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林墨现在无比怀念起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快速、方便，还十分舒适。

        策马奔腾不过就只是一时的浪漫而已，在马上奔驰了三天后林墨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酸痛不止，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下马的瞬间脚步都是虚浮状态，彷佛有点飘忽感，实在是太可怕的经历。

        修巴斯眼捷手快的扶住差点绊倒的林墨，「妳、妳也太夸张了！下个马都能跌倒。」嘴巴这样说着，但手还是紧紧地稳住她的身体以防林墨没了支撑会再往前倾，「还好吗？是妳说要尽快到基祖瓦德纳的，所以我们才……」

        「没关系，我只是要缓一缓，现在好多了。」

        林墨忍着不适站稳身体，她现在除了自己的疲惫以外还加上与夕梨的共感影响，幸好这影响并不大否则林墨觉得自己在半路早就直接倒下。

        她看了看眼前据说是旅馆的房屋，「你说赛那沙王子他们就在这里吗？」

        「打听的结果是如此，而且这里离我们西台军驻扎地不远。」修巴斯一边安顿马匹一边回答着。

        听到这个答案，林墨正思考着后续要怎么做却突如其来地感觉到胸口有一点刺痛，稍微拉开衣领口低头一看，白皙的肌肤上浮现出点点红肿痕迹，手腕上也开始有了印痕，林墨瞬间便明白了夕梨现在的处境。

        这些，该死的臭男人们！

        林墨立马就要朝旅馆冲进去，但突变也在此刻发生。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喧闹声，接着伴随着火热的亮光爆开，灼热的火焰瞬间蔓延起来，轰轰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人声马嘶不断，整个城镇从原本宁静的夜晚时刻变成了人间炼狱，林墨转身便看见眼前纷纷从房屋狼狈逃窜而出的居民，甚至开始有刀剑入肉的扑哧声响起，倒在地上的人渐渐增多。

        入眼的除了明黄的火焰，还有冲天的血雾，那是刀剑砍在人体上所造成的。

        冲击性的画面，让生于安逸时代的林墨一时僵直在原地。

        那真的……很可怕。

        「妳发什么呆啊？！」直到在耳边爆发的怒吼声，林墨才像是终于恢复了身体的知觉般回过神抬起头，只见修巴斯抓着她的手臂一脸震怒的表情，「是想被乱箭就这样射死吗？要躲啊！我看妳平常的训练都要白费了！」

        林墨这才发现她被修巴士拉到了一个墙角边，脸上传来刺痛感便下意识伸手一摸，看着手指沾染上些许血渍，林墨后知后觉的想到刚才似乎是有箭矢从脸庞呼啸而过。

        这里已经变成活生生战场的事实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抱歉。」她随意的抹掉脸上未干的鲜血，稍微冷静下情绪后便往旅馆门口看去，这么大的动静赛那沙一定会察觉，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墨便见到衣衫不整的赛那沙和围着床单的夕梨两人从那跑了出来，「他们在那里，我们快追上！」

        「知道了，妳要小心注意周遭！」

        即便努力往他们两人的方向跑去，但在流窜的逃难人群中跑动实在不容易，还要注意周围的流箭，很快的，林墨便看到赛那沙抱起夕梨往另一个方向跑走，眼看就要消失在眼前，林墨想了想后便跟修巴斯示意一下，他们小心又快速地转向移动到马匹的旁边翻身骑上去。

        虽然显眼了点但起码在移动上也快速了些，凭借着哈萨动物的直觉也躲过不少危险，林墨指示着牠往刚才夕梨被赛那沙带走的方向而去，在后边的修巴斯也同样骑马跟上。

        终于，在一条小巷内看到了两人，而在他们脚边有一名像是米坦尼士兵的人昏倒在地上。

        「夕梨！」林墨迅速下马跑过去，发现她的到来夕梨也显得十分惊喜的上前，看着她身上简陋的衣裙林墨马上将身上防风沙的披风解下、披到她身上，「先穿着这个……赛那沙王子！」

