有些嗔怪道,“怎么不穿件外衣就出来了。”
面前人温和一笑,“就出来几分钟,不碍得。”
两人并肩前行,进屋。正巧宋菀宁怀中抱着孩子下楼,瞧见进门的顾岑,她笑盈盈地道早安,也不多问。
顾岑一直很喜欢她的恬静与温柔,不作不闹,也不搅合在太太团中间。她也曾幻想自己能像宋菀宁一般淡然地过完幸福的一生,只是那颗躁动的心在自己家的惨案发生之后就一直跃跃欲试,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到顾家,她想寻找一丝丝温暖。上学时,她总想着拿一等。归国后,她想追逐梦想。在北平,她想调查当年的真相。回南京,她想进议院,却也还想着北平的那个人。
第一次,顾岑感受到自己似乎被无尽的欲望所捆绑着、裹挟着向前,都来不及去想一想,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宋菀宁逐渐走进,瞧着眼前人默着,眼神有些呆滞地望着楼梯的方向。她轻柔地捏起怀中幼儿圆嘟嘟的小胳膊向着顾岑晃了晃,头微微低垂,温柔地说,“耀辰,快与小姑问早安。”
小儿睁着黑漆漆、圆溜溜的大眼睛懵懂地望着顾岑,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咿咿呀呀地嘟着什么。顾岑抬手轻蹭眼前软嫩的小脸蛋,绵乎乎的触感一下一下地抚慰了她内心的焦躁。笑容爬上脸颊,她的眼里充满宠溺,“小帅哥,早~啊。”
自打顾岑回家,她一连几天都闷在家里,沉浸在与耀辰快乐温馨的姑侄时光里。似乎穿过玻璃直射进厅堂的和煦阳光与怀中咿呀学语幼儿就是她的整个世界,一派安祥平和。
最终,一池清水还是被与顾景云的谈话所搅浑。
其实,他与她都知道,两人之间需要一场推诚相见的探讨,关于近期的安排与长远的打算。毕竟两人都是顾姓,被绑在同一个利益共同体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盏吊灯悬在屋顶,些许椭圆铁环首尾相接形成一条长链,一端固定在房顶,另一端连接着巨大的花型灯架。微粗的胶皮电线交错在其间,穿过这一个又一个的小圆圈,勤劳地为每一只藏在花朵状乳白玻璃灯罩里的光源提供着能源支持。源源不断地输送,照得一整个房间都亮堂堂,尽管它的面积着实不小。
顾景云沐浴在暖黄亮堂的光线里,随手拿起茶杯,轻酌一口,笑意浮现在脸面上,几道皱纹愈加深陷。他沉稳坚定的声音徐徐响起,“你这次北平之行,算是收获颇丰,确实收集到不少关键情报。不愧是顾家人,好样的!”
听着他对于自己的肯定,预想的欢喜与骄傲没有如期而来,顾岑反而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一瞬间感觉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只是她面上还得掩住这略显负面的情绪,故作欢心又谦虚道,“也是老天爷帮忙才能这么顺利。”
顾景云似乎很喜欢她的回答,依然是笑模样,“你在北平的日子,我还真放心不下。现在好了,就在眼跟前,我也省心了。”
“让您跟着操心了,罪过罪过。”说着,顾岑孩子气般地抿了抿唇,双手合十地拜了拜。
瞧见她这一副没正形的样子,似乎还是和前些年一样,顾景云又心安了几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轻易地拿些糖果打发过去。他调整了下思路,“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这语气里夹着三分关心,带着三分认真,剩下的就是试探了。
顾岑眼睛左右划拉两下,轻叹一声,“议员的事情是不是要黄了?”
他默了几秒钟。本就没抱着希望,想她能选择性失忆,突然间忘记了与自己的参议之约。这样子开门见山倒是不错的方式。
“国会现在已经是名存实亡,至于哪天解散,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说罢,他有些惋惜地笑了笑,“战争年代,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西方那套民主,短时间内还是搞不来。”
这心里的猜想,结结实实地落了地。说不上是难过,还是解脱。还在北平的时候,她隐隐地就有种预感,制宪这条路走不走的下去还是两说。目下军阀割据着,还都维系着表层上的平静。而潜藏在下面的争端在不停地拱火、加剧。不难想象,终有那么一天会爆发一场将所有人都卷进去的大战。又或许,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收起了飘远的思绪,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目光,对上眼前人的眸子,“那参议的事儿先缓缓吧。要不先安排我进部队,积累一些政治资本。您看怎么样?”
她的语气很温和但又出奇的坚定。顾景云却皱了皱眉头,声音低沉了下来,“这个肯定不行,部队里没有女军官。”
须臾间,他又调整了自己的音调,希望显得更和蔼,更容易让她接受,“这段时间,你先安心在家养一养,有合适的职位,我帮你留意着。”
又像想起什么了,他接着说,“闷了就多去参加一下各位太太们的聚会。有很多你的同龄人,也有留过洋的,兴许有聊得来的。”
聪慧如她,怎么会听不出他字字句句间的推诿之意。这算是单方面毁约么?