        见到赛那沙走来，她下意识地先将夕梨护在身后，但看着目光清明满脸自责的赛那沙，林墨大约知道他已经没事了。

        「墨，赛那沙王子已经恢复正常了！我让他把王妃的毒水吐出来，所以他没事了。」夕梨也赶紧在身后帮忙辩解着。

        「我很抱歉，给大家添了麻烦……但现在有更紧急的事情。」他指着地上昏倒的士兵，严肃又慎重的说着，「我们必须派人去给皇兄传递消息。」

        不久前，在赛那沙的威胁逼迫下，问出了这次率领米坦尼军队攻打基祖瓦德纳的指挥官是谁。

        有血之黑太子之称的马帝瓦塞，米坦尼的皇太子。

        基祖瓦德纳是西台帝国南边重要的同盟国与边塞城市，若被米坦尼攻陷的话，那他们接下来的目标就是直攻西台的首都哈图萨斯了。如今光靠基祖瓦德纳自身的军力是无法跟米坦尼相抗衡，而驻扎在这的西台军队也远远不足以坚守住，唯有派援军才能与米坦尼一较高下。

        所以，必须有人离开这里将情况告诉目前在卡涅卡的凯鲁。

        「那么我去吧！赛那沙殿下。」听到这个消息，修巴斯立即跳出来说着。

        「不行，应该要我跟夕梨去才对。」林墨立即反对着，她看了看已略显疲态的修巴斯的马匹，继续分析道，「修巴斯副队长的马已不堪疲惫，但哈萨可以。而且我们还必须有人去西台军的驻扎地帮忙坚守着，赛那沙王子不用说而剩下的人中就是修巴斯副队长了，那么传递消息的理所当然是我跟夕梨，况且如果是女人的话，米坦尼的士兵也比较不会怀疑。」

        虽然明白这情况，但修巴斯还是皱着眉头有些不放心的模样，「但是，妳知道要怎么到达喀尔涅卡城吗？」

        「我们来的时候是南方方向，那么回去就是北方吧？」

        听到林墨这么说，夕梨也赶忙附和着，「现在是晚上，我们可以看着北极星前进的。」

        听两人这么说，赛那沙跟修巴斯也只能答应如此的分配。

        赛那沙估计着驻扎地的兵力，他认为最多只能抵挡米坦尼的军队三天左右的时间，这也代表着夕梨跟林墨必须在这期限中跟凯鲁会合、调拨援军过来，完全是跟时间赛跑的情况，而且是越快越好。

        考虑着一切的情况，林墨对于能否顺利进行有着不确定性与不安，但夕梨倒是挺有自信的，或者说，她是有必须达成的信念。看着她毫不犹豫地说一定会在三天内将凯鲁王子带来坚定的表情，大伙也确实增添不少信心。

        「还有，夕梨……我很抱歉强拉妳到这种地方，现在又必须让妳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两方人马分离之前，赛那沙忽然抓住夕梨的手看着她真诚地道着歉。

        夕梨吓了一跳后带着有些尴尬别扭的神情摇摇头，接着反而转为安慰自责的赛那沙，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被娜姬雅王妃所操纵的因素，并不是他本人的意愿要赛那沙千万别放在心上、她自己也不会在意的，这都只是意外而已。

        而忙着解释的夕梨并没有发现到，听到这些话的赛那沙脸上所显露的那不明言喻的诡异表情。

        林墨看着这情况，怎么说呢，她觉得夕梨在这种男女之事上面还真的是──

        「虽然我不是很了解整个经过，但看赛那沙殿下的神情只能说，战争女神还真是残忍啊！」站在一旁同样观看到这情景的修巴斯，很忠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来。

        没想到那个曾经误会她勾引自家队长的傲娇少年，这时候居然能看透了事实的真相，林墨也显得很讶异，「……修巴斯副队长也挺让人意外的，你居然懂这种事情？」

        「这、这又没什么！」前一刻还觉得让人敬佩，结果下一秒瞬间又恢复的原样，「我好歹也成年了，才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男生。」

        「哼──原来如此。」

        「……妳这种敷衍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林墨率先上马，先居高临下的拍拍修巴斯的肩膀，在这种紧张时刻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那么，已是成年人的修巴斯副队长，在驻扎地对抗米坦尼军时也要多注意安全喔。」

        没去管后头发出不满声的修巴斯，林墨心情很好的驱马朝夕梨跟赛那沙的方向过去。

        于是，正式跟赛那沙与修巴斯分开后的两人，沿途避开人群尽量在没什么人烟的小巷内穿梭，由于人生地不熟，她们绕了许久终于是接近到基祖瓦德纳面对西台方向的城门口，想当然城门口部属了许多的米坦尼士兵把关着。

        如何不惊动米坦尼的士兵悄悄出城去成了目前的难题。

        「果然在主要出入口会有士兵把守。」夕梨跟着林墨一起从哈萨身上下来后，担忧地问着对方，「墨，这样我们要怎么出城呢？」

        林墨观察着周遭的环境也正在思考着要如何突破，「我们等下沿着城墙边缘看看，现在在战乱中，应该会有什么破口可以──」

        「哇──住手！不要伤害我的小孩！」话还没说完便被不远处的喊叫声打断。

        夕梨转头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墨！那是……」

        在断垣残壁的角落，两三个米坦尼士兵正围着一个女人与小男孩，那瘦弱的女人被两个士兵强压着，而另一个士兵则手提着小男孩往旁边推去，这情况看来是三名士兵想非礼那小男孩的母亲却被小男孩阻扰，才衍生成这情况。

        「夕梨，我们现在没有时间了……」林墨看着有些按耐不住的夕梨，低声提醒着。

        紧皱着眉头，随然知道此刻的情况，但夕梨却怎么也无法继续朝另一边迈步，「我知道……但是……」

        「哇啊啊！」

        随着下一声的喊叫，眼看夕梨就想要提剑上前的模样，林墨还没阻止从两人身后便伸出好几双手把她给拉到更暗处，也包括刚才就要去解救女人的夕梨。林墨惊讶地回头看去发现拉住她们的居然是三、四名女人，而为首的一位矮胖妇人将手放在唇上示意要安静点，然后才放开捉住她们的手。

        林墨跟夕梨往后方看去，发现在这暗处还隐藏着好几名女人跟小孩子。

        她们个个面露惊慌、全身上下都很狼狈的模样。

        「妳们不能出去！虽然那人很可怜，但这也是没办法的……」矮胖的妇人压低声音说着，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神情，「妳们过去的话，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

        夕梨听到她们这样说，却不是很能理解，「但，那是妳们认识的人吧？那不就更应该──」

        「我们现在也自身难保，一旦战争开启就会这样……」叹口气，矮胖妇人如此说着。

        而后边一个抱着小婴儿的女人也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那些士兵们到处放火烧街、抢走值钱的财物，甚至……随意侵犯女性……我们只能躲着、躲到被发现为止……呜……」

        战争可怕隐晦的一面正逐渐浮现在她们眼前。

        从和平时代而来的两人，面对战争的种种面貌有了认知被稍微颠覆的感觉，相对于还算是有些见识的林墨，尚未成年的夕梨便显得更加震惊不已。

        这就是战争。

        「呀啊啊啊啊！」

        「妈妈！」

        更为凄厉的叫声传来，这次还伴随着稚嫩童音的哭喊。

        这次就连林墨都不禁皱紧眉头、握紧拳头，她知道现在应该如同这些妇女说的，转身走掉不要去管这些，她跟夕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即便帮了那对母子一时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还不如尽快出城去通知凯鲁王子增派援军、结束战争来的有意义。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轻重缓急，但是──

        「不行、请妳不要管他们的事！」

        「小姑娘！快回来！」

        听到周遭的人的惊呼阻止声，林墨便见到已经朝那处急奔而去的夕梨背影，愣了一下后她也赶紧跟上去。

        夕梨身手矫捷的先是利用那群人上方的横梁荡过去，一脚踢开了压在女人身上的一名士兵，然后落地的同时举剑将另一名还未反应过来的士兵的剑给打落，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夕梨，被打断好事的三位士兵怒火中烧。

        「妳做什么啊？！」拿起剑便要朝正拉着女人起身的夕梨砍去，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早已被另一人给盯上。

        咻。

        破风的箭矢急速而来，精准的擦过那士兵的脸颊后插入后方的断墙缝隙上。

        林墨重新上弓警告意味十足的对着他们，吓得三名米坦尼士兵瞬间定住不肯轻举妄动，夕梨也趁此机会将那对母子带着往林墨的方向跑去，而原本躲在暗处的女人们也都纷纷现身来到他们旁边，那三名士兵见状也知道寡不敌众，只能忿忿地转身撤退。

        「妳们给我记住！我们会回来找妳们的！」撤走时还不忘烙下狠话。

        放下弓箭的林墨暂时松了口气，虽然觉得释怀了些但心中也有些不安。

        另一方面解除危机的母子边哭着边跟夕梨不断的道谢，周遭原先还阻止过夕梨冲动行为的妇女们，在看到两人成功解救母子之后，也纷纷称赞起她们的行为与身手，被米坦尼士兵们欺压的情绪似乎藉由这两位少女得到一种大快人心的爽快感。