去北平之前,顾景云就许下了助她参议的诺言。当时还信誓旦旦地说,若是这一趟有收获,也算是为她制宪之路存下了第一笔政治资源。这还没过去一年,竟已经如此这般的物是人非了。一口气提起来,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堵得生疼。
瞧出了她隐忍着的情绪,顾景云本想再劝慰两句。只是转念一想,这丫头向来会审时度势,有些话还是不用说得太明白为好,都留着点体面。他沉默着饮茶。
一时间,书房内安静了下来,却没有安详的氛围。
许久,顾岑将视线再次汇聚在眼前人面上,“我再想想吧”。她的笑容夹杂着些许苦涩,“先不打扰您工作了。”
看到他应允地点了点头,她恭顺地走出了他的书房。
合上门的那一刹那,顾岑垮下了脸。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自打回国后,就没一样是按照她内心剧本走的。这不,又得从长计议了。
无奈与厌烦的情绪迅速将她头脑挤满,又继续膨胀着。有限的空间内,随着情绪的累加,压力又不断地攀升,没有泄压阀的她不知道如何转危为安,只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试图去平复。
算了,现在想不清楚,不如索性就出门走走,看看这座一别十数年的城市是不是也像这变幻莫测的时局,完完全全弃她而去。
第二日清晨,顾岑一人出门游荡,没有目的地,走哪算哪。由颐和路起,一路向西,穿过了大街,走过了小巷,走走停停。莫说她记忆中的转角小店,就是连街道都大不同了,完全没有一丝丝儿时记忆中的模样。
越走心越凉,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算是举起了白旗。家乡啊,是那回不去的时空;家乡啊,也始终在触不到的远方。
就像每一次梦醒时分后的无力与虚脱,她感觉到脚下的步伐沉重,双腿开始抗议。撇了眼腕间的手表,时针已经堪堪地指向数字2了。
呵,这疲累的感觉不仅仅来自于心理上的,还有大半是又累又饿吧。顾岑停下脚步左右张望着。
不远处,有家小食店,连块儿像样的招牌都没有,不大点的屋子似乎是厨房,光线昏暗。一个瘦干的爷们系着围裙在门口的一大张平底锅前忙乎着,锅贴们非常有秩序地蹲在上面,享受着滋滋地煎烤,牛肉的香气一阵阵地扩散开来。
门前摆着几张方桌。此时虽已过了饭点,还是有好几位客人零星地围坐在方桌前祭着自己的五脏庙。他们穿着十分简朴,短衣夹袄,系着勒腰子,肩头手肘处打着补丁的也不少。
深秋的寒意无差别的侵蚀着每一个人,他们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依旧神态自若地大嚼着锅贴,或者唆着粉丝,不疾不徐。偶尔还跟邻座的兄弟讲上两句,不时笑起来,眼睛眯起,眼周的皱纹全部挤在一起,非常到位的展示了主人此刻欢乐的心情。
顾岑踟蹰了。不知怎的,又想起那次与丁静雯她俩一起吃的炸酱面,她抿了抿嘴,径直走向了小食店。
“老板,来份锅贴,一碗鸭血粉丝汤”,顾岑找了张靠边角的方桌坐下。
瘦干爷们头也没抬,还在摆弄着锅贴,粗声粗气地应了句“好咧。”
同桌的是位上了年纪的大婶儿,靛青色的粗布袄子浆洗地发白,倒也是干净。女人听闻脆生的少女音,抬眼去瞥顾岑,这视线停留了相对长的一段时间。直到口中的食物都咽了下去,她才又重新埋头去唆了一大口粉丝,埋头嚼着,无甚言语。
邻桌的男人们也都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上下不停地打量着刚在不远处坐下的姑娘。瞧瞧她这身毛呢大衣,又看看脚下的那双粗跟皮鞋。乖乖隆的咚,这行头可值大价钱了。
全场最淡定的也就是这位坐下的姑娘了。好似完全感觉不到周围人投过来的视线,她旁若无人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桌子。斑驳的深纹刻痕,也不怎么平整,坑坑洼洼的,边角还有些掉漆。这桌面上还包裹着一层锃亮的油脂,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想了想,她轻举着的手还是落回了双腿上。没有了下一步动作,就只是安静地坐着。
不久,瘦干爷们手上端起一只碟子和一个粗瓷大碗,绕过大锅,朝着刚刚声音传来的放下迈步。只是刚走了两步,脚下一顿,前面方桌前坐着的姑娘让他晃了一下神。他着小摊位上还从来没有这么一位光临过。只是须臾间,他又重新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虽然显得略有些局促,他还是将碗碟规规矩矩地摆在姑娘面前,“都齐了,您慢用。”
眼前人点头一笑,从手袋里掏出一枚银元递给了他。定睛一瞧,他连忙将双手在围裙上揩了揩,接过来。心里暗暗忖度着可能自己身上的不够找零,又一手伸到口袋里准备翻找。
“留着吧,不用了。”顾岑轻声细语地丢下这么一句,抽了双筷子,便开始大快朵颐。走了一上午,现在才开始后知后觉的感受到饥饿。
瘦干爷们更有些局促了,手指在银元上搓了搓,连声道谢。
也不知道是不是饿急了,顾岑觉着今日的锅贴外皮出奇的酥脆,牛肉馅料的香气十分浓郁,汤汁饱满。鸭血粉丝汤也相当出彩,鸭血口感鲜嫩顺滑,鸭肠劲道弹牙。鼓鼓囊囊的油豆腐裹挟着鲜美的汤头,一口咬下去,也是味蕾爆棚的满足感。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些料的数量不多,粉丝占了大半碗。她不禁莞尔,这也是小食店的特色吧。
细细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她似乎想去唤起儿时对于这两样的记忆。奈何并没有太多的相关片段浮现在脑中。至于这究竟是不是家乡的味道,她也不晓得,姑且就算是吧。
时间的脚步不停歇,多少个春去秋来,多少次迎来送往,物是人非,强留不得。想及此,她轻轻摇了摇头,再纠结这个忒修斯之船的问题就太过矫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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