        「这没有什么……伯母，我们要先走了！」夕梨确认过那对母子均安后，便有些着急的说道。

        「现在整个基祖瓦德纳都还很危险，妳们要去哪里？」矮胖妇人看着牵着马匹过来的林墨和略显著急的夕梨，左右看看这两名少女后便大约有了个想法，「看妳们像是外国人，是要准备逃回国吗？家人还是有恋人在等着？」

        听到恋人两个字夕梨似乎想到了某人马上就红了脸、突然说不出话来，一边的林墨见状便淡淡的代替回答着，「总之，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但城门都有士兵守着。」

        「真没想到小小年纪的……」看着脸红的夕梨妇人似乎就有了个谱，她转身然后对两人挥了挥手，「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逃出去，跟我来吧！」

        「咦？真的吗？！那，伯母我们可以一起逃走啊！」夕梨闻言立即说着。

        「逃走？这里是我们的国家，我们能逃去哪里呢？」听到夕梨这番话，妇人不禁无奈地好笑道，「而且如果我们能撑到战争结束的话，还必须把我们被杀的家人给埋葬起来。」

        「这、这样啊……」

        听到这种回答，夕梨瞬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便沉默起来。

        不久，夕梨跟林墨便跟着妇人们来到了一处地方，那里原本是有一道高墙隔绝了城市内外，但似乎是因为战争的缘故，现在破了很大的一个缺口，从这边出去便是广阔的高原平地，这边离最严重的战区有些距离，大约是因为这样所以还没有被米坦尼士兵给发现，现在倒成了她们最佳的逃出口。

        终于，可以出去了。

        「那个……伯母！」在林墨背后骑上马的夕梨忽然转头对着矮胖妇人说着，「我想，基于同盟国的关系，之后西台军一定会来救妳们的！」

        「哼，西台士兵跟米坦尼士兵会有所不同吗？我可不觉得。」像是已经经历过不少这样的情况，妇人不以为意的说着。

        夕梨便立即大声反驳，「不会的！西台士兵不会对市民如此残忍！」

        面对这样的夕梨，妇人也只是笑笑没有特别说什么。

        沉默不已的林墨也默默的拉着缰绳准备离开──从刚才为止夕梨都还是保有她天真善良的那一面，即便她直面了战争最不堪的情况，在她心中仍旧会相信人性本善，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特性才会吸引不少人的青睐吧！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现实总是很残酷的。

        「找到了！那两个臭女人在那里！」

        林墨刚才心中隐隐的不安，在此刻成真。

        先前被夕梨跟林墨赶走的米坦尼士兵去而复返，而且还带了更多的人来，像是有所准备。

        看着那不算少的人数，林墨心不禁一沉，她见原本带他们来的胖妇人跟少数女人已经悄悄逃走不见人影后，心中盘算了一下，便倾身先在十分有灵性的哈萨耳边说了几句，接着便将缰绳交给夕梨自己则下马落地。

        「林墨？」夕梨不解地看着她。

        「没有时间了，夕梨。」林墨边抽出一支箭矢边开口，「知道要怎么看北方方向吧？」

        「看北极星……林墨，妳不会是──」愣愣地回答后夕梨才像是知晓什么般，便也想跟着下马来林墨立即阻止她的行动。

        「绝对不准回头。」她露出一抹微笑试着以轻松的态度来让夕梨放心，「我会没事的。」

        林墨说完，反手将尖锐的箭头往哈萨的臀部一刺，受刺激的哈萨立即抬腿载着夕梨朝外部狂奔而去，在那些士兵跑到她面前时，哈萨跟夕梨已经消失在昏暗的广阔平原上，再也不见其踪迹。

        「那么，各位士兵大哥们。」缓缓抽出腰间的剑，林墨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敌人们，「不好意思，就由我一个人来陪你们吧！」

        她不晓得自己是否有胜算，但林墨很清楚她必须得留下来挡住这些人追上去。

        再怎么说，她也是战争女神的守护者，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

        林墨紧握剑柄让有些颤抖的手稳住。

        没事的，我可以的──看着慢慢要包围起她的米坦尼士兵们，林墨如此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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